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做事需要簡單粗暴
五日後的下午,姜榆正在睡覺。
牢房處在陰面,太陽照不到,很冷,腳踝的傷可能是著了涼,一連幾日都鑽心刺骨的疼,蓋著白狐皮都不管用。再加上新傷,痛是每天姜榆清醒時候唯一的感覺,於是她便乾脆不醒,時時刻刻逼著自己入睡。
剛睡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耳朵就聽見了開鎖的聲音。
她覺淺,有動靜就會醒。
姜榆以為是殘陽來給她換藥,便沒睜眼,右手拉了下白狐皮,把腳蓋的嚴實。
高琅進來,抱拳行禮,說話很高興:「姑娘,案子結了,可以出去了。」
他就說,以姜姑娘的本事,取人性命何須另找殺手?
根本就是無頭無腦的栽贓嫁禍!
姜榆掀開眼皮,扭頭看他,「找到兇手了?」
「是。整個案子與姑娘毫無關係,姑娘早些回去吧。」
姜榆扶著靠背坐起來,前天晚上發燒,腦子暈,到現在還是覺得昏沉沉,幹什麼都很慢。
慢悠悠的穿好鞋,慢悠悠的站起來,眼前還是會發黑,倒也還沒忘了跟高琅行禮:「多謝,在下告辭。」
「姑娘客氣。」
高琅看她走路搖搖晃晃,隨時都要倒下一樣,怕她出事,便跟後面送她出去。
直到看見大理寺門口淵王府的馬車才停下。
臉色那麼差,早些回去養養,在這種地方養傷怎麼都不會好的快的。
殘陽和紅蕘站在馬車邊已經等了一會兒。
呼吸著外面的新鮮空氣,姜榆舒服了很多。
也更想睡了。
一上馬車便找了個舒服的地方靠著,不想說話。
紅蕘見她這滿是血的衣衫就能猜到傷的多重,自顧自的罵了半天傷她的黑衣人,說是給她出氣。
接著,又給她講了案子的後續。
兇手是御史李大人之妻所收養的兩個孩子。
一男一女,認為是姜榆害死了他們的養父母,心生怨恨,知道馮澤與她有仇,便想了用易容術來陷害她的法子。
姜榆聽完,只是搖搖頭,未說什麼。
這種話一般人信,她可不信。
事都要過了八百年了才想起來,早幹什麼去了?
要是報仇,那這兩個孩子的反射弧真是太長了,且沒有腦子。
她當時受了很嚴重的傷,那時出手不是更加方便?
況且,她從來沒見過這兩個孩子,他們是如何拿到她一直貼身放的耳環,又去拿了她未取回的匕首,還知道這匕首隻有她有?
怕是這兩個孩子,根本不是被李大夫人收養,而是真正的身份不便說吧。
應當又是被哪個大人什麼的拉出來做擋箭牌。
姜榆沒再多想,眼皮沉得抬不起來,很快又睡了。
——
姜榆一覺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醒來時好了一些,身上的衣服也已經換了。
「葯是我上的,衣服是紅蕘姐姐給換的,她還幫師姐擦了身子。」殘陽端著葯碗過來給她,「知道師姐愛乾淨,我特意讓她幫忙的,怎麼樣,我好吧?」
姜榆一口氣喝光,眉毛不皺一下,「是是是,我的小師弟天下第一好。」
殘陽開心了,「師姐的傷口有點發炎,興許是牢房太過潮濕,這段日子可要好好養著,不然會很麻煩的。」
「是,聽我們小神醫的。」
殘陽嘿嘿笑。
姜榆抱著在她腿上睡著的姜滾滾,「你今日怎沒去跟著燁王?」
「哦,淵王病了,他要去照顧。有石恆在,他就讓我回來照顧師姐了。」
「淵王又怎麼了?」
「我去看過,是操勞過度所致,休息的太少了。」殘陽坐床,拿了碟糕點給她,「應該是這幾日一直忙著想辦法救師姐而忘了休息,我給開了藥方,調養一陣就好了。」
淵王病了,姜榆其實沒什麼感覺。
但是為了救她出來才病的,她覺得要去看看。
不嚴重的話,把請辭這件事也說了吧。
她拿了塊糕點塞嘴裡,「等下跟我去淵王府一趟。」
「好。」殘陽邊吃邊回她。
臨近日暮,起了風。
殘陽剛到淵王府,便去找石恆玩。
姜榆獨自去找淵王。
往偏殿去的路還沒走幾步,就看見了指揮下人打掃的蔣婆子和沈婆子。
兩人正訓斥著下人,見他們都陸陸續續抬頭往一個方向看,還以為他們在看什麼。一轉身看見姜榆,當即紅了眼,提著裙擺三兩步過來就罵:「臭丫頭,說讓老娘做魚等你,魚都壞了你回來了嗎你!白白浪費老娘一條好魚,看我今天打不打死你!」
姜榆沒敢跑,待著原地等著挨訓。
蔣婆子氣的真打她:「不是受傷就是進大牢的,你還想干點什麼!」
打在姜榆傷口上,疼的她直抽抽,連忙避開,討饒,「傷還沒好,我知錯,蔣姨就別打了。」
蔣婆子一愣,「怎的是又傷了?傷了哪兒?」
「沒事沒事,」姜榆躲著不讓看,知道她們見了又該傷心,「小傷,不礙事。」
「死丫頭可莫要騙我們!」
「不敢不敢,我可不敢。」
兩個婆子把姜榆上上下下看了個遍,瘦了,臉色很差,免不得一陣嘮叨。
姜榆都聽著。
林管家一臉愁容的從偏殿那邊過來,看見姜榆,心中頓喜,「姑娘回來了。」
姜榆行禮:「見過林叔。」
「不必如此客氣,平安回來就好,可有受傷?」林管家關切的問。
「小傷,無礙。」
「那便好。」林管家知道她受傷的事,明白她是為了不讓人擔心才不說實話,也沒繼續追問,換了個話題,「姑娘可去見了王爺?」
「還沒有。」
「那姑娘先去見王爺吧,順便幫老奴勸王爺先把葯吃了再忙也不遲,」林管家又急又擔心,「王爺這幾日一直晝夜不停的忙碌,前天晚上突然吐血暈倒,太醫和姑娘的師弟來看了都說是操勞過度,讓王爺好生休養,但王爺怎麼都不聽。老奴想著,姑娘的話王爺總是會聽的,姑娘就快去見王爺吧。」
姜榆聽完,有點莫名其妙。
什麼叫她的話王爺總是會聽?
她就一侍衛,王爺聽她的?
才怪!
但林管家說了,她又不能說不,便道:「我試試看。」
林管家笑著點頭,「好好好,姑娘去吧。」
——
偏殿。
蕭君澈在書房坐了一天。
面前擺著一本《孫子兵法》,來來回回的看。
程泰紅蕘在這兒守著,一點辦法都沒有。
自從見了那人回來,王爺就不對勁了。
他們想勸,不敢勸,也勸不動。
姜榆進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這倆人一臉發愁的表情。
見到她,像瞬間被點亮了一樣,瘋狂給她使眼色,示意她去跟王爺說話。
姜榆上前,抱拳行禮:「屬下參見王爺。」
蕭君澈抬頭看了她一眼,又低下,繼續看書:「嗯。」
「多謝王爺為屬下洗刷冤屈。」
「嗯。」
蕭君澈沒抬頭。
他今日穿的是件暗色的寬袖長袍,上面綉著簡單的花紋,與他平日常穿的白衣是同樣的材質,卻也襯的他清貴俊美。
單臂拄著桌子手撐頭,眼神在書上未曾離開。如此認真的模樣,更是好看的很。
姜榆有點尷尬,不知道怎麼勸,看到了桌上的葯碗,道:「王爺身體抱恙,還是先喝葯休息吧。」
救命,她之前可從來沒幹過這種事。
這麼說也行的吧?
「出去。」蕭君澈下逐客令。
沒完成林管家給的任務,姜榆不打算走,繼續,「屬下斗膽,書什麼時候都可以看,但身子是最要緊的,王爺還是……」
「滾出去!」蕭君澈拍桌吼了一聲,桃花眼裡紅血絲很多,聲音不大,能聽得出來生氣了。
程泰和紅蕘驚了。
主子……這是吼了姑娘嗎?
姜榆愣了,半晌,低頭,舔了舔后槽牙。
真行,第一次勸人吃藥休息,還被罵了一頓!
好話說不聽,那就得動手了。
程泰紅蕘還在驚悚間,姜榆已經走過去,趁他還沒反應過來,一手捏著他下巴,一手拿著葯碗往他嘴裡灌。
「唔……咳……」
「咳咳咳……」
「放……你竟敢……咳咳咳……」
「唔……咳唔唔……咳咳……」
蕭君澈雖是個男子,可常年久卧病榻,身子虛弱,力氣自然是不敵她,又被她這麼牽制,掙扎不開,一碗葯喝了一半撒了一半。
「咳咳咳咳咳咳……」
葯光了,姜榆放開他,蕭君澈咳得快要死過去一般。
要是之前看美人兒咳的這麼難受,姜榆肯定心軟,但今天不行,今天她被人罵了。
她就看著人咳,感覺他好些了,一手刀下去,人暈了。
程泰:「……」
紅蕘:「……」
驚的刀都掉了。
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姜榆很是無所謂,招招手,「來啊,把人扶著回去休息。」
程泰和紅蕘趕緊去扶人。
很多年以後,當紅蕘再一次和姜榆談起這件事,並問她那時候是怎麼想的,姜榆只說了一句紅蕘一直覺得很有用的話。
「有的時候,做事就是要簡單粗暴的。」
------題外話------
蕭君澈:「謀殺親夫」
姜榆:「略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