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人饒命,我的肉是酸的

第三章 大人饒命,我的肉是酸的

「如果我無法決定自己什麼時候生,至少我想選擇自己何時陪你去死,就在那個飄滿雨點的午夜,我脫下最喜愛的白色高跟鞋,從那棟高樓一躍而下……」

「騙我。」郁生揉了揉淺棕色的眼睛,翻了個身,打開了床頭柜上的燈。

昨天從九通五樓回家的時候路過個書店,他進去逛了一圈,原想隨便拿本讀物回家打發時間,卻不巧遇到了最令高中生惆悵的青春傷感文學。

即使簡介寫得無比清新脫俗,女主的心有多麼堅強,然而結局卻是全員be,不僅男主死於車禍,女主被逼不得不殉情,中間的故事情節他還不喜歡,那些所謂命中注定的巧合太不着邊際,又太恰到適宜。

將書放到一旁,沒什麼睡意,他披上件衣服,靠坐在窗台上。外面的街道很靜,也很殘破,路上沒有一個行人,只剩一堆孤零零的垃圾在喧囂著不甘。

「只是因為這是我們以前的家,所以不想被拍賣,這是我們所有的回憶,我們在裏面度過多少風風雨雨。」

腦海里回憶起小說中女主說過的話,郁生的表情不由得有些落寞。

曾經多少富人傾盡家產擠破腦袋也要搶到千月島的入住名額,如今這裏卻變成一個禁島。月鬼橫行,生與死僅在一念之間,真是諷刺,當年的那些人是否後悔了呢?是否又在用僅剩的骯髒錢一把鼻涕一把淚挨個找渡者幫自己逃出去呢?

是啊,千月島早已不復昔年的富麗,也不再適合人類居住,這裏雖然是他的家,卻也是那些恐怖月鬼們的巢穴。

「如果我發現再早一點的話,千月……」

街上有個黑影一閃而過,打斷了郁生的沉思,是月鬼嗎,在他的地盤裏張牙舞爪?

推開窗,又是一個似曾相識的跳窗動作,只是這回並非在幻境裏,而是實打實的十三層高樓。

沒有任何俯衝姿態,也不見任何慣性使然,他的身體就如同一道魅影般,瞬間就到了離他最近的一棵大樹,而後如同只靈活的貓兒,從樹梢一躍而下。

這是郁生的特殊技能之一——瞬移。

「人類嗎,擾我清凈,不得活。」

順着街道往前走了百來米,然什麼都沒看到,正值深夜,月鬼們正在瘋狂地遊盪,不該有人類在外面閑逛。

再往裏,郁生忽然頓了頓,眼神迷茫地望着一個方向,驟然間他的唇瓣微微上揚,一股淡淡的香味正彌散開來,那是一種很親切的味道。

「你在那裏嗎。」

他抬手取下了覆蓋在黑瞳之上的繃帶,瞳孔化針,所見之處皆為虛無。

「我,我被一個女鬼追,好不容易才才才躲開了她,請求您別殺我,請求您。」儘管夜裏一片漆黑,前面又有一大片障礙物,那孩子正面對着他,渾身顫慄,他意識到自己已經被發現了,於是趕緊從草叢中鑽了出去,可雙腿一軟,腳下一絆,幾乎是跌跌撞撞,滾到了郁生的面前。

「什麼東西?」

眼見一個黑不溜秋的球形生物朝着自己攻過來,郁生毫不猶豫地一腳踹了過去。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稚嫩的聲音發出哀嚎。

在看清楚只是個小屁孩后,郁生有些失望,區區人類子代,光陰不過幾番春秋,見過的人興許都沒自己殺過的月鬼多,他又如何能從對方的記憶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可那熟悉的味道卻伴隨而來,究竟,在哪裏呢。

他一把捏住對方的下顎,迫使其仰著頭,用冰冷的語氣問道,「你是誰?」

「我是貧民窟的。」小孩拍了拍身上的灰,小心翼翼地回答。

「你說有東西在追你,長什麼樣子?」

「我我我我沒敢看,但是她一路跟着我!」小孩儼然嚇呆了,結結巴巴的,又想哭又不敢哭,「她一直發出怪笑,就像,就像破掉的輪胎打氣的聲音,無論走到哪裏都甩不掉!只有到,到這附近,她才終於消失了!」

「所以你闖入我家,是為了躲鬼?」

「什麼?我們在街上,您住在哪裏?」小孩一臉懵逼,但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回過神來,一把抱住了郁生的大腿,「我明白了,天哪!擁有如此廣闊的屬地,您一定就是這一片的領主大人吧!實在對不起,我還沒有彙報就擅自踐踏了您的領地。啊!太罪過了,偉大的千月之神,請原諒阿表,讓這一切都變成夢吧!千月之神啊!請救贖阿表吧!」

這孩子嘰里咕嚕地說了一大堆,郁生也聽不清他在說什麼,語無倫次,顛三倒四,聽得他有些頭疼。

不過聽描述,那月鬼會跟人,會發出笑聲,至少外表呈現為女性,他能想到的,如果不是異變血魚,很有可能就是運氣太差惹到了四級的「鬼剎女」。這東西吧雖然等級低,卻是月鬼里的另類,既不會殺戮,也不會吞噬,整天只想着抓雄性回去成親,處理起來非常麻煩,郁生也不喜歡與它們打交道。

左右張望了一下,見對方沒有跟上來,便把那小孩當小雞似的提了起來,往屋裏走去。

從冰箱最底層拿出罐冰可樂,又丟了幾包壓縮餅乾給他,郁生坐在沙發上,翹了個較為端正的二郎腿。

額?小孩怔了怔,對這突如其來的「天降甘露」有些手足無措,他一雙圓眼珠直勾勾地打量著郁生,半天才憋出一句,「領主大人,感謝您的慷慨,阿表有好久沒喝到過『黑汽水』了。」拉開易拉罐,聽着從中冒出的二氧化碳碰撞的氣泡聲,他滿足地啜了一大口,「您不會在裏面下藥的吧?阿表的肉味道並不好,說不定還有些酸呢。」

他看起來很像食人魔嗎?郁生抬了抬眸。

即便現在千月島內月鬼縱橫,沒有農民再敢播種,可外面還有那麼多曾經鼎盛的店,大批渡者也會為財偷運物資,食物不該匱乏到這種程度,怎麼連可樂都不認識。

見小孩啃餅乾啃得起勁,他又拿出幾片麵包放在桌子上。

「一片麵包,一個問題。」

還有這種好事?

小孩的嘴巴已經被餅乾和餅乾渣填得滿滿當當,但郁生的話卻讓他連連點頭,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那塊麵包,「領主大人您問就是,阿表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和誰在一起。」

「阿表的家是0017號貧民窟,是蛇屬南大王看管,和阿表一起的還有很多貧民窟的小夥伴,大家都沒東西吃,餓極了的時候只能吃垃圾和樹根。幸虧今天遇見了好心的領主大人您,否則就算不被大王吃掉,不被那個女鬼殺掉,阿表也一定會餓死的。」

他話音剛落就連忙拆開一片麵包塞進嘴裏,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彷彿在品嘗什麼上等美食。

「第二個問題,你所謂的『被吃』是什麼意思,人類之間……不能。」

「您擁有這樣大的屬地,這樣多的食物,自然是無法理解我們的苦難。便利店和超市的目標太大,太容易碰到那些鬼怪,如果是資源龐大的要塞,那裏面的軍人會定期出去補充,可要是和阿表的家一樣,是非常小的貧民窟,我們要活下去就只能依賴我們的大王。」小孩頓了頓,眼神忽然變得異常哀傷,「雖然有了依仗不會馬上餓死,但很快也會被蛇龍大王剝皮生吞,今天就是輪到我了,可我不想死,我害怕死,所以才費盡全力逃了出來。」

瘦弱的手伸出想去拿第二片麵包,卻被郁生制止了,他像是思量很久,才終於從口袋裏取出了一張很有年代感的照片。

「認識嗎,見過嗎。」

照片里是一個金髮碧眼的女子,模樣生得極美,肌膚勝雪,清冷疏離,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一身潔白的長裙,正和另外一個男人並肩而行。

月光下,她的裙角被夜風吹拂,朦朧而夢幻,彷彿世間一切美好的用詞都不足以形容在她身上。

她的笑恬靜,她的笑安然,她莞爾的時候就連天地也彷彿失去了色彩,為她傾倒,為她沉迷,為她甘願放棄一切,只是那男人的臉卻看不清,模糊一片。

小孩看痴了,直到郁生把桌上剩下所有的白麵包都推到他面前時,才回過了神,訥訥地說,「沒有,我不可能見過,這是什麼神跡,我簡直不敢相信。」淚水從他的眼眶滑落,正要吃麵包時,才發現自己不知為何哭了。

他獃獃地將桌上的食物一掃而空,片刻后,拍著自己的肚皮,彷彿是填飽了似的,對着郁生重重叩首,「感謝您救了阿表的命還給予阿表食物,願千月之神的祝福與您同在,您的靈魂不會消亡,直到去往天堂的最深處。」

「祝福其一,恩賜。」

郁生側過身,居高臨下地望向跪着的小孩,一隻淺棕色的瞳冷冷地盯着他,像匕首,刀刀凌遲,折死窖中。

自從千月島出事這兩年來,他幾乎一直在和月鬼接觸,鮮少有關注過人類的生活,並非是喜歡那些任務的賞金,也對懲惡揚善沒有太大興趣。可如果光天化日之下,在他居住的這個島嶼竟然出現如此惡劣的事件,地痞流氓也能搖身一變自詡為高高在上的大王,掌控別人的生死,那就算是為了維護郁生自己的尊嚴,他也想攪上那麼一攪。

而最重要的,你在那裏嗎,我能找到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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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也被逼弒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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