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慢慢來,不急
淵王府。
程泰和紅蕘回來複命。
夜色濃重,二人不想打擾王爺休息,準備明日天亮再說。
可一進王府,便被林管家帶著去了王爺房間。
二人抱拳行禮,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說了。
聽見她傷的有些嚴重,幔帳后的男子蹙起眉頭。
紅蕘猶豫著,還是開口,「主子,屬下無意間在那女孩身上發現了謝遂家僕專有的玉佩。」
男人陡然睜眼,眸中有一閃而過的陰狠。
「她會不會是……」
「不會。」男人語調慵懶,很堅定,「謝遂管不住這隻小刺蝟。」
程泰和紅蕘一頭問號。
刺蝟?
什麼刺蝟?
是那個女孩嗎?
兩人互看一眼,無聲的笑了一下。
感覺王爺對這個女孩不一般。
——
次日晌午,姜榆醒來。
睜開眼的第一感覺就是疼。
不過還好,跟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比,現在的疼能忍受。
她看著床頂的白帳發了會兒呆,扭頭,看見了殘陽,蕭君軒,還有站在他身後的石恆。
都在這兒呢。
她一點點的把左小臂向後縮,以手肘為支點,試圖支撐著坐起來。可剛用了些許力氣,左臂撕裂的痛感讓她陡然倒下。
身子一挨到床,又碰到了背後的傷口,姜榆疼的直抽氣。
「疼吧?疼了就要長記性,下回就知道受傷不能亂動了!」蕭君軒把人扶起來,在她背後放了個軟枕給她靠著,柔聲問,「感覺怎麼樣,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沒事,死不了。」
姜榆托著左臂,說了五個字。
聲音輕,但能聽得出來情緒不好。
蕭君軒不在意,只當她是傷口太疼心情煩躁。
她看見了屏風上掛著她自己昨天那套滿是血漬的衣服,又垂頭看了眼自己身上乾淨的中衣,微微皺眉。
昨天回來之後的事情,她依稀記得一點。
院子里有打鬥聲,後來有兩個人進來她的房間,一男一女,看不清樣子。她還用劍抵住了那女子的喉嚨。
再後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昨天除了你們還有人進來過我的房間嗎?」姜榆看向蕭君軒。
「有啊,本王回府找了個靠得住的丫鬟來給你上藥,你的衣服就是她換的。」蕭君軒面不改色的說著。
姜榆盯著他的眼睛看。
人有沒有撒謊,眼睛最清楚。
蕭君軒也不躲避,跟她直視。
實際心裡慌的很。
這話他昨天練了好多遍,就怕在小美人兒的氣場下會出露出馬腳。
四哥的暗衛隊,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就算是小美人兒也不行。
姜榆見他如此鎮定,估摸著他也不能講假話,便移開了視線。
應該是她疼的神志不清,想多了吧。
蕭君軒鬆了口氣。
「那昨晚院子里的打鬥聲是怎麼回事?」
「有人來刺殺你,被本王的護衛隊解決了。他們的屍體本王叫人送去大理寺嚴加看管,等你好了再過去看。」
姜榆點點頭。
此刻的她臉色蒼白,薄唇緊抿,很明顯,不高興。
原因?
一個沒見過的陌生人給她換衣服。
就算知道是好意幫忙,她還是不舒服。
她非常討厭別人碰她,更何況是幫她換衣服這種近身的行為。
姜榆現在想洗澡。
狂想!
她把左臂上的紗布掀開,傷口四周的黑色已經褪去,但還是發紅冒血絲。中心裂開處依舊深可見骨,看上去很是可怖。
跟昨天比,好了很多了。
「殘陽,縫合傷口有問題嗎?」
「啊?」殘陽被問的一愣,反應過來她指的是什麼,「沒問題。」
「那就幫我縫上吧。」
都能見骨頭了,不縫上,癒合的速度會很慢,不方便以後活動。
殘陽去藥房拿了針線和麻沸散回來,先將麻沸散外敷到傷處,再用燭火燎針頭消毒,穿針引線,緊接著對準傷口,下針。
雖然他平時大大咧咧的,但涉及到醫病治傷,他還是十分認真的。
一下一下的順著皮肉而過,絲毫不會手抖。
有了麻沸散的效果,姜榆沒有感覺很疼。也就是盯著一處發了會兒呆的功夫,傷口就縫合完了。
殘陽把多餘的線剪掉,又給她上藥,包好紗布,滿意地開口,「好啦!」
「不錯。」姜榆用另一隻手摸摸他的頭,說著就要下床。
他跟蕭君軒都被嚇了一跳:「你要幹什麼?」
「洗澡啊。」姜榆費力地穿好鞋,扶著床棱站起來。
「你瘋啦?!」蕭君軒就沒見過她這樣的,按著她坐下,「你滿身傷洗什麼澡?不要命啦!」
姜榆又重新站起來,用了力氣,說話都有些喘,「我受傷,就能洗澡。」
她一想到毒人那黑長指甲劃破了她的手臂,又有個陌生人給她換衣服碰過她,她就非常不舒服。
再不洗澡,她會瘋的。
「可……」
蕭君軒話還沒說完,殘陽拉住他,搖搖頭。
意思是別再說了。
他之前也是跟他一樣的說辭,但後果還是蠻慘的。
師姐想做的事,一般人都攔不住。
——
姜榆還是洗了一個很長時間的澡。
她不傻,會小心的避開比較嚴重的傷口,不讓它們沾到水。至於剩下那些小小的割傷划傷,就比較隨意了。
洗完上藥,換好衣服出來,她又恢復到了之前的樣子。
除了臉蒼白的不像話。
浴室和房間有一段距離,姜榆扶著牆慢慢往回走,看了眼院子里,跟平時一樣,沒有變化。
但她還是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昨天晚上,應該死了不少人,且死相很慘。
就算蕭君軒叫人仔細的清理了,這股血腥味也不是那麼輕易能散去的。
看來這院子里的機關,以後還得多弄一些。
房間里,蕭君軒跟殘陽一個趴桌子,一個靠床棱,睡著了。
這兩天晝夜顛倒,昨日又一夜未睡,估計是困的不行了。
他們兩個都是典型的娃娃臉,眼睛又大又圓,皮膚生的白,眼下一點點黑青就會很明顯。
姜榆毫不猶豫的伸手把人掐醒。
嗯,手感真好。
蕭君軒捂臉,睡眼朦朧,睡的正香被人掐醒就很委屈,「小美人兒為什麼要掐本王的臉?」
殘陽也很委屈,但殘陽不說。
姜榆扶著桌子慢慢坐下,「回你的王府睡,今天什麼都不幹。」
「為什麼?大理寺少卿不是說了御史李大人跟這件事有關,不去抓他嗎?」
「抓了有什麼用,單靠兩個人的證詞有什麼用?」姜榆反問,「這些老狐狸一個比一個狡猾,別說你沒有確鑿的證據,就算有,他們都能把黑的說成白的,到時候你怎麼辦?」
「可那些失蹤的人……」
「你連真正的兇手是誰都沒弄清楚呢上哪裡去找失蹤的人!」姜榆沒耐心,聲音拔高,但因為身體虛弱聽上去還是很輕,「光聽大理寺那兩個人的話你就敢肯定所有事是李大人乾的?你動動腦子想想行不行,他有那個本事嗎?!」
蕭君軒一時語噎。
的確,皇兄只讓他管理陵城百姓的大小事宜,其餘事務一概不用他負責,手中沒有實權,他又生性怯懦,沒這個膽子去干這麼大的事。
所以……這背後還有人?
蕭君軒頓時覺得自己腦容量不夠用了。
他嘆了口氣。
算了算了,他果然不適合想這種複雜的事情。
還是老老實實在一邊幫忙比較好。
他抱著椅子耍賴,「不回去,本王累了,走不動。」
姜榆:「……」
話題轉換的要不要這麼快?
「本王在這裡休息就行,還能照顧小美人兒你。」蕭君軒看她,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好不好呀?」
姜榆拒絕:「不好,我這院子里就兩個能住人的房間,還有一個是藥材房,裡面放著各種毒物,像蠍子蜈蚣蜘蛛蛇……」
她話還沒說完,蕭君軒一溜煙似的跑走了。
殘陽忍不住笑,「師姐我去送送他。」
「去吧。」
大門外。
蕭君軒十分憋屈。
忙前忙后一夜沒睡,現在又被趕出來了。
哼,要不是害怕那些動物,他才不走呢!
殘陽追出來,「行啦,別哭喪著臉,回去好好休息。」
「好吧,你也好好休息。」
「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包括我回來之後告訴你的,不要跟任何人講。」殘陽認真的說。
他雖然沒有師姐那麼聰明的腦子,但他覺得這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蕭君軒做了個封口的手勢,「放心,本王的嘴巴很嚴,絕對不會跟任何人提起。」
想了想,他又小聲的問:「你師姐的脾氣一直這麼不好嗎?」
他自從紅城認識了她知道她兒耐性不好,容易發火,但今天脾氣好像格外的差。
殘陽略略思索,「可能…師姐臉被打了,心情不好。」
師姐很討厭別人碰她臉的。
蕭君軒:「……」
——
自認為「嘴巴很嚴」的燁王殿下又沒回府,去了淵王府。
恆元帝正和蕭君澈下棋。
屋子裡沒有外人,不用擔心消息外露。一見到親人,蕭君軒就忍不住了,一張嘴巴巴地把昨天的事全都說了。
哪還記得答應殘陽的話?
他兩手食指指著自己的黑眼圈,老委屈,「三哥四哥,你們看,我忙的連覺都來不及睡,黑眼圈都出來了!」
恆元帝是三皇子,私下裡蕭君軒會叫三哥,不會叫皇兄。
主要是皇上不喜歡皇兄這個稱呼,覺得把他們兄弟之間的距離都拉遠了。
恆元帝跟蕭君澈專註於棋盤,沒人理他。
蕭君澈左手扶衣袖,右手兩指夾起白子,將其放於棋盤中心處,微微一笑,「三哥,你輸了。」
恆元帝瞪大眼睛看,隨即無奈的搖搖頭,「每次都輸給你,看來朕回去還要多加練習棋藝才是,早晚有一天朕要贏過你。」
「隨時恭候三哥。」
蕭君軒:「……」
有人理理他嗎?
他是透明的嗎?
兩人又閑聊一會兒,才想起下邊的蕭君軒,「欸,八弟剛才說什麼?」
蕭君軒:「……我忙的有黑眼圈了。」
「哦,那就多睡覺。人家阿九姑娘受了重傷都沒說什麼,八弟一個男子又怎能抱怨?」恆元帝便把棋子撿回棋盒邊說。
「臣弟覺得三哥說的有道理。」
蕭君軒:「……」
這是他的親哥哥們嗎?
突然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