第1章 茶館
烈日炎炎，熱浪陣陣。
石頭鎮東的茶館，一位人高馬大身穿灰白長衫的說書人向店家要了一隻凳子坐在櫃枱旁邊。手裏的摺扇拍打着大腿，透過大開的茅草窗，說書人滾圓的眼珠左右掃視來去匆匆的人潮，似是在尋一個合適的時候。
就這樣坐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一群短打勁裝的力工頂着滿頭的白灰大步跨入茶館內，走在最前頭的彪形漢子羅大行帶自己的人找了個角落的桌子坐了下來，幾人輪流用桌上擦汗布擦拭著臉上豆粒大的汗珠。幾番磨蹭，最後擦完的漢子熟練地將擦汗布丟進一旁的金屬桶，裏頭頓時傳來水流轉動的轟隆聲。
「店家，來八碗水，要冰的。」
扭頭喊了一聲，羅大行便掰扯着手指跟其他漢子說起了閑話。
「哥幾個，石頭山去過吧。」
在座幾個大漢笑着拍拍桌子，都表示了肯定的答覆。名喚王大牛的漢子露出缺了兩顆門牙的牙齒說笑道：
「羅大哥，那肯定是去過啊，就是因為那座能把糧食變石頭的石頭山咱們這才叫石頭鎮的嘛。」
王大牛說完，因店裏突然多出二十來個客人忙的手忙腳亂的店小二兩手各托著放有幾隻大碗的圓盤慌慌張張地來到幾人面前，一邊笑着哈腰一邊將兩個盤子放到桌上，留下幾人要的水便又舉起盤子朝其他桌位走去。
羅大行拿起離自己最近的水搖了搖，扔出了一團由荷葉包裹住的東西。掀開荷葉一角，裏頭耀眼的金屬光澤霎時間將他們的眼睛照的精亮。
「金子？！」
一人小聲驚呼，麻利地將掀開的一角蓋住。
「羅大哥，這是真的金子？你剛說起了石頭山，難不成……」
「對！」羅大行大飲一口手中的冰水，俯下身子悄聲說道：
「我發現石頭山後邊的大湖裏有金子，這些是我動手挖了幾柱香的成果。主要人手不夠也沒工具，不然挖的更多。」
幾人又說了幾句，決定今晚一起去一趟石頭山，如果事能成他們可就發大財了。
茶館這時又走進來了幾個人，是幾個下了工的草工。他們要了一盤茴香豆和兩碗溫酒。
小地方分的沒那麼細，茶館也賣點酒水和書籍。
安靜許久的說書人見茶館逐漸熱鬧，便扯著嗓子叫喚了起來：
「名利二字一堵牆，高人便在裏邊藏～」
「有人跳出牆之外，便是神仙不老方～」
「四句閑言說過，諸位穩坐前排。莫嫌在下口拙笨腮，姑且聽我說上一回《平寧王智取百胡邦》……」
「喲，這不唐書庫嘛，頭上怎麼又多了道疤啊？莫不是昨日被那黃家的狗攆著跑摔了？」
常來聽說書人唐觀阜講軼事話本的一個漢子看着對方額頭上多出來的新疤痕，忍不住出聲調侃，惹得茶館內眾人發笑。
聽得漢子話語，唐觀阜漲紅臉連喊兩聲「莫要取笑」，隨即向店家要了一碗茶水后，便如往常那般口若懸河，舌燦蓮花起來。
「那啥，我們只是來觀摩的吧。」
茶館外邊的土路上，李昫摸了摸下巴，面色怪異地掃視了一遍全副武裝的王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隱藏氣息的斂息服，一次性幻術催眠的洛魚佩，快速佈陣的一次性陣盤，各種雜七雜八的藥瓶，兩大包的疾走、爆破、儲水、燃火符篆，臉部甚至還用上了易容霜。
宗門給新入門弟子發的三千低級靈石幣幾乎都被他拿來買這些了，與修鍊相關的硬是一樣沒碰。
如果是調查、暗殺、奪寶一類的事，王桓準備這些倒也無可厚非，但此次宗門只是讓出過五次以上丙級任務的修為達到練氣境六重以上的練氣境弟子充當新入門弟子的丁導，暗中觀摩學習各派人士在這次靈果爭奪中的經驗表現。舟輿處的張大爺只批了最低配置的歸程靈舟，要是得罪了人跑都跑不掉，壓根不存在插手爭奪戰的可能，帶上基本的保命道具就已經足夠了。
王桓憨笑着回答道：「我膽小怕事，讓師兄見笑了。」
李昫只當新弟子膽小了點，沒多說什麼。見不遠處有一家還算大的茶館，便領着王桓走了進去。
跨過門檻的時候，李昫自然地摸了摸腰間掛着的一個底部漏有小口的錢袋，幾粒晶瑩的細沙隨即落了下來。
「來這裏歇息的還有兩批人，十有八九也是來觀摩學習的。」
坐下要了兩杯茶水，目光環顧四周的李昫對一旁的王桓開口道。
「哦？」王桓把裝滿符篆的大包丟在桌上，頗為好奇地笑問道：「李師兄如何見得？」
李昫沒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在幾個人身上定了定，從店小二那裏接過冰了半個時辰的紅茶水，淺淺抿了一口。
「顯行沙顯出了兩個方向的不同腳印，一般就是做丙級任務外出到村鎮小城，簡單地隱匿行蹤也是必不可少的。最起碼要把身上靈氣隱去，讓腳印和氣息與凡人無異。」
不遠處的一個白衣少女似乎注意到了李昫的目光，故作兇惡地瞪了回來。不過這幅表情和她充滿稚氣的幼弱臉龐聯繫起來實在是感受不到一點威懾，反倒為她增添了幾分可愛。
「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不做任何行蹤隱藏的人盡量別去得罪。因為這些人要麼是帶新弟子出來觀摩的，要麼就是守株待兔什麼的。後者實力一般不弱，前者在沒有較大矛盾的話只會給自己找不痛快。而這裏靈氣稀薄，高等修士各項實力受限，許多靈具包括用來跑路的高等級靈舟都無法使用。就是秘密交易談判也不該是這種地方，談崩了出點事雙方都麻煩。南熙州近些天除了有些鎮子附近長了靈果外也沒什麼了，實力超絕的人犯不着到這種會壓制自身實力的地方受罪。參與爭奪的人也都有自己的營地，不會進入村鎮。就是進入，也會在隱去行蹤的同時火速解決事物，不會在茶館坐下喝上幾口茶酒水。」
「當然，你要是對那不隱藏行蹤的人知根知底，知道這人是在裝腔作勢之類的就另當別論了。」李昫依舊饒有興緻地盯着少女看，眼睛不時打量著大小寬窄，把對方整的有些惱了。一旁看起來像是少女丁導的女子示意少女安靜，隨即繼續閉目養神。
片刻過後，李昫便將茶水飲盡。看着轉過身去的少女背影砸吧砸吧嘴，扭頭對王桓說道：「還是你好啊，一路上從不抱怨，冷靜慎思，準備也算……嗯齊全。」
「李師兄過譽了。」
李昫低頭看了看錶，那是一款產自亞歷馬太公國的黑銀腕錶，極西之地的一個由矮人和魔人組成的鍛造國度出品。
「快到申時了，當地宗派要要開始搶靈果了。走吧，王師弟。」
王桓笑着點點頭，只是默默地跟在其身後。
【作者題外話】：1幾個大漢喝的水是熟水，做法是先把生水多次煮沸，倒進瓶子裏，然後把用來泡製熟水的紫蘇、豆蔻、丁香、桂花等香料投進瓶中，把瓶口密封好，放置幾個小時或幾天就可以喝了。泡入紫蘇就是紫蘇熟水，泡入豆蔻就是豆蔻熟水，泡入丁香就是丁香熟水，泡入沉香就是沉香熟水……窮苦人家用不起太名貴的香料，摘些野花泡進去，就是「香花熟水」。或者用稻草桿洗凈曬乾，捆綁整齊，做成小把的稻草束，趁熱在開水裏涮洗，做成「粱桿熟水」，有稻草的清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