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通天籙

比試場中，沸反盈天。

但只要仔細觀察一番，就知道這種熱鬧醞釀着什麼樣的風暴。

但沒辦法，觀眾對程墨的期待太深，而對張楚嵐的怨恨也太深。

於是出現這一幕背刺的場景，他們的小心臟，確實承受不了這種另類的背叛。

眼見得場面逐漸有些變得不可控起來，張楚嵐的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

他可不是程墨，這麼多的異人真要把他沖了，他也沒有一點反抗的辦法。

「哥，救我！」

遇到這種情況，他沒有絲毫對不起自己的外號，立馬朝着程墨大喊。

「好了好了！」程墨也懶得繼續演戲。

他又不是戲子，沒必要對這些觀眾負責。

「諸位，請聽我一言！」

他沉着嗓子，大聲開口。

在強大身體素質的加持下，他聲若虎豹，明明看着沒有怎麼用力，但是聲音卻硬生生傳遍了整個比試場。

聲音如同滾地雷一般不停回蕩，帶着攝人心魄的壓迫。

這一手，可不簡單。

只有擁有極強真炁，高深修為的異人，才能做到。

於是，所有人即使心中再怎麼憤怒，還是都閉上了嘴巴。

畢竟程墨兇殘的戰鬥場景他們還歷歷在目，知道程墨實力的他們，對於強者，還是有着深深敬畏的。

所以，從心，成了一種最佳的選擇、

他們捏緊拳頭，看向程墨。

確定沒有人繼續破壞秩序，程墨輕輕點了點頭。

雖然他沒有預料到會發生這種情況，但他也似乎不懼怕這些人暴動。

他在這個試煉世界是想收斂一下殺氣，讓精神休息一下，但這並不意味着，他提不動刀了。

經歷過無數大場面的他，根本就不覺得現在這種情況，是什麼了不得的危險。

他心中略作思索，便開始解釋。

畢竟如果能夠用言語去解決問題，沒人願意使用暴力。

「諸位，今天的事情，請大家聽我一言。」

觀眾們面面相覷，但還是沒人當出頭鳥多說半句話。

異人的社會當中，修為，有時候就代表着地位。

弱者打斷強者的發言，是極其僭越的一件事情。

做了，很可能就惹下禍事了。

「大家可能都知道了，我是來自一個久不出山門的隱秘門派。

所以，我是有着自己山門正統傳承的，而這一次比試的第一名，將能得到的獎品，卻是天師府的衣缽，成為下一任天師，這並非我的本意。

我已有正統，自然是不可能接受這一份東西的，而天師府的傳承，對於天下異人而言，都是極其寶貴的東西，容不得一絲一毫的褻瀆，更加不可能浪費，兒戲。

所以，我願意把這珍貴的名額，讓給其他人！

我此行，只是為了證明，我們門派的實力。」

程墨凝聲解釋，響亮渾厚的聲音傳遍斗場的每個角落。

而聽着程墨脈絡清晰的解釋，一群觀眾無言可對。

無他，程墨解釋得太有條理了，而且每一條，都很難讓人出言反駁。

首先，天師府確實在異人世界當中佔據很高地位，而統帥所有龍虎弟子的天師大位，更是重中之重。

歷代天師，無不對異人社會有重大貢獻。

這個位置，不容許任何人去褻瀆。

而第二，程墨本身就有傳承。

如果真的接受天師衣缽，那真的就有離經叛道，背叛師門的嚴重嫌疑。

要知道，在異人的世界裏，傳授傳承的師父，是跟父母地位一樣，甚至還要勝之的。

背叛師門，見利忘義的人，是沒有任何人會喜歡的。

這種人，只會被所有世界觀正常的異人鄙視。

而在反派勢力「全性」當中，就有這樣的人。

程墨說不願意取得第一，是不願意成為離經叛道的人，也不願意褻瀆大位。

這番解釋，沒有任何錯漏。

因為不這樣做，他就是一個壞人。

他能做壞人嗎？

不能。

所以觀眾們也不能繼續指摘他。

斗場安靜了許久，每個異人都聽懂了程墨的解釋。

他們無話可說。

可這種情況，不讓他們說話，簡直比殺了他們還要難受。

於是最終，還是有人捏著拳頭開口。

「可……可「不要碧蓮」他也……也未必有那樣的品德和實力去繼承大位吧……」

這話一出現，立馬得到了其他憤怒觀眾的支持。

「對啊，即使下一任天師不想你一般強大，講理，氣度不凡，也不能讓那樣的歹人當選吧！」

「是啊，這不同樣是對大位的褻瀆嗎？」

各種討伐再次出現。

張楚嵐的臉色變得無比難看：「什麼叫做我繼承傳承就是褻瀆，什麼東西，我就是弱小，不講理，沒氣度了嗎？」

他心中憋著氣。

畢竟他原本也沒想成為天師。

他想要的，只是獲得第一，去見老天師，問一問自己的爺爺，以前到底經歷過什麼事情，僅此而已。

但最終，他還是沒敢大聲說話。

自從他的爺爺張懷義去世，他就一直謹小慎微，從不敢招惹他人，也不敢露出自己的鋒芒。

甚至在比試當中，他為了隱藏實力，也不得不想各種辦法，去取勝，從而得到了一個極其屈辱，輕蔑的稱號——「不要碧蓮」。

所以，他還是選擇忍氣吞聲。

這就是他的行事準則。

為了達成自己的目標，他可以置自己的臉面於無物。

「諸位！」

就在這時，程墨再一次開口。

他渾厚的聲音再次覆蓋了斗場，將所有人的聲音都壓了下去。

「大家在聽我說句話。」

程墨瞥了眼臉色蒼白的張楚嵐，再次朗聲開口：「大家的看法雖然看似沒錯，但卻有着重大的紕漏。」

「試想，我們生下來到現在，又有誰是生來是強大的呢，

每個人，都是從弱小開始，慢慢練習，從而才能達到更高的地方，弱小，並不是決定一個人能不能登上更高峰的東西，我們應該看，這個人有沒有繼續向上的衝勁，有沒有繼續向上的潛力。

我認為，這一點，張楚嵐有足夠的資格！」

程墨字字珠璣，一群觀眾再次啞口無言。

「哥……」

張楚嵐抬起頭，似乎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多久了？

他已經忘了有多久了。

好像自從爺爺去世了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得到任何人的看重。

沒有人看得起他。

所有人，都覺得他不行。

可是在他的心中，是多麼渴望成為像自己爺爺那樣的男人，能夠真正地長大，成為一個可以抗事，頂天立地的人？

多少屈辱，他都忍受過來了？

在他心中，早已不再奢望任何人的善意。

他自認自己已經封閉內心，不會因為任何外界因素而心態受損。

可是當善意出現的那一刻，如此突兀，卻又猛烈無雙的時候，張楚嵐還是感覺鼻子一酸。

他忽而覺得，自己真的好累。

沒有人支持的憋屈生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偽裝出來的，虛假的堅強，為何如此脆弱？

他忽而抬起手，狠狠地擦拭自己的眼睛。

不，不能哭。

他是爺爺的孫子，擎天的男人，不能在外人面前哭鼻子。

「至於……」

程墨輕輕擋在張楚嵐的身前，免得他的模樣給其餘人看見，繼續解釋道。

「他有沒有資格繼承大位，請諸位想一想，他剛剛展露出來的，是什麼？」

話音落下，眾人恍然大悟一般，驚叫出聲。

「金光咒？」

「沒錯，金光咒！」程墨點頭，「還有天師府正統，五陽雷！這兩項技藝，都是天師府成名技法，很明顯，張楚嵐本身，就是學習的天師府正統，他本就是天師府的弟子，就算沒有經過嚴謹的拜師禮，也無法改變這一切。

那麼請問諸位，是一個學習天師府正統的人適合當天師，還是如我這般，學習其他傳承的人，適合當天師呢？」

這一問，又把觀眾問得啞口無言。

這下子，觀眾心中的怨氣，再難積累起來。

沒辦法。

打又打不過，說也說不過。

能怎麼辦？

「既然諸位都沒有異議，那麼道長，還請宣判結果。」

大局已定，程墨朝着充當裁判的道士開口。

「我宣佈，這一次決賽的優勝者，張楚嵐！」裁判回過神來，看了一眼老天師，而後立馬拉長嗓子開口。

這下，事情已成定局。

冠軍，是張楚嵐。

「好好好。」

接着，又一道渾厚聲音傳來。

眾人連忙看向聲音的方向。

看清開口之人的模樣，觀眾們都立馬緊閉嘴巴。

好傢夥，這一個更是重量級。

老天師，開口了。

作為主辦方，外加天師的身份，他的分量，自然不必多說。

無論身份，實力，資歷，都擺在那裏。

眾人再次安靜閉嘴傾聽。

「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且不論這位程小哥所說，這勝負之事，本就是兩者之間的決勝，既然程小哥沒有爭鬥的想法，那麼就算是強行比試下去，也不可能有新的結果。

而且在比試開始之前，我們也沒有禁止認輸的行為，這一切，並沒有違反任何規則。」

陸謹聽着老天師的話，不禁開始吹鬍子瞪眼。

他當然知道，老天師恨不得這情況出現呢。

但老天師說得大氣凜然，不知道內情的旁人，根本憋不出半句話來。

就這樣，老天師出馬，總算是把這件事給定下了結局。

其他人就算是心中有再多的想法，也不能夠再說了。

再說，既不禮貌，也太過不要命了。

無論願意還是不願意，他們都只得接受這個結果。

看到沒人說話，老天師算是鬆了一口氣。

他把目光投向程墨，一時間顯得有些深沉。

他對程墨，其實還是十分好奇的。

原本他還想試探一下程墨的底細的，但由於剛剛程墨仗義執言，他此時卻也不好發難。

於是這原本應該精彩絕倫的決賽，就這樣落下了帷幕。

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但還有更加重要的東西，還沒結束。

那就是頒發獎勵。

要知道，這一次之所以那麼多異人千山萬水也要趕來，就是為了獎勵而來的。

現在打鬥是打完了，他們剩下的心思，就是想要看看珍奇的獎勵了。

老天師下到場中，走到了張楚嵐和程墨的面前。

在他身邊，還帶着一群人，頗有領導風範。

其中，陸謹也在。

畢竟獎品中的一樣，還是由他貢獻出來的。

「張楚嵐，你獲得了第一，那麼你即將成為下一任天師，同時，還能得到陸謹先生貢獻的一本《通天籙》秘籍。」老天師平和開口。

這一下，觀眾又激動起來。

這是何等恐怖的獎勵？

平常異人能夠得到其中之一，做夢都能笑醒！

「可惡，為什麼偏偏是最賤的那一個獲得了這些東西啊！簡直像是白菜被豬拱了一樣！我好難受，感覺全身都有螞蟻在爬一樣！」

「我也一樣！」

場中，張楚嵐無視了周圍的各種聲音。

他向前一步，看向老天師，十分堅定地開口拒絕了：「謝謝天師好意，只是這通天籙，我實在不能要，我已經得到夠多的了，而且我本身就沒有得到它的想法，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夠把這東西讓給程墨大哥。」

聞言，老天師有些詫異。

張楚嵐回頭看了看程墨，眼神變幻。

其實在昨晚，他們就見過面了。

因為之前程墨已經把事情跟馮寶寶說了個大概。

不想輸的張楚嵐無可奈何。

所以他去了找程墨。

對此，程墨直言，第一名可以讓，但是獎勵他不會放過。

通天籙，他必須得到。

對於張楚嵐而言，獎勵根本不重要。

所以兩人一拍即合。

而這，才有了剛剛令所有觀眾都憤怒不已的一幕。

老天師卻不知道這麼多，他看了看一旁的陸謹，一時間沒有說話。

然後陸謹跟他進行了一波眼神交流。

老天師：「你怎麼說？」

陸謹：「這不好事嗎？說明張楚嵐這小子懂事！他已經身患八奇技之一的氣體源流，世人恨不得殺之奪寶，他自身實力又不足，若是再得通天籙，恐怕你我這樣的強者都想殺了他奪取八奇技了。

這個時候，捨棄利益，才是聰明人的選擇。」

老天師：「不是，我的意思是，這玩意是你的，我不好說話，你想那麼多幹嘛呢？我一百多歲的人，還想不明白這點彎彎繞繞是吧？」

陸謹：「我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