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憶畫之景
柳玉的眼淚還是流了下來，只是……這一次的眼淚還夾雜着幸福……
蕭晚鴛走到她的身邊，牽起了她的手，帶她走出了酒樓。
在酒樓的門前，她們停了下來。
她們都抬頭仰望酒樓的招牌——憶年居。
柳玉和蕭晚鴛都心知肚明，這是為連允和琉嫣而編寫……
多少年過去了，依舊回憶著那個陽光少年與純真少女的戀情……
花漓城內，無一人不看到這對年輕男女。
而蕭晚鴛原本維護主人的心也有些動搖了。
因為這一切，都來得太晚……
那位白衣公子，竟然知曉琉嫣與連允的事情，那麼必定是與連允有很好交情的兄弟。
並且，他絲毫不介意琉嫣看到這些會回憶起和連允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由此可見，他是一個很大方的男子。
白衣公子對琉嫣的愛並不會少於主人，而且琉嫣並不排斥他的接近。
柳玉的心思則比蕭晚鴛沉重許多。
琉嫣對連允的思念，越發強烈……
「玉兒，不要這樣。」她輕輕地拍着她的肩頭，不斷地安慰。
柳玉轉身，對上蕭晚鴛的目光，眼底更是濕潤一片。
今日……是白衣的生日……也是連允的生日……
她知道琉嫣姐姐絕對沒有忘記……也知道那幅畫是為他而作……
「鴛兒姐姐，為什麼哥哥要離去……」柳玉的頭靠在蕭晚鴛的肩頭，淚水浸濕了她的衣衫，可她的悲傷絲毫未減。
而早已逃離喧囂世界的白衣男女，卻來到了冷月樓的樓頂……
「白衣，生辰快樂。」琉嫣轉頭，深情款款地對他祝福。
「謝謝。」白衣微笑着點了點頭，他知道……這不只是在對他一個人說……
琉嫣突然對着黑夜道：「連允，生辰快樂。」笑中帶淚，那異樣的光芒，閃耀着幸福……
她把頭靠在白衣的肩上，烏髮順着她的頭飄落，髮帶早已不見蹤影。
一頭長發飄逸在黑夜中，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那樣柔順光滑。
白衣的手指觸摸着她的長發，觸覺帶給他的安靜，是那樣快樂……
似乎她很久都沒有這麼放過頭髮了……
白衣的嘴角爬上一絲微笑，久久未散。
琉嫣也感覺到頭頂那道射來的目光，她抬起頭，仰望着白衣。
一下子，白衣被連允所替代。
他笑容中的溫柔，在黑夜中消散了所有的冰冷……
琉嫣久違的笑容也再次浮現，她撫摸上他的臉，眼中滿是幸福……
即便知道他是白衣，即便知道他不會再回來了……
那也不要把夢打碎……
琉嫣心中暗道，一輪煙火綻放天邊，給寂靜的黑夜中添增了幾分熱鬧。
白衣男子笑意連連地看着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痴痴地看着一輪又一輪的煙火，嘴邊的笑意越來越多……
冷月樓頂上的一番景色，是那麼完美……
尋找不出一絲破綻……
琉嫣就這樣靜靜地靠在白衣的肩頭，一動不動地看着夜幕上的星星。
星光閃爍，如同他的眼睛看着她，裏面有說不出的柔情……
琉嫣的淚滑落在白衣的衣衫上，那一滴滴水印印證了她的悲傷……
如若他還在……那麼就可以一起度過這個生日了……
良久，琉嫣靠在他的肩頭睡熟了，她的睡姿依舊那麼美，並沒有減弱她在他心中的形象。
白衣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額發，在她額頭上落下蜻蜓點水似的一吻，他唇邊的笑意更深了。
琉嫣的嘴中不停地嘟囔著：「你什麼時候回來……」
眉頭緊鎖，掌心不停地發汗，連眼珠也在不停地轉動，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人更加有了憐惜之感。
白衣握緊了她的手，把她抱在懷中，下顎頂在她的頭上。
「不要離開我……」琉嫣的聲音越來越小，她緊緊地反握住白衣的手，片刻不離。
白衣的笑意僵在嘴邊，過了片刻，他又重重地嘆了口氣。
果然……還是想到了他。
連允的魅力還真是大……可惜他的笑容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也是最能吸引琉嫣的。
懷中的美人兒，終究是不屬於他。
只屬於那個雖然失明……卻永遠帶着陽光笑容的少年……
白衣還是不禁苦笑，他永遠都比不上那個男子……
夜無念等人在憶年居里等了一個晚上，卻還是沒看見琉嫣的蹤影。
大家心裏都明白，她的失憶治好了。
至於是她原本就是假裝忘記的還是真正失憶，大家也都不追究了。
「白衣，下次我還要去看。」人未到聲先到。
琉嫣柔美的聲音在門外傳來，夜無念都急忙轉身，看到的就是——
琉嫣挽著白衣的手臂，不停地撒嬌。
她根本沒注意這裏還有其他人，白衣看到夜無念眾人，動作頓時僵住了。
琉嫣順着他的視線望去，才發現了眾人。
「你們怎麼會到這來？」琉嫣首先發出了疑問，她的眼中滿是疑惑。
「因為你。」夜無念咬牙切齒地一字一句道。
琉嫣回頭看了一眼白衣，白衣也是無辜地攤了攤手。
琉嫣昨天表演完就當眾和一起白衣走了，卻沒發現他們的到來……
「花漓城內，誰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金童玉女。」陽歌仇也來到了夜無念的身邊，對着他們說道。
「昨天你的表演可是傳遍了全城呢。」楓琅天也搖著一把摺扇，添油加醋道。
柳玉和蕭晚鴛都看着白衣和琉嫣，柳玉看白衣的目光有些迷離……
「你們昨天也看到了我的表演？」琉嫣拉着柳玉興奮地問道。
「嗯。」柳玉重重地點了點頭，眾人也都點頭。
「那……大家不妨到二樓雅間一聚。」白衣客氣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不必了。」夜無念很不領情地反駁道。
琉嫣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她瞪了一眼夜無念……
夜無念受到琉嫣的目光，心中的怒氣更為深了。
他的眼中只有眼前的白衣女子……她依舊沒有換服裝。
可是想到昨天晚上，他們孤男寡女，**，他的心中就有些不痛快。
琉嫣眼角的餘光蔽到了那幅畫……
白綾依舊掛在那裏，可是那幅畫，才是她的最愛……
琉嫣挪步走向那幅畫，白衣也尾隨。
夜無念看到那幅畫，怒火中燒，已經不能再忍了。
陽歌仇和楓琅天也是如此。
他們三人互相點了點頭，來到畫的面前。
「你們想幹什麼？」琉嫣察覺到了他們的不對勁兒，連忙攔在畫的前面。
柳玉和蕭晚鴛把琉嫣拉到一邊，她們雖然不知道他們想要幹什麼，但他們的意思就是要拉開琉嫣。
白衣也在一旁靜觀其變。
夜無念三人突然施法，把畫燒成灰燼。
琉嫣用儘力氣向前，卻被柳玉和蕭晚鴛架住，連白衣也被困在氣牆外……
眾人都靜靜地看着這一切，沒有任何人去拯救那幅畫……
直到那幅畫化為灰燼，三人才把氣牆撤離。
灰燼散落在地上，就如同畫的靈魂，灰飛煙滅。
柳玉和蕭晚鴛鬆開了她，琉嫣突然跌坐在地上。
白衣來到她的身旁，伸出手……
只有白衣清楚……她心中的痛……
「為什麼！」琉嫣突然對着三人大叫，幸好還沒有開始營業。
「因為這幅畫不該出現！」三人異口同聲地大叫。
琉嫣沉默了，眼淚再次順着她的臉頰流下來。
這一次，她再次笑了起來，就像那日的失魂，眼神空洞……
白衣也看着那堆灰燼，一片揪心……
眾人都看着琉嫣和白衣，一言不發。
只有白衣明白……那幅畫的意義……
只有他們倆知道……那幅畫真正的作者……是那個陽光少年……連允……
夜無念毀了一切……那是她最後的念想啊……
為什麼連這點也不留給她……
「為什麼要毀了那幅畫……」琉嫣哭着大聲道，她的眼中滿是憤恨，沒有了昔日的溫柔。
「因為只有毀了那幅畫，你才能不再去思念那個人……」夜無念看着坐在地上的琉嫣，心底的痛又有誰能懂……
「是嗎？」琉嫣突然抬起眸，冷笑起來。
她看向夜無念的目光只有冰冷，再也沒有昔日那種親密。
夜無念的心突然害怕起來，害怕她與他越來越遠……
「那日……你也毀了他，所以，這幅畫不算什麼，對嗎？」琉嫣一字一句地陳述了這個事實，除了白衣表現出驚詫之外，大家都是一片靜默。
他們全部都知道，連柳玉都知道……
大家心裏都明白，那個他，是連允……
殺死連允……有夜無念的參與……
「琉嫣，不要恨我。」夜無念的眼神突然悲傷起來，看着琉嫣這樣，他的眼裏滿是心痛。
他們都不知道，那幅畫是她最後的念想……
他們只知道，琉嫣會對着那幅畫發獃……
突然，琉嫣走向那堆灰燼。
風，一掃而過，灰燼隨即消失，只留下一片空地。
琉嫣突然蹲了下來，看着那幅畫的位置，口中喃喃道：「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淚，滴落在地上。
畫卷消失了，是隨着他一起離去的嗎……
為什麼不留下……
腦海中，閃過畫上的所有場景……
白衣女子坐在河邊，白衣男子痴痴地望着她。
而那場景……是最真的。
當年失明的連允被琉嫣帶到此地，他們靜坐下來，聆聽着風的聲音。
她知道，連允的世界裏是一片漆黑……
他知道，有了她，那就是一片光明……
連允隨即吟起了一首詩——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琉嫣也學着他的樣子說了一遍，兩人的唇邊都綻開了微笑。
兩人都在河邊戲水，玩得不亦樂乎。
而那裏的情景也令他們流連忘返……
琉嫣不知道，一百年後的連允，憑着僅有的記憶，畫出了這副畫。
他一直視若珍寶，沒有離開過身邊。
那日……他為救她性命，離開人世，便把這幅畫交給了白衣……
琉嫣看到那幅畫第一眼，淚水奔騰。
她從未想過……那個失明的陽光少年，竟也畫出了他們的回憶……
「白衣……你說，這是不是老天要讓我們分離？」琉嫣突然眼淚汪汪地看着白衣，傻傻地問道。
「不是。」白衣立刻否決道。
他當然明白，要不是有人從中作梗，他們早就在一起了……
琉嫣沒有再看他，而是看那幅畫的位置，痴痴地想起了當年有那麼一個少年，也是這樣痴痴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