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先生

獨孤先生

「唉...卻道天涼好個秋啊!真是好一個涼秋!」獨孤先生靠在卧室的椅子上,電腦屏幕在身前發亮,他卻斜望窗外他口中的「涼秋」。但見該日天朗氣清,初秋的風仍攜殘夏的暖,吹曳屋后尚綠的柏。彈了彈只余茶葉的杯,發出鈴鐺般的輕響,該是此景令得這先生悵然若失,輕吁幾言。

「喂,博然,不要在那哎哎地嘆氣了,裝文藝青年呢唄?快再打一把不了,不打我就出去干別的去了,不然又聽你說你那前任這那這那的。哦對不是前任,是你不得的去事。」電腦那頭傳來男生不耐煩又嗔怪的話語,緣是這博然前不久分了手,自那后朋友們問起,便是「誒,別管我了,總之我也是獨孤慣了,一個人才是人生最真實的模樣。那女孩,是我不得的去事罷遼。」如此這般,聞者定是難忍笑意,又見得博然故作悲傷的臉龐,像江郎才盡的詩人,終是到了海邊,想必要言說些什麼卻墨水不足,只得擺出一副而我獨醒的模樣,待世人發現。對博然而言,這幅面龐是自己心情的最佳體現,卻總引得一直想笑而不得的聽眾忍俊不禁。幾日反覆如此,朋友們也就惰於再打聽他這些小事,只是他總是小事化大。

那面還彈著杯子醞釀憂傷的博然,聽得此話便有些慍怒,心裏確是覺得這情緒沒有由來,也就寬宥了自己,接着回復那面朋友的話。

「奧奧,快去哇,和你們在一起耍才叫個累了,一群人和小孩似的呀,天天就知道個玩。像我這種孤寂的心境恐怕你們是永遠體會不到。」不管是告別也好,責難也罷,博然總歡喜最後說像我這樣的如何如何,你們肯定不會如何如何,這是他的一個習慣,源自於他自以為成熟的內心世界。高山流水,知己難尋,方才十六七歲的這位獨孤先生,業已萌生這般思慮。

「行了行了先生,我打籃球去了,你是不又要去散步呀?」朋友臨走前又問了一句,自然還是帶些譏諷。

「不然呢?和你們沒的說,那就只能和山呀樹呀的說說話了唄。」博然言畢就趕快關了電腦,怕是再閑扯下去,自己不好容易彈杯子而得的悲寂之情也要馬上煙消雲散了。一面告別了朋友,念著再聽聽杯子空靈的單音,也覺得多餘,似是這杯子的獨奏並非是遞給博然,且有其他在場的聽眾,需要他人也察覺到博然的單音才罷休。故而杯子放在這裏也多餘,也不想再添茶倒水,實是他不喜喝苦茶的,日常也是喝些涼水汽水等地,於他而言是特殊時期特殊對策。

外界還吹搖著初秋的溫風,一條模糊的邊界,總擷著些許暖意,又似是有一二分刺骨,但在博然眼裏是要一而二二而一,視作冷瑟的秋風的。

「今兒這風還是有點喧囂啊,適當添些衣物,心已經冷,身子不能再冷。」準備出發散步,心想着尋些衣物穿。穿衣服對於博然來言也有講究,開心的時候要穿淺綠色中袖最好彩綉線制花朵於中央,褲子得穿純白色或者淺藍色沒有任何圖案,鞋子就得趿一雙白鞋,必然要戴一頂白色運動帽,朝氣蓋在身上,自己的心氣也就賦予其上。一面思想着穿着青春活潑,吸引著女性的目光在身上自然最好!不過又記憶起自己在悲傷的時期,便不能過於明朗。

選了卡其色的襯衫和深色的西褲,搭配上舊的啞光的皮鞋,挑選了件風衣提溜上,這樣他才安心,知道自己的寂寥會被這身布料封存。出了門就要開始注意自己的行為了,博然心想。必是要保持些斯文男性的矜持,

胳膊橫在腹前架著外衣,平常走的八字步也要將腳平行來走,一小步一小步的,要讓路人看了便知「這孩子恐怕是受了那許多情傷罷。」念想着這些,心裏也升起一些得意,只是恨這天氣過於晴朗,如若飄起瀟瀟細雨,定要撐著黑傘,漫步雨中,還要抬頭四十五度仰望陰雲,再眼眸向下,嘆氣一聲才好。

誠然,天高雲稀讓博然沒那麼憂傷,不如和朋友們談論去事時憂傷,不如輕彈茶杯時憂傷,不如穿上深色衣服時憂傷。他似乎將這憂傷看得很緊,像看犯人一樣,不能讓他跑掉了,否然定會失去些什麼。

到了這幾天散步的地點,陽光從緊密排列的葉隙間一綹一綹地生存着,白的紫的野花還呈現出欣欣向榮,孩子們拿着塑料玩具互相追逐,家長們在旁地有說有笑,總是一派人情味兒。博然坐到椅子上心裏也不是滋味,他心知這女孩似是尚未給他帶來什麼所謂永世的痛亦或永存的傷疤,他也沒有和那去人分開之時激烈爭吵或者抱頭慟哭,隨隨便便在一起了又隨隨便便分開,互相消磨了小兩個月而已。但尚是年輕人的他,反而以為因情事而悲傷,因過錯而懺悔,是一件高尚風度的事,與他人高談闊論起來,覺得站在話題的風口,比任何人都要理解什麼叫作痛楚。

「哥哥,球,球。」

正不帶愁眉地思緒著,一顆網球滾到自己腳邊,旁邊一個約是三四歲的孩子呢喃著。

「你的球嘛?給你給你。」

博然說着將球還給了他,故意扔高了些,想看孩子逐著網球跑。

「哎呀這孩子,快來謝謝哥哥。」

轉眼看,那孩子家長正在另一個椅子上坐着,倒讓博然有些難為情。

「小孩就是調皮好動,孩子你多大了呀?看上去年紀輕輕的,長得還俊俏的呢。」那孩子家長順勢就和博然閑聊起來,在這麼和平的天空下,似乎每個人都有聊天的話題一樣,大家互不相識也能拉開話匣子吐出幾句話來。

「啊沒事阿姨,讓孩子玩去吧。我今年十七歲了,正上學呢,今天放假。」應答著家長的寒暄,孩子將球拿了回來遞給博然,博然又拋了出去,正是和孩子玩耍了起來。

「誒,那挺好的,你爸媽都不怎麼用操心了。像我們這孩子這麼小,還得照顧他可累人。」

「啊是的,我媽也老是說我小時候淘氣。」博然笑着應答,那面還和孩子玩得正開心。

屆時秋風吹過,恰吹來一絲寒意,這時博然才想起來茶杯的鈴聲,想起自己穿戴着正式,惚爾覺得無聊,和孩子與家長道了告別,又獨自一人向樹林里行去。

本打算著邊撫摸樹榦,再自言自語些感嘆的話語,伴以秋風的蕭瑟,落葉的枯黃,場景十分青春疼痛;奈何今歲的秋遲遲不至,博然只能乘着殘夏,欣賞自己的情感。至於所謂與樹木花草說話之時,卻無話可說,絞盡腦汁想想故時的憂鬱,竟也不記憶起幾分,就獃獃地依靠石闌干,望着遠處的街景。

雙目空空的博然,待了約有一刻鐘又心感無趣,收拾好風衣,拿在手裏便踏上歸家的道路了。

...

「打完籃球沒?弄一把不,哥們最近玩的手感火熱了直接。」剛坐到卧室椅子上,博然即開始聯繫朋友,無聊的時候就做一些事來打發時間,是在自己思想範疇之內的,他心想。

「來了來了獨孤先生,不要着急,我洗個澡先,你稍等片刻。」朋友的聲音不消一會也出現在電腦里,之後便是在網絡世界激戰酣暢淋漓,情緒致興則還要大聲吵嚷,更是讓殘夏的風,尚綠的葉富有生機之相。

結束遊戲的空閑時間,博然正靠在椅子上準備吹噓自己在遊戲上的英勇殺敵。聽着朋友的聲音,忽敢心有悲戚,窗明幾淨,筆酣墨飽,只等他落語,彈起茶杯,聽着鈴鐺般的脆響,忘卻自己所謂的遊戲精彩時刻,又用喑嗄的嗓音和朋友講起去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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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疼痛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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