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星河欲曙天

第四章 星河欲曙天

司空峻輕輕將帘子掀開,見蕭荷凌醒來,笑道:「姑娘醒了。」

蕭荷凌本能地朝後一躲:「你們是什麼人?」

司空峻見蕭氏或許有所誤會,連忙伸手道:「在下禁軍統軍司空峻。姑娘許是誤會了,早晨在城南郊外,姑娘被一群狂徒所劫持,遂將姑娘救下,又見姑娘昏迷不醒,便貿然將姑娘帶至此地,實在是多有得罪。」

蕭荷凌神色仍有些迷惘,司空峻扶了她下馬車,一陣涼風吹得蕭荷凌睜不開眼,過了須臾,蕭荷凌才忍痛笑了笑:「民女多謝將軍救命之恩,若非將軍出現,恐怕現在民女便已在黃泉路上了。」

說完,蕭荷凌便要拜倒,司空峻連將其扶起:「姑娘不必多禮,眼見天色已晚,我奉命前往南部駐守兩月,不便停留許久,所以就帶上姑娘一同前行了。」

蕭荷凌看了看司空峻的手下,這才放了心,再度感激了一番,司空峻便請蕭荷凌再坐上馬車歇息片刻,估計今晚只能暫時歇在郊外。

蕭荷凌憔悴地笑了笑:「不打緊……」忽地,她似乎想起了什麼,神色緊張起來:「不好,大人,我原是今日的採選秀女,眼下誤了時辰,連累了家人可如何是好?」

司空峻眉心一蹙,朝一名手下道:「現在咱們走得還不算遠,今日就在這裏駐守,你回長安查一查採選一事,問問是如何處置的。」

「是,將軍!」

蕭荷凌見狀,淚如泉湧,垂首掩面。

司空峻於心不忍,勸道:「姑娘切勿念悲,我已派人去查。姑娘誤了時辰,欺君罔上之罪可不是人人都擔得起的,若是你的家人遭了罪,至少你還好好的,將來有的是機會救他們。」

蕭荷凌着實累了一整日,迷藥的後勁又讓她頭疼不已,福安醒來后,司空峻便託了福安扶蕭荷凌上馬車,然而剛走了沒多久,蕭荷凌便經受不住顛簸,直嘔清水。

「大人,你們不用管我,繼續趕路吧。」蕭荷凌吃力地說着。

司空峻看了看四周,夜幕如一張大網,漸漸從天際織來,他下馬道:「不行,好不容易將你救下,怎可將你棄在這野樹林里?你若是不介意,便同我一起騎馬走吧,會比坐在馬車裏好受一些。」

蕭荷凌氣若遊絲:「我感激還來不及,如何敢嫌棄?只是苦了你的手下為我奔波,你原本只是例行公事……我心裏過意不去。」

司空峻輕鬆一笑,將蕭荷凌抱上馬:「你這便是說笑了,我們出生入死,乃是為國為民,如今你既是民,救你一命,和在戰場殺敵有何區別?姑娘別顧慮太多,你自己的安危也很重要。」

蕭荷凌坐穩后,司空峻亦騎上了馬,將蕭荷凌穩穩地護在懷中,不受半點風吹。

福安行了一禮:「奴婢替小姐多謝將軍和各位將士。」說完,上了馬車。

一行人漸漸向南繼續前行,找得一處廢棄家宅歇腳,將士們又將馬兒安頓好了,方才前去找些野果子吃。

晚些時候,司空峻派去的部下快馬加鞭地趕回了列隊。

司空峻連忙迎接了其進屋:「快來喝些水吧,選秀的事情,怎麼說?」

那手下咕嚕灌下一壺水,喘氣道:「下官聽聞選秀十分順利,未出現半點差錯,蕭氏已經入宮,並且封了才人!」

蕭荷凌和福安面面相覷,不知緣由,心下奇怪,就連司空峻和一幹將士亦是摸不著頭腦,一時間安靜無比。

福安想了想,開口道:「難道是有人蓄謀已久,要冒充小姐進宮?難怪我們小姐一大早會被劫持!」

司空峻神色微動:「福安說得不無道理,今兒個一早你就被劫匪掠走,本就奇怪,眼下有人又代替你進了宮,這樣看來,咱們就知道為何那些人要把你劫走了,原來是想偷梁換柱!」

蕭荷凌臉色稍稍放鬆,卻又瞬間面露憂色,道:「萬一冒充我的人在宮裏頭行止不善,得罪了別人,害我被抄家滅族怎麼辦?」

司空峻坐在石凳上,笑了笑:「你會不會是經此一劫,有些多慮了。依我看,如今你的家人可算是平安了,只是他們恐怕還不曉得自己的女兒被人冒名頂替了吧。」

蕭荷凌亦展顏,忽道:「對了,將軍還不知道小女子姓甚名誰,我名叫蕭荷凌,是家裏的長女。今日將軍救命之恩,小女的確無以為報,只希望將軍以後得為所願,願為所得。」

司空峻一邊喂著戰馬吃乾草,一邊道:「我是神策軍統軍司空峻,就是宮裏的禁軍罷了,你就叫我的名字吧,叫『大人』老感覺疏遠得很。」

「我心裏是很敬您的。」蕭荷凌笑道。

司空峻喂完馬,看了看破舊的屋子,道:「陰日我們便繼續趕路,前往襄州,時隔一月再回來。在這野樹林裏頭能遇上一間屋子也算是不錯的了,你若是不嫌棄,我便單獨給你留個隔間罷,男女之間,也好避嫌。」

蕭荷凌連連擺手:「哦,不不不,不用了,您和您的將士們累了一天,進屋睡吧,我和福安睡在外頭就好,千萬不要再將就我們兩個小女子了。」

司空峻說完便起身,爽朗道:「我們一群糙漢子,哪裏需要睡在屋裏,打仗的時候,個個都是睡在野外,恨不得將耳朵貼在地上,這樣敵人的戰馬來了,才聽得見,才能從夢中醒來。」

蕭荷凌亦在一旁用石子堆砌爐灶,道:「你們保家衛國,如此艱辛,但願能早日將這亂世平定下來。」

黑夜徹底降臨,天空滲著如潑了墨汁一般的黑意,像是傳說中人魔不分的時刻。架好了爐灶,蕭荷凌便點了篝火,幾個將士亦從箱包里拿了鍋和乾糧出來,眾人雖是疲累,倒也不亦樂乎。

蕭荷凌翻著柴火,朝福安道:「我與別人無冤無仇,為何遭此一罪,實在是想也想不通。」

司空峻從屋內走出來,坐下道:「屋子我已經幫你整理了一下,聽你說什麼怨什麼仇,想來想去,無非是選秀一事罷了,可能是你的秀女身份引來追殺,剛才不是說了嗎,有人想偷梁換柱呢。」

蕭荷凌嘆了口氣:「我只曉得宮中生存不易,誰知差點連進宮的機會也無。」蕭荷凌又看看自己的穿着打扮,道:「我故意喬裝打扮,裝作尋常人家,卻還是被別人給盯上了,當真是防不勝防!」

福安笑着抱來一個箱子,道:「這是咱們從家裏拿來的一些衣物,那幾個劫匪竟然連這箱子也想運走呢。」

蕭荷凌面露喜色,迫不及待地將箱子打開。

「這是一個玉佩,」蕭荷凌將玉佩拿了出來,遞給司空峻:「這不算什麼值錢的東西,卻是我的一點心意,還望將軍可以收下。」

司空峻自然是拒絕,打趣道:「姑娘太客氣了,若真要感謝,倒不如想個法子,多燒些水呢。」

蕭荷凌又將玉佩放了回去,望着漫天星辰,喃喃道:「我也曉得你不會收下,只是我心裏過意不去罷了。」

說完,蕭荷凌便伸出手,繼續翻搗柴火。

翻著翻著,蕭荷凌注意到了自己雙手戴的珊瑚串,便將右手的手串取了下來,道:「此物不算貴重,但千金難買心頭歡喜,我的心意將軍若是不收下,便是太不近人情了哩。」

如此一番,司空峻亦不好拒絕,便將珊瑚串戴在了右手上,會心地笑了,搖了搖右臂,那手串直響,「叮零」幾聲,悅耳極了。

「你方才說千金難買心頭歡喜,我也是這樣覺得,」司空峻笑笑道:「你性子實在是很好的,今晚先在這裏安頓吧,我在門外把守,你和福安去裏頭睡,之後咱們再慢慢調查宮裏頭的事情。」

蕭荷凌點點頭,又道:「只是我還是擔心家父家母,不知道之後有機會我趕回去如何?」

司空峻微微皺眉,思索片刻,搖頭道:「恐怕不妥,如今人人皆知你已入宮,貿然回去必定引起左鄰右舍的轟動,到時候你便是欺君罔上,殺頭之罪呀。更何況那冒充你進宮的人一定以為你死了,所以你這樣回去,恐怕還會引來追殺,到時候對誰也沒有好處!」

蕭荷凌點頭:「我也曉得有這方面的壞處,只是這並非長久之計。」

司空峻擦了擦額上的汗珠,道:「我們要前往襄州月余,稍作考慮,興許還來得及。」

蕭荷凌微微一笑,問:「將軍今後做何打算?」

聞言,司空峻神色有些恍惚,像是要一直望到烏雲蔽月處一般,不可捉摸。蕭荷凌見狀,以為是聊到了司空峻的痛楚,連忙道了歉。

司空峻尷尬一笑:「不是,只是如今的世道比不得從前了,我大唐如今飽受摧殘,曾經的天可汗讓四海皆臣服於我大唐。可如今……」

「將軍心懷天下,堪比蒙恬,將來定會屢戰屢勝……」說着,蕭荷凌忽又停住了,她想起蒙恬將軍下場凄慘,意識到自己失言,遂忙解釋道:「我並非詛咒將軍落得蒙恬那般的下場,你勿要多心,瞧我這不會說話的樣子。」

司空峻一笑了之:「怎會?把我比作蒙恬,這是抬舉我了。說起這事兒,我便想起陛下前兩月方才從華州回宮。如今藩鎮割據,想必陛下也是為之苦惱的,究竟天下歸於誰手,且看造化吧。」

兩人談笑風生,福安在一邊端來燒好的水伺候,一幹將士亦都飲過水,吃完乾糧,準備席地而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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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夢鳳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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