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尋死
少年和身後這股神奇的力量僵持了一會兒，就聽見後面有一個蒼老的聲音說，「大晚上的，你不睡覺，擱這兒練功呢？」
終於要面對了嗎？是白無常還是黑無常？要帶自己下地獄了嗎？
「你要帶我去哪兒？」少年抿著雙唇，沒有轉身。
「......」
「能帶我去見我的父母和爺爺奶奶嗎？」
「......」
「或者他們是不是已經投胎轉世了？」
「......」
「算了，不去看他們了。」少年伸手抹了抹眼角，「沒有我他們肯定會過得更好。」
「......」
「像我這種剋死親人的，我去地獄哪一層呢？是不是去了以後就不會再投胎了？」
「......」
「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我的命格是大煞之人呢？我前世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這輩子才這樣懲罰我的嗎？那既然做了傷天害理的事，為什麼又要讓我輪迴呢？就永世在十八層地獄就好了，何必......」
身後的聲音突然暴跳如雷，然後一根竹竿重重的敲在少年的身上，「大晚上，你在這兒自言自語什麼呢？你還沒摔倒腦子呢！這就在這兒嘀嘀咕咕的發什麼神經！你不睡，我還要睡呢！我一老年人，經得起你這樣折騰嗎？」
說完似乎又朝着側面說了一句，「青鸞，你給我帶回來的。馬上、立刻，給我丟出去！你是不是活得太久一天閑的沒事兒做了，這還想着救人了，你是要行善積德去修仙嗎？」
從近處的林中傳出一陣劇烈的撲簌簌的聲響，然後是竹葉掉落。
少年尋聲望去，就見一隻大鳥從頭頂盤旋而過，然後落在自己面前，霎時塵土飛揚。
少年捂著鼻子朝巨鳥看去。
此鳥體型甚高，約么有六尺多，其毛若干，五彩斑斕。
在月光下，襯的周身更流光溢彩。
那巨鳥的影子倨傲的覆蓋着少年，把他籠罩在一片陰影當中。
少年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就聽後面傳來劇烈的咳嗽聲，然後那根冰涼的搭在他身上的東西被撤了回去。
身後的人影從他頭頂躍然而過，然後停在大鳥面前，挺著胸脯，左手叉腰，右手拿着一根長煙斗指著大鳥一頓罵。
「作死啊！不曉得輕點落下！感情這地不是你掃啊！撲的我一臉灰！你是不是嫌我活得太久了！他奶奶的！」
叫罵的正是一名年紀半百的老人，一身粗布短打，一雙草鞋。
那鳥聽這老人一罵，竟然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頭，然後用翅膀撓了撓臉。
少年徹底震驚了！
四肢百骸的恐懼少了些，反而多了一分好奇。
這地獄居然這麼有趣？這麼有人情味？
「請問，那個，這是哪一層？」少年看着老者的背影，撓了撓頭。
問完了，又有些後悔，這老者會不會長成青面獠牙，凶神惡煞的樣子呢？
老者問聲，當下雙手叉腰，轉過身，惡狠狠的盯着他，怒不可遏道：
「什麼哪一層？你腦子是哪根筋不對？還是眼睛有問題？我這小院兒，還分幾層？你這蠢貨！」
咦？雖然在罵人，但居然是好好地人樣兒！
少年眉毛舒展了一些，竟絲毫不覺得害怕。
他甚至朝老者邁了一步，湊到他面前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看了看，「鬼也沒那麼嚇人嘛。
」
老者那根長桿煙袋又惡狠狠的朝少年揮了過去。
「鬼？你大爺才是鬼！不對！你不是大爺！這三更半夜的，我都要被你氣糊塗了！你想當鬼是吧！那我就成全你！」
說罷雙指一印，不知從哪裏飛出一把通體透明的長劍，席捲著殘葉，冒着寒光直直的朝少年眉間刺去。
青鸞暗嘆不好，立刻用雙翅捂住了眼睛。
然後從縫隙中眯着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那劍疾速而去，少年居然帶着笑，睜着眼，紋絲不動的站在原地。
甚至還微微把頭朝前仰了仰。
只見那劍穩穩的停在了距離少年眉間一寸的位置，劍氣甚至割斷了他額間的頭髮，劃破了他的皮膚，有一點血絲冒了出來，他也毫無懼色。
老者深吸一口煙，眯着眼打量著對面的少年：「你不怕？」
「不怕!」
「你死都不怕，為什麼還要跳崖？還有比死更可怕的？」
想起因自己慘死的親人，雲淡風輕的少年臉上有些動容，微微帶了哭腔。
「我害死了我的親人。」
老者化掉劍氣，翻身坐到石凳上，翹著二郎腿，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害死？你放了火？殺了人？還是你欠債人家找上門了？」
少年搖搖頭，低着頭有些啜泣。
老者把煙斗覆在石桌上抖了抖，抬眼道，「那你怎麼害死的？」
「我剋死的。」少年認真說道。
老者以為自己聽錯了，然後和青鸞對望一眼，只見四目震驚。
然後又伸出小指扣了扣自己耳朵，再看看小指除了一點耵聹，倒也算的上乾淨。
「你剛才說的啥？剋死的？」
少年點點頭，哭腔更濃了，「對，我剋死了我的親人！我的娘因為我難產而死，我的爹、我的爺爺和奶奶，都相繼因我而死！因為我是天煞孤星！我是不幸之人！誰和我搭上關係逐漸都會命喪黃泉！」
剛才在劍下都毫無懼色的少年，此刻哭的宛如失去了全世界。
老者伸出煙斗抬起少年的下巴，看着那張倔強的眼神有些動容，然後俯手而立。
「怎麼，因你而死，你就要跳崖以命償命嗎？況且還是那可笑的無稽之談！真是蠢材！難道你就甘心這樣聽天由命，任人擺佈嗎？！天又如何，地又如何！憑什麼他們就要頤指氣使的判定一個人的命運！憑什麼你就要安然接受呢？！」
少年抹去臉上的淚，又站起來，眼神不甘又堅定，默不做聲。
「行，那你去死吧，要死就死外面去。青鸞送他出谷，別死我這谷里，那多膈應人。」
青鸞正摸著淚，悲嘆少年的悲慘遭遇，就聽老者一喝，嚇的渾身一抖。
少年這是明白了，他墜崖沒死，被這名喚青鸞的鳥救了下來。
見不被待見，少年恭敬的朝青鸞做了一禮，「煩請送我回神隱村，大恩大德，我趙磐兒沒齒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