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空桑有鸞初長成

神仙的壽命總是綿長的，我已然九萬歲了，這一日父君母后把我和哥哥叫到大殿，便提議讓哥哥承了鸞君的位置，說是他們想去昆崙山過過悠閑日子，我雖沒有意見但有些想不通，不過母后說哥哥已經十五萬歲了，可以承了君位，待有了心儀的女子，就可成婚了，不過我對哥哥能有心儀之人這個事，真的是不太看好，哥哥皮相雖佳，卻不善言辭，那麼板正木訥的哥哥，我實在是無法理解哪家的女仙能喜歡。

母后這時又說我已九萬歲了，也到了準備定親的日子，問我可有喜歡之人，我搖頭，母后便沒有再提了，我也算鬆了一口氣，這要是定親了，我哪裏還能如現在這般。

回了竹屋有些提不起精神，不想言語，卿川看我蔫蔫的便問「今日你回山上，怎如此表情」我哀嘆一聲「唉父君母后大約覺得我是個包袱，今日傳了哥哥君位，準備明日收拾東西便跑去昆崙山，逍遙度日去了，徒留我和哥哥在這空桑。我回來也是告知你一聲，明天送完父君母后再來竹屋修術」

「我和你同去，鸞君鸞后與我交情深厚，想來此去昆崙山，要有些時日不見了」我聽他如此說便點頭應下。

一炷香后換了一身衣服便和卿川一道回了山上。日暮時分，父君便邀了卿川上神去了殿後水榭，母后便來了我寢殿。

母后見我垂頭喪氣便安慰「歡兒，母后與父君去昆崙山散散心，若日後想念，便來昆崙山看我們便可，斷不用如此感傷的，我們也會時常來看你和啟兒的。」我低低的應聲

「母后不會是覺得我是個累贅，便早早傳了哥哥君位，準備和父君逍遙自在去了，獨留我和哥哥兩人在這空桑山，哥哥他日承了君位，政務繁忙，也無暇陪伴於我。想想都甚是難過」母后無奈搖頭「你這些年術法委實沒有好好修習，這段時日多多修習，以免他日飛升上仙受傷太過，才是正道啊」母后說的我無言以對，只得點頭應承下。

待母后回內殿，也已經是夜半時分了。我梳洗完，便睡下了。

翌日，晨光微露，我便起來了，去了殿後的水榭。

殿後有一湖，湖邊生了許多晚夜玉衡，便喚做晚夜湖，湖水清澈卻小而淺。只能欣賞之用，無法泛舟湖上，確是遺憾。

湖內有座小亭，亭內有一案幾，閑時便可烹茶，作畫。微風拂過，偶帶些晚夜玉衡香氣。茶香，花香作伴愜意的很。我立於亭邊，看着湖水眼神獃滯。

「今日醒的甚早啊，往日可不見你如此。」突的聽到卿川說了這麼一句，知他調侃於我，便並沒接話，轉身落座，斟了兩杯茶，拿與他一杯「許久不曾烹茶，可願一試」

「自當一試」，見他飲了幾口「此茶甚是不錯，應是此間山林中的仙泉之水，入口生香，甘味十足，着實極品，得此款待榮幸之至。」

「勿要打趣與我了，往日你的茶水哪次不比這個好」他拍拍我肩膀道「走吧去大殿吧，你父君母后少頃便要去昆崙山了」我點頭應下，一道去了大殿。

大殿之上，母後父君又叮囑了一遍，便啟程去了昆崙山。

一萬年前父君母后都去了昆崙山後，哥哥便承了君位，哥哥又因整日忙於政務，無暇照拂與我，我也就整日都在竹屋了，再甚少回山上了，天天和我的便宜叔鉑作伴。

這一日哥哥忙完了公務，便來看我了。我正百無聊賴的翻着手裏的畫本子，便見一男子緩步走了進來，入眼青色的長衫，手執一玉扇，和往日板正的樣子確有些不同，沒了往日的威嚴，多了些隨性。

「哥哥今日怎麼有空來看我？」哥哥摸了摸我的頭說到「你這丫頭一無人看着你就不好好修鍊，來日飛升上仙，可是要受罪的」

「好好好，修鍊修鍊，你為何和那便宜叔伯一樣」哥哥聽到此處面露嚴厲之色「不可如此無理，卿川上神再怎麼也照拂了你這數萬年，雖未擔師徒之名，卻也與你有那傳道解惑之實，日日照拂之恩，日後不可再如此稱呼，知道不」

「哥哥，哥哥好啦我知道了，你政務繁忙，難得來看我呢，就不要說我了，說說你何時能有個心儀女仙」

哥哥無奈搖頭「唉，你也知道的，哪有如此容易便有心儀之人」我再未接話，我雖未開竅，卻也看了不少畫本，想來也是，一個心儀便是不容易，更別說還要兩方都如此，確也是極難的。

「那心儀該是何種滋味呢哥哥」

「我也不甚懂得，大約遇見了便知道了。」哥哥微微搖頭，我想了想他說的也對。確實要到遇見才能知道。

「你已經許久未回山上了」細細想來，確實許久未曾回山上了，有些想念了。便和哥哥說「我無事會多回去看看你的」。哥哥點頭應下，后又說了幾句，哥哥便去找卿川去了。夜半時分才回山上，不知談了什麼如此之久。

因着上次哥哥來看我之事，我正準備出竹屋騰雲去往山上看看哥哥，便見卿川走來。一襲月白束袖長衫，月白暗紋的腰帶，髮髻一絲不亂，髮髻處一支檀木雕花鏤空木簪，是上次凡間買來的。

看他板正的模樣，我突然有了些逗弄的心思，微微一福身見禮「見過卿川上神」我只感覺他渾身一僵，表情甚是怪異，有些不適應我如此。

我卻也覺得裝不下去了「枉你是昔日戰神，大小征戰無數，亦見識過屍山血海，今日竟被我個小女子一句請安話，說的如此不適應，我當真有如斯恐怖，真是有失你昔日戰神的風采啊」

卿川無奈搖頭「你慣來無理，今日這遭，我還以為你闖了多大的禍端，需要我去給你平息，着實嚇我一嚇」

「你放心，我速來分的出輕重，斷出不了大禍，最多也就是把你的竹屋拆了而已」，心裏碎碎念著這便宜叔伯嘴太過無德。

他聽我話中帶氣便反手施法，掌上便多了一小盤糕點。

「看你這幾日總是蔫蔫，便給你帶了海棠酥，但今日如此看來，你心情甚佳，不太需要這海棠酥。」我連忙伸手去接「哪有什麼心情甚佳，快些給我吧，讓我吃些甜食，高興高興吧」

「罷了罷了給你」卿川甚是無奈，我便拿起海棠酥

「我今日去山上，便宜叔伯你同去不」卿川擺了擺手「今日有老友來訪，便不去了」我點頭告辭，帶着糕點騰雲去了山上。許是見到了喜歡的糕點，走的甚快，沒有注意到身後人擔憂的眼神。

進了大殿便看到了哥哥，他正埋首於公文，我叫了聲哥哥，他抬頭應了我一聲「過來了，先去寢殿休息會兒，忙完便去尋你。」我應下，便回了我的寢殿。

翻了會兒畫本子，實在無趣便和流螢聊了起來，就聽流螢說道前些時日，哥哥收到龍族天君的公文，想要聯姻，把先天君的三公主配給哥哥。心想這現任天君把聯姻這手段使用的卻是淋漓盡致，當初大戰結束后，先天君便琢磨控制整個六合，現任天君就更是把幾個妹妹全部聯姻了，這想控制六合的心思，大約長眼了的仙神都看出來了。

流螢離開以後，我躺在榻上稍休息了一炷香的功夫，哥哥便敲門了，我同哥哥去殿後的晚夜湖，。

「哥哥，我聽流螢說起前些時日天君有意聯姻，哥哥有何打算」哥哥搖了搖頭

「自然無需與之聯姻，只是還沒有好些的借口」我想了想便說「不如哥哥便說已有心儀之人，斷無法移情他人吧，想來拒絕了，天君也不會如何，總不敢跑去昆崙山去找父君母后的，若是真去了十之八九也是被父君母后駁回的」哥哥點頭應下。

「近日可有好好修習術法，我算著日子你這飛升上仙的日子也快了，兩萬年內便該來了，好好修習，省的多受那些皮肉之苦。還有一事，你是否記得年幼時，你有個玩伴是鹿蜀一族的，近幾日他要陪同他父親母親來，你若無事便在殿裏吧」哥哥說完便去了大殿。

翌日鹿蜀族長帶家眷便到了，我和哥哥在大殿迎接，看到那男子確實覺得甚是眼熟，一襲青色廣袖的長衫，半披的髮髻，五官卻着實無有亮點，只能稱為周正，各自介紹一番后，哥哥便說「歡兒可還記得鹿尋，幼年時你同他玩的甚好，藉此機會敘敘舊去吧，我和族長還有要事相談」

「好的哥哥」便帶了鹿尋去了偏殿。

進了偏殿我便讓流螢上茶及鮮果。吩咐完以後，看向鹿尋「你我也是好幾萬年未見，彼時我也才3萬歲，你也才4萬歲，真是兩個娃娃，我還記得我們爬樹夠鳥，山間戲猴，你那時總是弄的比我還臟。」

「彼時年幼，現如今可莫要再取笑與我了」鹿尋好像是有點不好意思了。

「不敢不敢，只是回憶起來年幼時，甚是懷念，如今感覺諸多愁事」

「勿要想那些愁事了，想多亦無用」說着鹿尋反手施法變出了一摞畫本道「也不知你如今是否還讀這些，我看着有些意思的便都與你搬過來了」

「甚是喜歡，虧你這多年還記得我的喜好」

「喜歡就好」我想了想后問道「此次族長前來所謂何事呢」

「具體的我亦不知，只知道是因為魔族之事」聽鹿尋的回復，自知也打聽不到什麼了，便沒有再問下去。

約摸三個時辰后，哥哥便來尋我們，告知要上膳了，便一同前往大殿。待到了大殿落了坐，看着案幾的吃食，失了興緻，這鹿蜀一族只吃素食，我又素來喜歡肉食和點心，這素食再精緻也沒了食慾，勉強吃了這些，也就罷了。

翌日，鹿蜀族長便來告辭，稱要回去部署，便不再多做打擾了，拜別之後，我便回了寢殿，流螢正在擦拭案幾，我坐在榻上。

流螢便問起了我「公主覺得那鹿尋如何」。

「無甚特殊啊」流螢詫異的看着我「如此啊，還以為幼時玩伴會多些話語」我想了一下「這幼時玩伴，經年未見，哪裏還有那太多話語呢，無非就是說一些童年趣事，也着實因為沒有其他可聊罷了」流螢點頭稱確實經年未見了。

想着無事便準備騰雲回竹屋了，哥哥這時敲門，我開門迎他進來。

「這鹿尋走前和我說起，想與你提親，你可願意」我微微一怔「我無那結親的想法，他也不是我那心儀之人，再者說，父君當年放話迎娶我可是要打贏他的。」

「當初只是尋個由頭而已，你又何必當真，不喜歡便罷了，若是喜歡，那由頭便做不得數。不過總歸希望你有個心儀之人能得以幸福的。」

我拉着哥哥「歡兒還小，着急什麼，若有一日遇到心儀之人必會告知於哥哥，哥哥有了心儀之人也要告知與我，我可是想看看究竟是哪家女仙能得了我這木訥哥哥的心。」

「我亦想知道，誰家男神仙能讓你心動，不過你這貪玩的性子，能喜歡你的男神仙，大體也少的可憐。」我笑這回答「既如此那你等吧。我要回竹屋了」

我騰雲向竹屋方向，快到時看見門前的案幾處，兩人品著茶，我走上前去。卿川見我回來，招呼我過去」歡兒，這是道德天尊」我忙福身請安「見過道德天尊」。

我抬眼看去，道德天尊鶴髮童顏，一身白色道袍，袍上金線綉著八卦圖，手執一羽扇，面目和善。

「無需多禮，可叫本道老君。聽聞你承卿川上神教化，雖未擔師徒之名，卻也傳道受業，着實好福氣，需知這可是難求的福氣。昔日眾多神仙想要拜入其門下，均未得償所願啊」天尊又對卿川說「這女娃娃仙骨甚好，來日飛升上神，必能有所成就」

「只求能平安飛升上神便好了，成就，就看她機緣了。」天尊稱「機緣天定，勿需擔心」。

卿川繼續和天尊說着話，我就回了竹屋去看鹿尋拿來的畫本子，直到卿川把天尊送走，他回來便進了竹屋。

我聽他進來便問「天尊已經離開了？

「是的，已回了三十三重天大赤宮，你這兩日在山上如何」

「看樣子，你當是知道了鹿蜀一族要去山上了，我那幼時玩伴，我卻也有些印象，但確實不多了，非要說如何，只能說有些幼時情義，卻無心儀之感，他和哥哥提親，我已拒絕了，鹿蜀一族只素食，我便接受不了，還有就是的確是皮相太不出眾，委實再哥哥還有你面前有霄壤之別，你當知道，我還是喜歡那，皮相悅人的，其後日日相對也可賞心悅目些」

「你便是如此回復你哥哥的，你這對於皮相的執著，也着實有意思。」卿川笑的甚是開心「不過鹿蜀一族卻也不適合你，不喜歡便作罷日後讓你哥哥給你物色皮相好的。

「晚些我與你做些吃食，昨日必是未曾吃好吧，做些魚可好？」我看向天尊送與卿川的錦鯉，感覺口水要流出來了，卿川迅速把錦鯉收起「莫要惦記這錦鯉，不好吃的，明日把這錦鯉放到修好的池子裏便是，我給你弄別的魚吃」我應下便同卿川去河邊抓魚。

我就坐在岸邊看着卿川抓魚，史書中記載的和眼前這個挽著褲管抓魚的，確是同一神邸，果然史書里描寫出來的昔日戰神只能是掛起來再牆上膜拜，大約再凡間也可用來當做門神，必不會有腌臢之物敢進門。想至此處，我便笑了出來，若卿川得知我想用他當門神，他該是何種表情。

待卿川做好魚端出來，我已經落座卿川說道「嘗嘗如何」我嘗了一口，入口鮮嫩，而且無刺，口味適中。

「這味道甚美味，以後於我做來可好」卿川笑着應下。我繼續問他「天尊素來無事不出三十三重天，可有何事」卿川搖搖頭「並無事，只是許久未見而已」

我甚是好奇便問卿川「我知道德天尊乃三清之一，這三清來歷可願說與我聽」卿川這時又給我夾了塊魚。

「盤古開天死後，意識，元神，真靈未散，吸收著天地靈氣，后被鴻鈞老祖點化收為弟子，這就是一氣化三清。」我點頭表示懂了，

繼續說道回山之事「我此次回山鹿尋與我說鹿蜀族長來尋哥哥為的是魔族之事，他也不知詳情」卿川看了我一眼說「無甚大事，左右還有我們，你亦無需擔心。」

「現在父君母后不在空桑，萬勿出事，哥哥前幾日收到天君聯姻的公文要把先天君的三公主嫁與哥哥，這野心也太過明顯了」

「無妨，不聯姻便是了，也不能綁你哥哥去娶，不過和你哥哥的聯姻未成，不知以後會不會算計到你這」

「天宮那種地方，着實不適合我，我這閑散慣了，受不了那些規矩，若真有他日找我聯姻，直接回絕了便是。」

「我有些想念父君母后了，待過些時日與我去趟昆崙山吧，不過昆崙山住着西王母，這西王母又是何神呢」

卿川便開始講解了「西王母乃是西華致妙之氣孕育的神邸，分天道精純之氣結氣而化形，是女仙之宗」

我有些不解「那如此氣運必也是得了天道眷顧，背負天道使命，和你一樣？」

「是也不是，我得天道使命，用於殺伐，西王母得天道使命是為接引凡世飛升之人。作用不同卻都是天道使命。」我點頭算是回應聽懂了。

翌日卿川帶我來到晚夜玉衡的林子旁，昔日卿川曾在此挖了個不算大的池子，我問道做何用，他卻還賣關子，想來必是知道老君要來送這錦鯉，不過老君送來的錦鯉確實漂亮。

若養在池子裏，定是賞心悅目的。正想着卿川便已經把魚放進池裏，略一施法，池中便多了些荷花，「好了，日後便可來此賞魚了。」說完卿川便叫我走了

回了竹屋卿川便開始教授術法，后帶我去了一空曠之地，給我演示劍術，只一瞬間便感覺他被壓制的修為增長，周身金色的上神之力越發精純。

一套劍法行雲流水，上古神劍昆吾帶着凌厲的劍氣，招式越來越快，感覺自己眼睛已經全然跟不上出招的速度，這要是應戰，只怕死了十數回了。

這時候，眼前這神邸，便是那史書中記載的昔日戰神，術法超群，劍氣凌厲，見屍山血海，踏萬里山河，錚錚男兒本色盡顯，這史書誠不欺我。

卿川看我呆愣的樣子「怎麼如此表情」我趕緊回了回神，甚是興奮「這史書誠不欺我啊，昔日戰神風采，今日得見，實乃幸事」

卿川趕緊擺擺手「年歲大了，莫在提風采了，你覺得我是個閑散神仙便是個閑散神仙，如此甚好。」

「為何要壓制修為呢」卿川拍拍我頭「物極必反，慧極必傷，修為甚高亦不是吉兆。」

「這便是天道平衡？極盛便易極衰？」卿川笑這點頭「孺子可教也，老君確實眼光甚毒。」

我笑些行了個禮「全仰仗上神講解而以」

「若他日再有魔神現世，該當如何呢」

「這六合之安寧，必視為重任，吾等已得天道眷顧，承了天道使命，便是天下大義了，只是若再次大戰必又會是血雨腥風，以一族之野心，葬送數萬仙神，天道亦不容。只是現下六合安寧我更願做個散仙，無那大義枷鎖，逍遙自在。待到來日若有戰事，便再逍遙不了。」

我想了想便問他「龍族想統一六合，此事是否可行呢？」卿川想了一下回復我「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統一是必然，只是是否是龍族統一，不甚好說，天道有常，必有其意，各中因果，回看時才能懂，六合這平穩的局勢，亦不知能撐到幾時，待來日變故生時，平穩也必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