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變換
等毖潯緩過勁來，她立刻站定抽出簽，慶幸修真出的簽不受幻神術法的影響，不然拿出的那一刻就會吸引藏在這無光之地的教徒的注意了。
她仔細觀察簽上的字，試圖辨認這個幻神的神殿所造的幻境，簽上赫然是不常見的九個字，「纛賁恚薨，黻矟剺，毓炅」，這拗口的訣在長街上的教徒口中她也聽過。
長街上的經歷太過混亂，她只記住了一個形貌似苦神的老者點了她兩下，助她脫離高空。她不禁想知道苦神的神殿在哪，自己還有機會遇到嗎？
漆黑的無光之地沉默地矗立在此處，無法回應她的所有問題，毖潯偏過頭，視線掃過身後站着的熟悉面孔，心念愈發堅定，所有人都在等他，沒太多時間留給自己迷茫。
她在指尖輕滑一下，放出血蠱扔到面前乾坤門不遠處的水窪，率先探路，首先確定幻境只進不出，但這次有所不同，幻境中還有窮追不捨的敵人，是前所未有的嚴峻挑戰。
水窪上激起的波紋推著泥塊擴展開去，頓時太極八卦的投影崩潰了，她手撐著乾坤門，仔細尋找著關竅，回憶起古越音趾離中的長二是如何出現的，趾離中的場景顯示門上黑白兩色的八卦圖案變換兩下后，長二就慢慢出現了，像是從門后出現的。
盛蔓上前一步，跟着毖潯探門，在昏暗的地界中，眼底熒光閃爍像是貓眼動物自帶的夜視技能，一收一縮中自帶冷銳的氣勢，她復又敲了敲門，確定道：「是活的。」
活門？毖潯想起了苦神幻境中的活着的甬道，她相信這種似曾相識之感也會在盛蔓腦海中掠過，相應地只需達成某種條件，就能通過這扇門了。
到底需不需要通過這扇門？毖潯環視所處的地帶，空洞的環境只余這扇門，變成地標般的指向，再不轉移所在地，遲早被人發現所在，若能弄清從門自由穿行的條件，未嘗不能利用起來和吞火寺教徒打游擊戰。
身側的李清和踮起腳對着門上的八卦圖案，輕輕地呵著，吐出濃郁的真氣，試圖撼動巍然不動的門。
在幻境中李清和的頭上冒出了犄角，衣袖下的肌膚也漏出鱗片，龍化時的真氣也相應地濃郁起來，讓圖案以外的整個幻境出現了縫隙，逆着這一行人的地方站着了一個多餘的人影。
毖潯反射般地抽出金剛杵，警惕地盯着遠處的人，門前虛影攢動兩下，再次消失。
她丈量所在位置離虛影的距離，慢慢地蹲下接近，透過李清和吐出真氣打破出的間隙，她窺見了徐長歡和古越小柔在乾坤門內的倒影，握著的金剛杵銳利的部分戳進她手心深處，一隻血蠱順着傷口流瀉下來，爬到了對面，藏在對面世界的角落裏。
他們在明，她在暗，這是很好的先機。
毖潯記住了裏面的佈局，對面寬敞明亮的倒立的世界等到真氣的效果過了后就漸漸消弭，只剩許許多多長矛似的印記殘留在她的眼前。她不禁呼吸急促起來，根據簽上的文字以及她看到的幻覺，出幻境的突破口和長矛脫不了干係。
「怎麼樣？」李佩宇跟了上來，他理智上很想相信毖潯，但冥冥中總怕她會去往不知名的地方，再也無法回應他的任何話。
「你不必緊張。」毖潯安撫似地看向他，「突破口是藏在幻境中的長矛，以及類似光，熱的物質。」
李佩宇斂了複雜的神情，說道：「我，我不緊張，跟你經歷很多幻境了，不差這次。」
毖潯垂下頭，盯着自己腳腕上纏的一圈又一圈尾巴，尾尖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蹭，叫囂著向高處進發，她撥了撥那個和主人意識分離的尾巴，李佩宇立刻身體緊繃，本就靠得近，一被撥弄就下意識地傾斜，低頭抵在她的頸肩。
「我的肩總有一天會塌。」毖潯壞心眼地抓住那隻尾尖補充道，「你很愛靠在我這兒。」
一直以來，許多危機總橫立在毖潯的面前等待被解決，她的意識深處早就升騰起自己也察覺不到的絕對掌控欲，流淌在她做的每一件事的間隙中。
李佩宇臉色飛速變換，幾經調整，最後還是忍不住勾起唇，鎏金色的瞳孔輕顫，眼底浮現她熟悉的侵略性，隨後扣緊少女在她頸肩輕咬一口。
毖潯立刻後仰，瞳孔放大，被碰到的側臉，脖頸，燙得不行，立刻伸手緊握住他未能逃脫的尾尖，盯住少年意圖報復。
「哎~你們看到什麼啦？」李清和見這邊一直沒多餘的動靜，便慢步走了過來。
毖潯一緊張，讓尾巴從掌心逃脫了，而李佩宇立刻恢復成了低眉順眼的模樣，讓她心一跳，恨不得當場把尾巴捉回來。她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后回答李清和的問題，「你的真氣很有用，可以影響幻境。」
李清和摩挲著自己手上的鱗片，臉上浮現驕傲之色，「那當然……」
她覺得自己的同胞弟弟和毖潯之間的氣氛有些奇怪，緩緩伸出之前沒被丟掉的樹枝戳著毖潯，「你們在做什麼？你不許欺負小宇。」
毖潯輕輕折下樹枝，「這不重要，我們出去才重要。」
「你說的對。」李清和「大度」地寬恕毖潯的僭越，她轉而叉著腰說，「為了照顧所有人的想法，本宮決定放棄通過幻神祭司試煉，送你們出去。」
真氣的濃郁程度足夠開出一條通道，撼動幻神的術法放人逃離無光之地，可過多的氣息也會引來追蹤。
毖潯在一個瞬息中做出了決斷，她打算獨自前往乾坤門后，這個地帶不出意外就是吞火寺的核心腹地，每個神殿都藏着這個神明的來歷，以及晉陞前後的線索，毖潯要下定決心掰倒這個龐然大物就必須了解她的敵人。
「你在想什麼？」李清和喚醒了毖潯，「決定好就出發。」
「他們是為我而來，你們多少都受了我的牽連。」毖潯沉聲道，「我會試着弄清一些事情，無光之地的背後我們再見。」
盛蔓沒什麼多餘的眼神，她聽到能出去后就站在李清和身邊等待真氣撼動幻境出去，對於毖潯的決定默默地認可了，「路上小心。此處除了無光之地，我自己創造的暫時用於讓我們藏匿的幻境，還有個多餘的有生命跡象的幻境。」
毖潯很快聯想到在梅庭軒領着她去見長二時了解到的北齊空間術法，以及追查古越音時遇到的一些突兀出現的幻狼，不確定道：「空間術法連接的幻境？」
「沒錯。」盛蔓直視毖潯補充道，「必要時，你可以躲進去，要是吞火寺教徒也不放過我，我們最後都得躲去那個地方。」
李佩宇最後也站了出來，在說話前就被毖潯止住了話頭，她說，「吞火寺也是你的敵人，但你再強大些去挑戰它也不遲。」
「我可以替你去探路。」李佩宇堅定地站在她的面前，「丁三還寄存在我的體內，若瀕危時我壓不住他，放人出來后自有逃脫的方法，畢竟幻神和黑煞一直在合作。」
自從李佩宇主動抱過她時，他從小跟班的地位提升了些，放在之前她會思索這個提議的可能性，現在她只是輕拍他的肩，「你活下去就是最大的幫助。幫我壓住丁三，別讓他暴露我的行跡。」
「李清和。」毖潯輕呼道，「你和李佩宇的最重要的任務都是保護好自己，吞火寺私藏的玄牝能奪人的精神體，若是讓你們徹底落在他們的手上是整個大魏的損失，魑州會陷入再次易主的混亂，守護大魏的龍脈也會少一條，你們的任務不比我的輕鬆。」
這對龍鳳胎臉上同時浮現出鄭重的神情，李佩宇上前一步又遞出了一塊玉佩，「只剩最後一塊了……阿潯你保重。」
毖潯沒推阻，收下了玉佩，一邊壓低斗笠，一邊大步向前穿過李清和真氣開出的通道，微頷首道：「再會。」
眾人紛紛目視毖潯的離去，各懷有心思，獨獨李清和抱怨了聲，「這個背影太出風頭了，像話本里的大俠。」
「你也出了力，算個小俠。」盛蔓扯住李清和的袖子，沒等李清和得意就立即催促道，「小俠大人，我們該走了。」
李清和恨恨地拂開盛蔓的手，放出真氣轉換了空間，帶人和毖潯一前一後的離開。
……
走進虛影后，她的視線先是一陣倒轉，等正式進入乾坤門背後，剛站定就聽到吞火寺教徒的一陣驚呼，她暗道不妙，迅速躲在之前在腦中推算過的一個遮擋物背後。
「剛剛有頭幻狼鑽過去了！」吞火寺教徒在毖潯的身影消失后，轉頭向同行之人陳述自己的發現。
同伴不以為然，「大長老讓我們提高警惕，不是讓我們草木皆兵，你眼花了吧。」
躲在遮擋物的毖潯低頭看光滑的金剛杵倒影自己的身形，忽然意識到盛蔓口中的用於藏匿的幻境具體用的術法是什麼了，也難怪李清和吐出微弱的真氣后也沒引起太大的水花。
她看到自己被馭獸師變成了一頭幻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