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狼 獸人 紅豆

第二十九章 狼 獸人 紅豆

1

一望無際的紅褐色石頭荒原,風把一些散落的巨石雕琢成了千奇百怪的形狀。

「我以為對面會有什麼好玩的呢。」丹龍有點失望,「不過這些石頭倒也有趣,比沙漠里一模一樣的沙丘好一些。」

「艾彼說過,這是洛吉薩高原,再往前是格雷德大沼澤,然後是施沃茨黑森林,最後才能到納斯盧大雪山,魔法城的所在地。還早著呢,慢慢走吧。」蘭靈說。

二人慢慢並肩走著,丹龍說:「這裡還是比沙漠好多了,你看,說話也不怕嘴裡進沙子。

「沙子是沒有了,咱們的水和食物也沒有了,要快點走到格雷德大沼澤,那裡估計能打獵,也一定有水。」

「要不要飛過去,能快一點。」

「你省點力氣吧,不知道前面還有什麼危險呢。你要是能用氣變一輛自行車還差不多。」

「唉,別說自行車這麼複雜的,我連馬也變不出來。不知道為什麼,我只能變出龍。希望在魔法城能學會怎麼變其他的。」

「嗯,我也想變出東西。很有意思呢,尤其是能飛的東西。」

「你爸爸沒有教你嗎?為什麼伊涅斯會變火鳥?」

「我們精靈不教魔法,天生就會,或者不會。」

「伊涅斯從小就會?」

「應該是吧,他比我大得多,我從記事起他就什麼都會,比爸爸還要厲害,王位早晚是他的。」蘭靈說著有些傷感,丹龍不好再問了。

突然,蘭靈緊張起來,迅速拿出了弓。丹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也跟著全神戒備。他仔細觀察附近的幾個巨石,貌似有影子從巨石後面投射出來,後面一定有什麼。

不一會兒,好幾個巨石後面都鑽出來三兩隻狼,一共有十來只,包圍了丹龍和蘭靈。這些狼慢慢靠近他們,收緊了包圍圈。丹龍等狼走近才發現,這些狼體型碩大,和老虎差不多,深棕色的毛看起來一點也不柔軟,像是尖刺一般。狼群一隻只面色猙獰,看來不像是餓了,倒像是非常憤怒。

「嗷~」頭狼發出了進攻的指令,狼群一擁而上。「嗷,嗷,嗷。」每隻狼都發出了痛苦的叫聲,丹龍和蘭靈輕鬆擊敗了它們。狼群撤退了,蘭靈變成鳥腳,說道:「跟過去,他們應該知道水源。」丹龍和蘭靈不近不遠,跟著狼群往前飛奔。前面的狼看見他們追來非常害怕,邊跑邊嗷嗷叫。

2

蘭靈猛地停下,同時攔住了丹龍。「糟糕,中計了!」蘭靈說。

丹龍一看四周,果然被大群士兵包圍了,少說有兩三百人。仔細一看這些士兵不是人類,他們的皮膚粗糙有些像蜥蜴,呈或深或淺的綠色,身體非常高大強壯,讓丹龍想起了食人魔泰爾斯。

許多士兵騎在動物身上,這些動物除了狼,丹龍都不認識,有幾隻特別大,比大象還要大一點。走在最前面的一個看起來是頭領,他比其他士兵還要高半頭,不像其他士兵一樣穿盔甲,而是赤裸上身,只穿了一條裙子。他手裡拿了一把單刃大斧,看起來不怎麼鋒利,是鎚子也不一定。

「這些是獸人,很強,我在古書里看過。」

「嗯,我知道,我在漫畫書里也看過,沒想到還真有。」

丹龍蘭靈二人擺好姿勢準備迎戰。丹龍說:「我要不要試試打個招呼,跟他們解釋一下我們只是路過而已。」

「隨你便,但我不覺得會有用。」

「我試試,萬一有用呢,應該和氣生財才對。」丹龍把開餐館的道理用在了這兒。他筆直站好,往前走了兩步,面帶微笑,遠遠的沖著那個頭目招手。「嗨~你好~哈羅~扣泥青蛙~泵如何……」丹龍只會兩種語言,但是他會用十幾種語言打招呼。他連續使用不同的語言說你好,希望總有一種有用。

對面的頭領一抬手,圍攏的獸人士兵全部停下。那個頭領做好了戰鬥姿勢,舉起大斧,蓄勢待發。這個頭領叫耿羅茲達羅,是雄狼部落的首領戰士。他後來和丹龍說,第一次見面時,看到他奇怪地一邊揮手一邊發出聲音,以為他在施法念咒,讓他很是緊張了半天。

那頭領全神貫注觀察著丹龍的舉動,過了一會兒,突然大喝一聲沖了過來。四面八方的獸人騎著猛獸也沖了過來,氣勢洶湧如排山倒海。丹龍一看不妙,立刻放出氣龍。

「跳過來!」他喊著蘭靈,打算一起和蘭靈飛走,哪知道二人剛剛躍上氣龍,一個像鱷魚又像豬一樣的奇怪動物噴出了一張大網,把他們全部罩住。龍身上的火焰燒得網線「嗤嗤」作響,但是就是不破,網越收越緊。

丹龍怕火焰燒到蘭靈,收了氣龍,雙手抓住大網奮力一扯,掙開了網。與此同時,那獸人頭領舉著大斧衝到了面前。丹龍氣貫全身,舉拳迎擊,和這個頭領斗在一處。丹龍的力氣在人類中算是出奇的大,但是比這個獸人頭領還是略遜一籌。

不但如此,這個頭領動作還很靈活。他巨大的身軀輾轉騰挪,武藝精湛。丹龍拼盡全力也沒佔得半點便宜。他瞥了一眼蘭靈那裡的戰況。「不好!蘭靈又被網住了。」

丹龍想過去救蘭靈,但是這個獸人頭領實在太強,根本沒有脫身的辦法。丹龍飛身而起,在空中轉身的同時摸出了飛刀。他要救蘭靈心切,使足了全身的力量擲出飛刀。「

砰」的一聲巨響,那頭領在極近的距離內舉起斧頭擋住了飛刀。兵器相碰,強大的氣流飛散開去。一起飛散的還有彈起的飛刀和斧頭一角的碎片。那頭領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斧頭竟然破損了一塊。等他反應過來,丹龍手上又拿了一隻飛刀。

那頭領腳下用力,飛一般衝到了丹龍近前,斧頭向丹龍手裡的飛刀砍去。丹龍只好把飛刀握在手裡,把它當作一隻非常短的匕首來用,再沒有機會擲出去。

丹龍焦急地看了一眼蘭靈方向,她已經被綁住,幾隻長矛對準了她的頭。這情勢讓他想起了最早認識蘭靈的時候和四胞胎對戰。

「看來今天又要挨揍了,不對,該不會被吃了吧,獸人是吃草的還是吃肉的?」丹龍一邊胡思亂想,一邊緊張地對打。他和林總長學的武功遇強則強,而且不太依賴思考判斷,獸人頭領一時也拿他沒辦法。

其他獸人圍成了一個大圈,並不來幫忙。二人在圈中游斗,打得十分精彩,旁觀的獸人時不時發出吼叫,好像在喝彩一樣。獸人頭領越攻越急,大斧上下翻飛,把丹龍完全罩住。

但是丹龍總能在大斧砍到前將將好避開。對方進攻急如雨下,丹龍完全來不及放出氣龍或者擲出飛刀,只能聽憑本能反應,頭腦進入空明之境。

他第一次做到了林總長提到過的完全不思考卻又精神高度集中的空明之境,隨機出拳,隨心而動。他之前還要依靠想別的事情來分散注意力,這回蘭靈被俘,敗局已定,而且對手實力略強於自己。「打到哪兒算哪兒吧。」丹龍現在心如止水,無我無他,眼神都變了,有一種平和而高遠的光芒。

圍觀的獸人漸漸停止了喝彩。他們慢慢發現,耿羅茲達羅雖然比那個人類速度快力量大,卻不大可能打贏他。這個人類躲避進攻越來越遊刃有餘,而他出其不意的反擊往往讓耿羅茲達羅有些狼狽。

圍觀者都開始緊張起來,替己方的首領擔心。戰鬥進行了一個多小時,雙方都全無疲勞之意。實際上,丹龍能感到真氣不如開始充足了。而耿羅茲達羅也能感到身體在劇烈發熱,再打下去速度和力量就不能維持了。雖說如此,二人有進無退,沒有絲毫懈怠,招招兇險,勝敗只在毫釐之間。

遠處奔來一隻灰色的狼,上面一個身材矮小的獸人,舉著一個和他上身一樣大的號角。「嗚~」號角響起低沉渾厚的聲音。耿羅茲達羅聽到號角,猛地向後一躍,跳出戰局。丹龍終於抓到機會,他也向後一躍,運氣放出了巨龍。

只見對方輕輕一揮手,不同方向同時飛來五張大網。丹龍用巨龍纏繞自己,奮力用龍爪撕扯網線。同時撕開幾張網太難了,儘管丹龍拼盡全力,最裡面的一張網也只是微微有些撕裂。他瞥見蘭靈關切的眼神,同時也看到了蘭靈頭邊的一隻矛尖,靠近了一點。丹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他收了氣龍,完全被捆住了。

3

二人上身被捆綁得結結實實,用一頭怪獸運回獸人的營地。耿羅茲達羅在前面騎著一隻深灰色大狼,完全沒有得勝的喜悅。他回頭瞥了一眼丹龍,丹龍在忙著和蘭靈說話。

「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丹龍問。

「我沒事,抱歉,拖累你也被俘。下次這種情況,你先跑,回頭再來救我。」

「我想過,可是……。我恐怕做不到這麼冷靜。」

「我知道。」

「你知道?」

「嗯,我也愛你。」

丹龍聽了身上暖暖的,彷彿忘了現在被綁住,一會兒是要被煮還是被烤都不知道。

不一會兒到了一個營地,營地周圍豎著一圈獸骨製成的圍欄,裡面有幾百頂帳篷,每一頂都是用獸皮製成,大小和形制略有不同。其中有兩頂帳篷很特別,不但裝飾華美,而且明顯大很多。

一頂帳篷邊插了一隻很大的紅色旗幟,是上大下小的倒梯形,旗上用黑色畫著一隻狼頭。另一頂帳篷邊插了一座高高的木雕,好像一隻鳥站在一個大木樁上。

獸人士兵進入營地后就各自回帳篷了,耿羅茲達羅進了紅旗帳篷,而丹龍和蘭靈被幾個士兵帶到了木雕旁的帳篷。進入帳篷,首先看到的是一隻大白狼,雪白的皮毛,棕紅色的眼睛,體型比其他的狼還要大不少。它趴在地上,銳利的眼睛盯著二人。

這裡非常寬敞,中間鋪了一張巨大的紅黑花紋地毯,帳篷四周掛滿了奇怪的生活用具。帶他們進來的獸人士兵把蘭靈的弓箭盒子放在了帳篷的一角,丹龍猛然注意到,自己的背包就放在旁邊。

「看來那兩隻鳥也是他們的。」丹龍說。

「嗯。我們看來要見他們的首領了。」蘭靈說。

「唉,可惜我們語言不通,不然還是能好好解釋一下,讓他們把包還我,放我們走。」

「你想多了,我在研究怎麼鬆開這奇怪的繩索。你能這樣綁著放出龍嗎?」

「有點彆扭,但是多試幾次應該可以。」

那白狼一直在警惕地盯著二人。

二人正說著,帳篷的另一個入口走進來一個小女孩,一個人類小女孩。她大概十二三歲,黑色長辮黑眼睛,稚氣未脫,清秀可愛,穿了一身白色獸皮衣服。她一進來就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著二人。她的眼睛清澈而明亮,有一種人類眼睛沒有的光彩,好象是狼的眼睛一般。

「沒想到獸人的首領是個人類,還是個小女孩。」丹龍驚訝地和蘭靈說。

蘭靈也感到不可思議,仔細打量著這個小女孩。

「我不是首領,我也不是小女孩。」她竟然說話了,雖然口音有點奇怪,但確實是人類通用語。

「呃……你,你是人類嗎?」丹龍問。

「我是狼,但我小時候是人類。你們要見的是我的祖母,大祭司苦禪德拉。你們再等一會兒。」她說著走到了白狼身邊,親昵地用頭去蹭白狼脖子下的毛。那白狼剛剛還在用銳利兇狠的眼神看著丹龍和蘭靈,轉眼間溫柔慈愛,用舌尖舔了幾下小女孩的臉。

不一會兒,一個年老的獸人被攙扶著走進了帳篷。她滿臉溝壑,兩眼無光,手上拄著一根形狀奇怪的黑色木頭手杖,蹣跚著走到帳篷中央席地而坐。小姑娘坐在她腿邊,斜靠著她。看來她一定就是大祭司苦禪德拉了。她坐在那裡半天沒說話,眼睛也沒有看著丹龍和蘭靈。

「你們是怎麼從寒沙守過來的?」苦禪德拉竟然在用人類的通用語說話。

丹龍喜出望外,他猜到寒沙守就是洪沙冰崖,答道:「我們從天上過來的。」

「這麼說,雷鳥是你打傷的?」

「呃。很抱歉,是的,它們攻得太緊,我也是沒辦法。」

苦禪德拉和丹龍身後的守衛說了一句什麼,那守衛推搡著丹龍出去了。小女孩用哀求的眼光看著苦禪德拉,但是她完全沒有理會。

蘭靈雖然聽不懂大祭司說了什麼,從小女孩的眼神可以猜到,她大概下令要殺了丹龍。她催動水系力量,想要切斷繩索。聽得帳外「轟」的一聲,知道丹龍發動了氣龍。

丹龍一出敞篷,守衛就叫來了一個用大斧的獸人。這個獸人二話不說,舉起大斧劈向丹龍頭頂。丹龍急忙運氣,從頭頂放出了巨龍,把自己纏繞起來。

砍來的大斧被龍嘴叼住,周圍立刻圍滿了獸人士兵,耿羅茲達羅也拿著斧頭出來了。帳內的蘭靈用水高速旋轉,切斷了繩索,立刻變成鳥腳,跳出帳外,到了丹龍身邊。巨龍身上帶的火燒著丹龍身上的繩索,他努力一掙,繩索飛散。

丹龍大喜,正要帶蘭靈飛走。大祭司苦禪德拉出了帳篷。她手上的黑木手杖突然變得發光,射出了八道金光。金光穿過氣龍絲毫沒遇到阻礙,直射到丹龍手腳,變成環狀,氣龍也隨之消散。

蘭靈那裡也是一樣,手上腳上都戴上了光環。只聽苦禪德拉念念有詞,說著什麼,丹龍和蘭靈感到了不可抗拒的力量。他們二人全都雙臂展開,雙腿併攏,漂浮起來,好像被綁在一個看不見的空中十字架上。

4

苦禪德拉的手杖又變回了黑色,她蹣跚地走近蘭靈,用精靈語說道:「你是精靈,精靈為什麼要假裝成人類?」她又問向丹龍方向,「你是什麼人?是人類還是精靈?」

丹龍聽不懂精靈語,不知道苦禪德拉問什麼,就轉頭看蘭靈。

蘭靈用精靈語回答:「我在人類世界生活,變成人類外貌比較方便。」

「你是精靈的派往人類世界間諜嗎?你是馬琳萊克的精靈還是洞壁山的精靈?」

「我不是間諜,我是馬琳萊克的索羅之女。我從來沒聽說過洞壁山。」

「他呢,他也是精靈嗎?為什麼身體是人類,力量中又有精靈火焰?」

「這比較複雜,簡單說,火系精靈的力量被注入了他的身體。」

苦禪德拉沉默了一會兒,轉身說:「跟我進來。」她又蹣跚走回了大帳篷。丹龍和蘭靈從空中降落到地面,手腳上的光環變小,但是沒有消失,他們的手腳又可以自由移動了。

「你們說了什麼?」丹龍小聲問。

「我們是誰,你體內的火從哪裡來?」

「精靈語真簡練,幾句話就說了這麼複雜的事。」丹龍感嘆。

「我沒仔細說。一會兒你少說話,我來說。」

「嗯。」丹龍答應道。

大帳篷里,苦禪德拉又仔細問了蘭靈許多關於他們身份的細節。蘭靈都如實回答了,不過她盡量不提供問題以外的信息,尤其是關於馬琳萊克和伊涅斯的細節。

她不知道這個獸人到底是什麼立場。她尤其疑惑的是這裡和馬琳萊克萬里之遙,她從小也沒聽說過馬琳萊克和獸人有什麼關係,這個大祭司是怎麼知道的馬琳萊克的存在的?而那個洞壁山又是哪裡?她從不知道除了馬琳萊克還有別的地方有精靈。

「你們來這裡幹什麼?」苦禪德拉接著問。

「我們只是路過,不知道這裡有獸人。」

「路過去哪兒?」

「納斯盧大雪山。」

「這個雪山在哪裡?」

「我們也不知道,聽說在這個方向,所以去尋找。」

「誰告訴你在這個方向的?你們去雪山幹什麼?」

「一個不認識的人說的,我們去雪山治病,治療他身上的火焰。」

丹龍聽她們用精靈語說個不停,也不知道說了什麼。他無聊的東張西望,看到小女孩也在看著自己。他微微一笑,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呀?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我叫紅豆,我從小就在這裡,沒有為什麼。」

「你的爸爸媽媽呢?」

「我身後就是我的媽媽是炎雪,我沒有爸爸,只有媽媽和祖母。」

丹龍注意到紅豆回答問題的時候那隻大白狼一直盯著他滿懷敵意。他大概猜出了她的身世,估計是某個前輩探險家死在這裡留下的孤兒,母狼餵養她長大。

「這個男性人類是你的丈夫嗎?」苦禪德拉繼續用精靈語問蘭靈。

「他……」蘭靈忽然發現,精靈語里沒有描述男朋友或者未婚夫的辭彙,精靈之間不存在這種狀態,只好說:「他暫時還不是。」

「雄狼部不會殺馬琳萊克的精靈。但是這個男人傷了神鳥,必須殺死。」

「神鳥在哪裡,我可以幫它治療,如果能治好,可否放過他。」

「不行,他是人類,是每個獸人的敵人。」

「他之前從來沒見過獸人,現在也沒傷過獸人。」

「那是他祖先犯下的罪行,獸人永遠不會寬恕。」

「那麼,這個小女孩呢,她是人類嗎?」

「她不同,她從嬰兒時就脫離了罪惡的人類。」

「怎樣才算脫離了罪惡呢,生活的地方嗎?她如果被人類父母養大就成了罪惡的嗎?」

「沒錯,如果她被人類養大,就會變成罪惡的。你不必再說了,你要是想一起死也可以。」

丹龍還在和紅豆閑聊:「這裡還有別的人類嗎?」

「除了你們,沒有了。」丹龍顯然忘了她自認為是狼。

「你是怎麼學會人類語言的?」

「祖母什麼都會,什麼都知道。她教我的。」

「獸人吃菜還是吃肉啊?」

「什麼是『菜』?」

「呃,就是植物,就是樹葉啊,草啊之類的東西。」

紅豆笑了:「草是摩薩比吃的東西,獸人怎麼會吃草?」紅豆笑起來天真爛漫,特別可愛。丹龍想:「她在巨狼和獸人之間長大,能有這樣的笑容,看來他們待她不錯。」

苦禪德拉轉過頭來看著丹龍,用人類語言說:「你死前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我們只是路過,雖然打了一架,也沒人受傷,不至於殺死我吧。」

「你傷了神鳥,就得死。」

「原來那個大鳥是你們養的,它傷得重嗎?我能去看看它嗎?」

「你會關心神鳥?」

「嗯,雖然是反擊,可是下手太重了,我很後悔,希望它傷得不重。」

「我帶你去神鳥面前謝罪,就讓它來殺你好了。」

5

苦禪德拉騎在炎雪身上,帶著一隊獸人,押著丹龍和蘭靈出了營地,往荒原的深處去了。她沒有帶紅豆一起。臨走時紅豆一直看著丹龍,眼中快流下淚來。天色將晚,夕陽斜掛。

在夕陽里,丹龍看到一塊奇形巨石高高聳立的剪影,巨石的頂端是一個圓盤形的巢穴,可以隱約看到兩隻大鳥。眾人到了那巨石下,苦禪德拉向巢穴的方向做了一個奇怪的姿勢,接著開始唱歌,她的歌聲沙啞而蒼涼。

歌很短,苦禪德拉唱完就帶著眾人退開了一段距離,只留下丹龍。丹龍手腳上的光環又把他釘在了無形的十字架上。

只見空中一隻大鳥盤旋俯衝下來,發出刺耳的尖厲的呼叫。這鳥眼看就要啄到丹龍,蘭靈想衝過去,卻也被定住了。

「不要!」蘭靈喊道,她奮力掙扎,想要衝開這光環枷鎖。

大鳥沒有直接啄向丹龍。它落在丹龍身邊,鋒銳的嘴喙幾乎抵在丹龍的眉心,一雙像月亮一樣大的眼睛,盯著丹龍的眼睛。

「抱歉,傷了你的伴侶,如果是我,也會非常憤怒。我可以去看看它的傷勢嗎?」丹龍毫無懼色,真誠的問道。

那大鳥一動不動,看了一會兒,突然發出更刺耳的叫聲。它振翅起飛,繞著巨石往巢穴飛去。丹龍轉頭問苦禪德拉:「能鬆開我,讓我上去嗎?」他剛說完,發現手腳已經能動。他看到那岩石頗有很多凸起可以攀附,就手腳並用,爬了上去。

巢穴里瀰漫著血腥味,另一隻大鳥側躺著,有氣無力的看著丹龍,貌似已經沒有力氣憤怒了。丹龍看著它痛苦的樣子心中惻然。走過去看傷口,只見飛刀深深插入肉中,四周崩出的血已經乾涸。月亮般的眼睛一直在盯著丹龍,嘴喙對準他的頭。

蘭靈在下面焦急的看著上面的巢穴,夕陽已經落下,只有餘輝和晚霞把本來黑色的巢穴映成了血紅。「喂~」丹龍從巢穴里伸出頭來,「蘭靈快上來幫忙~」

蘭靈看著苦禪德拉。苦禪德拉說:「就算能治好神鳥,我也不會饒過他。」說著蘭靈也被鬆開了。蘭靈也爬上了巢穴。她剛一露頭,丹龍就焦急地問:「你快看看,能不能治好,飛刀是不是插得太深了?」

苦禪德拉在巨石下往上看,很久沒有任何動靜。天漸漸黑了,可以看見頂端的巢穴放出淡藍色的微光。苦禪德拉突然回頭,遠處出現了一隊獸人,是耿羅茲達羅帶了四五個小兵。

「你怎麼來了?」苦禪德拉剛問出口,就知道了原因,紅豆小小的身體藏在耿羅茲達羅背後。她沒有說話,怯怯地躲在耿羅茲達羅身後,咬著下嘴唇,眼睛快要滴下淚來。

「耶~」高高的巢穴里傳來了微弱的歡呼聲。地面上所有的人都向上看去。只見兩隻神鳥一前一後從巢穴起飛,圍在巨石上空盤旋,時不時發出短促的叫聲,也像是在歡呼。它們在空中繞了一會兒,緩緩降落在地面眾人面前。

苦禪德拉一驚,丹龍和蘭靈竟然一人坐了一隻神鳥。她從未見過,也從未聽說,神鳥會允許有任何人坐在它們身上。「呼,呼,呼。」地上的獸人也都為神鳥歡呼起來。

紅豆和耿羅茲達羅也開心的笑了。苦禪德拉知道,紅豆笑並不完全因為神鳥的康復。這個人類的孩子,不想看到同類被殺,可是她又怎麼知道獸人曾經的苦難呢。

丹龍和蘭靈從神鳥身上下來。蘭靈輕輕地撫摸著神鳥的羽毛。丹龍轉過頭和神鳥說:

「忘了說了,我叫丹龍,很高興認識你。」

兩隻神鳥又振翅起飛,臨到半空,其中一隻回頭叫了一聲,丹龍以為它在說「再見」,但苦禪德拉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儘管如此,她不能放過這個人類。

神鳥回到巢穴中了,丹龍和蘭靈站在一眾獸人的對面,所有人都在看著,或者等著苦禪德拉下一步的決定。剛才愉悅的氣氛不見了,天色愈晚,氣溫驟降。

這個歷經風霜的老祭祀永遠知道該做什麼,她不會被任何人左右。「唰」的一聲,丹龍又被釘住了,慢慢漂浮起來。蘭靈也不能動了,她剛想說話,苦禪德拉的手杖射出金光,一個光環罩住了她的嘴。

「神鳥雖然寬恕了你,但是越界的人類依然不可饒恕!不管你是誰,為什麼來,你要為你祖先犯下的罪行付出代價。」

「呃,我能問問到底是什麼罪行嗎?」

「人類的罪孽說十年也說不完,你沒那麼多時間聽了。」苦禪德拉的手杖變得越來越亮。

耿羅茲達羅突然說話了,他用獸人的語言說:「尊敬的大祭司,能否讓我來親自殺死他。」

紅豆聽了一驚,用小拳頭捶他的身體。耿羅茲達羅沒有理會,接著說:「我和他的決鬥尚未完成。我要在決鬥中殺死他。請您准許,這事關我作為戰士的榮譽。」

苦禪德拉的手杖暗了下來。她回頭看著耿羅茲達羅,她隱隱覺得他的要求不那麼簡單,但是確實名正言順,不好拒絕。「他交給你,可別讓他跑了,不然你知道後果。」

苦禪德拉放下了丹龍,蘭靈也能自由活動了。眾人在夜色中回到了營帳。丹龍和蘭靈雖然聽不懂,但是大概知道這個獸人武士提出了某種特別的安排,也許是特別的行刑方式。

6

丹龍和蘭靈被分別安排在了不同的帳篷里。蘭靈的帳篷和其他的獸人住的類似,但是丹龍的帳篷特別小,四處漏風,外面還有守衛徹夜站崗。丹龍不知道蘭靈有沒有吃東西,他反正是沒有東西吃。好在他身體壯實,挨個兩三天沒有問題。這真是漫長而疲勞的一天,丹龍很快睡了。

第二天一早,一個獸人衛兵叫起丹龍,端來了一盤烤肉。雖然不知道是什麼肉,但是焦香四溢,吃起來味道還真不錯。丹龍吃得乾乾淨淨。不一會兒,兩個獸人走進來,押著丹龍出了帳篷。

他被帶到營地附近的一塊空地上,周圍一圈早圍滿了人,蘭靈和紅豆也在,沒看到苦禪德拉。圈中站著的是耿羅茲達羅,他用某種黑色的金屬補上了自己的大斧被擊碎的一角。丹龍被帶入圈中后,守衛就走了,他發現在空地上放著他裝飛刀的皮夾。他被俘時皮夾被收走了,這個獸人頭領顯然不想在武器上佔便宜。

丹龍拾起皮夾,驚訝的發現竟然五隻飛刀都在。「昨晚神鳥身上的飛刀應該是被蘭靈回收了,另一支難道是被這個獸人頭領找回來了?」不知為什麼,丹龍覺得這個獸人頭領人不錯,可以交個朋友。他拍了拍自己胸脯,說道:「丹龍。」

那獸人也拍了拍自己胸口,「耿羅茲達羅。」

丹龍把皮夾系在腰間,抽出了兩隻飛刀握在手中當匕首用。他不打算擲飛刀,也不打算用氣龍,不知道為什麼,他想不出傷害耿羅茲達羅的理由。

耿羅茲達羅看丹龍握刀在手,已經擺好姿勢,就大喝一聲沖了過去。二人轉眼間斗在一處。耿羅茲達羅大概想了一夜如何對付丹龍,他的打法變得非常不同,斧頭的進攻更加靈活詭異,步法也變了,時不時突然以一隻腳為軸旋轉半圈,用斧的同時拳頭也出擊。

真是奇怪了,這個人類好像認識他新想出的招式,依然能在耿羅茲達羅出招前的剎那精確地判斷進攻方向,這是不可能的。耿羅茲達羅在招式上沒辦法克敵,只好繼續利用自己力量和速度上的微弱優勢壓制對方。

二人你來我往斗得精彩絕倫。圍觀的獸人看得深深佩服,他們知道自己的首領戰士武功卓絕,但是誰也沒見過他使出全部的本領。而這個人類也真厲害,是個值得敬佩的戰士。

紅豆和蘭靈並肩站著看決鬥。紅豆看著兇險的決鬥,心裡好糾結。耿羅茲達羅從小看她長大,一直很愛護她,好像自己的大哥哥。而這個新來的人類,只和自己說過幾句話,她卻好像認識他很久了。他好像自己的另一個哥哥,雖然沒怎麼見過,但是畢竟也是哥哥。蘭靈從來不擅長打鬥,但是她的眼力和直覺告訴她,這兩個人並沒有在拚死決鬥,更像是切磋武藝。

營地里,一個樹立著神鳥雕像的大帳篷外,站著一個老年獸人的背影。她遠遠地望著決鬥的場地,聽著隱約的刀斧碰撞的聲音,思考著什麼。「耿羅茲達羅為什麼要幫這個人類?」苦禪德拉不明白,「這個人類為什麼如此厲害?他俘獲了本應是死敵的馬琳萊克精靈的心,神鳥被他重傷竟然會原諒他,紅豆剛一見面就喜歡他,連耿羅茲達羅都不想殺他。」

苦禪德拉沒有答案,她在族人眼中什麼都知道,但只這一次,她也不知道為什麼。

不出所料,今天的決鬥並沒有分出勝負。二人分別回了帳篷休息,明天再戰。苦禪德拉和蘭靈都知道,明天一定也沒有結果。

就這樣,丹龍每天和耿羅茲達羅「決鬥」一兩個小時,然後回來休息。蘭靈和紅豆經常來小破帳篷看丹龍,一開始守衛還不準,慢慢也鬆懈了。耿羅茲達羅從沒來看過丹龍,不過他倆早就成了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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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與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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