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即便要死，也要濺他一身血

帖木兒道：「就是朱標征服東察合台汗國那一役。哎，棋差一招啊！」

「父皇此言怎講？」

「原來，朕和東察合台汗國為敵，也曾經攻佔過撒馬爾罕。後來，受那王保保的攛掇，為了兩國交好，又還回去了。本來，這也沒什麼。但是，朕千算萬算，沒算到，朱標的東廠，在東察合台汗國經營了二十年！他奇兵陡出，不到兩個月，就將東察合台汗國輕鬆覆滅，佔有了包括撒馬爾罕在內的，帕米爾高原以西大片領土。等朕得到消息時，連調兵阻攔的時間都沒有！」

沙哈魯也是當世人傑之一，若有所思地道：「所以，父皇認為，朱標老謀深算，出您預料之外，取了帕米爾高原以西大量領土，有了落腳地，才是您失敗的根本原因。要不然，您拒朱標於帕米爾高原西麓。朱標連落腳地都沒有，根本就派不出幾十萬大軍。」

「不錯，正是如此。」帖木兒道：「當初的大唐名將高仙芝，是何等威風？但是，他再威風，越過蔥嶺，能帶的糧草物資是極其有限的。所以，他帶的兵馬也多不了。最終，在恆羅斯之戰中，以寡擊中，遭到葛邏祿部僕從軍反叛，高仙芝不得不承認戰敗，退回大唐。」

「但是，後來還有耶律大石和成吉思汗的西征？」

帖木兒冷哼一聲，自信滿滿地道；「那是因為，他們沒有遇到朕！朕若是率領大軍，鎮守在帕米爾高原西麓，無論是耶律大石，還是成吉思汗，或者是現在的朱標，都別想攻過來！」

「不對，還是有些不對。」沙哈魯道：「朱標不是早就收了撒馬爾罕，有了落腳地了嗎？為什麼，您還堅決，要殺戮境內商隊，挑釁大明呢？」

帖木兒苦笑道：「這就是朕第二個佩服朱標的地方了。朕以為，我突然發難，大明沒有什麼防備，在撒馬爾罕沒有多少存糧。然而，事實是，人家朱標在幾年前，就開始在撒馬爾罕秘密囤積糧草。到了現在，恐怕足夠百萬大軍一年之用。」

「父皇您如此判斷的依據是……」

「就是這七大旨意了。傻孩子，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你只看到，朱標七大旨意，是在倒行逆施，逼反各地方勢力。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朱標為什麼這麼干？他不是太過狂妄自大，而是故意為之啊！」

「故意為之？」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了沙哈魯的心頭。

帖木兒道：「沒錯，就是故意為之！他在撒馬爾罕有大量的存糧，才是這麼做的底氣所在！老四，你好好想想吧，如果朱標糧草方面本來就沒有問題，早就立於不敗之地！朱標又在巴里黑城又繳獲了大量的存糧，那糧草就更加富裕了。他還有著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百萬大軍……現在，他怕得誰來？他怕只怕，那些地方勢力太過膽小，太過恭順，不敢抵抗他啊！」

「所以……」

沙哈魯激靈靈打了個冷戰，道：「華夏有句話，不教而誅是為虐。但教兒誅之呢？那就是霹靂手段菩薩心腸！朱標是要做華夏皇帝的，他是要臉面的！所以……他這是在逼反咱們波斯帝國各地方勢力？好大殺特殺！」

「確實是這樣。」帖木兒苦笑道：「蒙古人才多少人？即便大殺特殺，也是需要百姓統治的。但是，大明有多少人？他只想要波斯的土地，至於波斯的人……只有最恭順的，最願意向華夏靠攏的，最願意放棄祖先一切的，才能活下來。對了，你聽說了嗎？朱標雖然屠了巴里黑，卻也是真的在撫養教育那些不超過車輪的孩童？」

沙哈魯道：「聽說了。這是他唯一，比成吉思汗仁慈的地方了。」

帖木兒冷笑道：「哼，仁慈？什麼仁慈？這麼說吧，華夏人和波斯人、突厥人的長相，是有差異的。這就讓華夏人用秘諜，出現了天然的困難。以後，這些孩童被朱標教育長大了，就是朱標最忠誠的戰士。在戰場上，他們悍不畏死，奮勇殺敵。在民間，他們混在波斯人中，探聽各種消息，防不勝防！他們就是朱標的一根根觸角，深入波斯諸地，將一切保留原來文字、語言乃至歷史之人，盡數斬殺！你瞧著吧，幾十年後，此地將成為華夏熟地，盡為大明所有，再也無法撼動！」

「這麼狠？這麼毒？這麼……厲害？」沙哈魯面色慘淡，道：「難道，咱們就沒有半分勝機？」

「沒有！半分勝機都沒有的！當初，成吉思汗率領十萬大軍，都屠城無數，所向披靡。更何況，朱標現在手中有百萬大軍？後續，還有大明源源不斷的不斷的支援？對了，還有大明海軍。別忘了，大明海軍還沒動呢！必要的時候，他們甚至可以兵出波斯灣，讓咱們腹背受敵！」

「這……這麼嚴重？」

「還有奧斯曼帝國的人！你想想，如果朱標聯絡奧斯曼人，如此報仇雪恨的良機，奧斯曼人會錯過嗎？」

當然不會錯過。

這就好比靖康恥剛剛過去不久，蒙古有意和南宋聯合滅金。即便是趙構那個軟蛋在位，也得嗷嗷點頭啊！即便明知唇亡齒寒，所有宋人也忍不住這個天大的誘惑啊！

「那……那咱們到底該怎麼辦？難道，天下雖大，卻沒有咱們父子的一線生機嗎？」

東邊的朱標，實力如此強大。帖木兒還斬殺了大明的使者，和朱標勢不兩立。

西邊的奧斯曼帝國，就更不用說了。帖木兒氣死了人家的皇帝，當眾玩了人家皇后。如此奇恥大辱，雙方更沒有任何和解的餘地，甚至很可能和大明聯合。

就是本國內也不太平啊！

要知道，大不里士城不遠的巴格達和大馬士革城，曾經被帖木兒徹底毀滅過！

這些死者的親人們在哪裡？

就在大不里士城附近啊！

恐怕，大不里士城附近，不知有多少人，想吃帖木兒的肉，喝帖木兒的血！

完了！

全完了！

現在的沙哈魯，直覺寒冬臘月被一盆涼水兜頭而下，從頭頂涼到了腳底。

「一線生機么……」

帖木兒蒼眉緊蹙，胡亂抓起一把椰棗，往嘴裡送去，狠狠咀嚼著。然後，又吐出幾顆棗核，再迫不及待的往嘴裡送入蜜棗。

似乎，在朱標的強大的壓力下，這種「沒有蜂飛過卻流淌著蜜汁」的西亞特產，比那無所不能的神靈，更能帶給他無窮的智慧。

噗！

忽地，帖木兒又吐出了幾顆棗核，含混問道：「黑羊王朝的卡拉優素福，最近怎麼樣？」

「黑羊王朝的卡拉優素福？」

所謂黑羊王朝，是帖木兒帝國內，一股強大的地方勢力。因為旗幟上綉著一隻黑羊而得名。

原來，帖木兒和大明在東方決戰之際。黑羊王朝在國王卡拉·優素福的率領下，起兵反叛，攻克了大不里士。

帖木兒在中亞吃了大敗仗，率領殘兵敗將跑到西亞來。又把黑羊王朝打跑了，奪回了大不里士，以為大不里士國的新都。

沙哈魯微微一愣，道：「卡拉·優素福，已經認罪了。他派遣使者，帶著大量的財物和十八名美貌的少女，向咱們求和。對了，這公文上的情報，就是黑羊王朝給咱們的。卡拉優素福表示，願意向咱們稱臣，和朱標周旋到底。」

「很好，就是他了！」帖木兒陰惻惻地一笑，道：「你先假意答應黑羊王朝的要求，和他們虛與委蛇。」

「您呢？」

「朕率領大軍，偷襲黑羊王朝，滅了他們的國祚，取了他們的財富，殺光他們的男人，玩了他們的女人，帶著兒郎們好好快活快活。」

「不是……您這是破罐子破摔？」沙哈魯滿面苦澀，道：「現在，真到了那個地步？」

「當然不是破罐子破摔。」帖木兒眼中精光一閃，伸出了三根手指，胸有成竹的道：「有三個理由。」

「請父皇為兒臣解惑。」

「第一個理由：其他人也就罷了，不過是在朕戰敗之後，不遵朕的號令、他們也算按這片土地的規例行事，情有可原。而黑羊王朝呢？卻是在朕戰敗之前，就趁著朕兵力空虛之際，破了大不里士。所以，朕可以寬恕任何人，唯獨不可寬恕黑羊王朝的卡拉優素福！」

「第二個理由呢？」

「當然是殺一儆百！朕要通過此事，告訴那幫子首鼠兩端之輩，的確，朕是敗給了朱標！但是，他們既然要繼續效忠朕，就老老實實聽朕的旨意行事！朕雖然老了，雖然敗了一次，但朕的刀已然鋒利！砍他們的腦袋，還是綽綽有餘！」

「其三呢？」

「其三，也是最為關鍵的！朕的倚靠是什麼，是麾下這十二萬大軍！他們既是猛虎又是惡狼，是要用鮮血、女人、財富和勝利餵養的！不餵飽了他們，別說等朱標攻來了，朕現在都坐不穩這個位置！不滅了黑羊王朝再說，讓朕的虎狼飽餐一頓，怎能讓他們為朕打朱標呢？」

沙哈魯道：「所以……父皇歸根到底，是想和朱標硬拼一場，奪取那一線生機！」

「不完全是那樣說。」帖木兒道：「沙哈魯，待擊敗了黑羊王朝後，朕就宣城你暴病而亡。你，帶你我那兩個乖孫子，到歐羅巴去。」

「去歐羅巴幹什麼？」

帖木兒道：「老四，你聽說過末日商團沒有？」

「倒是聽說過。據說，末日商團是一個非常神秘的商團，平時不以真面目示人，很可能一個街邊小店就是末日商團的觸角。但是，這商團神通廣大，能搞來大量的緊俏物資，深受歐羅巴各地貴族的歡迎。對了，他們不止一次援助東羅馬帝國（拜占庭帝國），在歐羅巴名聲相當可以……啊！」

陡然間，沙哈魯陡然發出一聲驚呼，道：「東羅馬帝國和奧斯曼帝國，連年征戰。幫助東羅馬帝國，就是在對付奧斯曼帝國！難道，那末日商團……是咱們的？」

「從今天開始，這末日商團就完完全全屬於你，和朕無關了。」帖木兒輕嘆一聲，道：「朕以前秘密設立這末日商團，一方面是為了圖謀奧斯曼帝國。另外一方面，是為了擊敗奧斯曼帝國之後，圖謀歐羅巴。但是，沒想到啊，陰差陽錯，這末日商團，竟成了朕為子孫綿延，留下的唯一手段。」

響鼓不用重鎚，沙哈魯瞬間秒懂。

帖木兒的目標太大了，不殺帖木兒，朱標心中難安。但是，沙哈魯卻可能通過詐死，在歐羅巴富貴綿延。

他哽咽道：「父皇是想讓兒臣，去歐羅巴為家族延續血脈。而您留在這裡……」

「朱標要戰，那便戰吧！朕如他的願！」

帖木兒站起來，眸子精光閃爍，白須微顫，道：「你走之後，朕毫無後顧之憂，就聯合這片大地的所有地方勢力，和朱標大戰一場！即便要死，朕也要——濺朱標一身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