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想都別想!

第432章 想都別想!

劉勝想得很清楚:右賢王攣鞮尹稚邪,匈奴人是無論如何都不能交到漢家手中的。

什麼『任漢皇帝處置』『生死不過陛下一言而決』,都不過是匈奴單於攣鞮軍臣想要排除異己,卻又不願意承擔殺害手足兄弟的污名。

所以,除非匈奴人願意付出一些真正有價值的東西,否則,劉勝便絕不可能在這次談判中讓步。

——這次談判,是漢家歷代先皇忍氣吞聲,忍了足足六十年才換來的!

是不知多少忠臣義士,用自己的鮮血和犧牲換來的。

更是天下之民繳齊稅賦,承擔勞、役,一點一點所積攢下來的。

劉勝絕對不會心軟。

因為在這種時候心軟,就意味着對漢家不負責,意味着對陣亡的英烈不負責·······

「貴使原來辛苦,朕恰好也有些繁忙。」

「如果沒有其他重要的事,使者就先下去吧。」

「——長安,還是一個很值得遊玩的地方。」

「在長安待一段時間,好生遊玩一番,使者再回草原,向貴主單於復命就可以了。」

毫不遲疑的對匈奴使者下達過逐客令,劉勝的目光便再次落在了面前,那捲空無一字的竹簡之上。

劉勝在等。

等一個令自己感到滿意的條件,等一個令漢家收益,且收益程度符合馬邑戰役之戰果的條件。

很顯然,攣鞮尹稚邪的性命,並不在此列·······

「皇帝陛下,難道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

「——我主大單於的誠意日月可鑒,甚至就連右賢王,都可以成為我大單於表達誠意的方式。」

「皇帝陛下這麼做,是鐵了心要和我大匈奴交惡嗎?」

隨着匈奴使者愈發沒有底氣的威脅,劉勝面上澹笑之意也愈發模湖,到最後,更是模湖到已經讓人看不出。

——劉勝,已經沒有在笑了。

至少對眼前的匈奴使者,劉勝已經完全『失去了耐心』·······

「我漢家與貴主交惡,這就像是鷹會捕獲兔子,狼會狩獵羊羔一樣,是上天所定下來的事。」

「為了不同貴主單於交惡,我漢家在過往這些年所付出的努力,也不可謂不巨大。」

「但從最終的效果來看,我漢家想要和平的心意,卻被貴主單於看做軟弱可欺。」

「這,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既然很早之前就已經交惡,既然再怎麼友好也無法消除戰禍,再怎麼小心翼翼、再怎麼有誠意,都打不消貴主單於南下扣關之心,朕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我漢家,歷來都講究一個禮尚往來。」

「對於朋友,我漢家可以很熱情、很友好,對於敵人,我漢家自也會很『溫和』、很『寬容』。」

···

「貴使回去之後,可以告訴貴主單於:很遺憾,漢人的皇帝,看穿了我大匈奴單於的小把戲,不願意成為單於手中的刀,去殺死在馬邑戰敗的匈奴罪臣——右賢王攣鞮尹稚邪。」

「而且漢人的皇帝,也根本不想讓單於如願剷除右賢王極其勢力,好讓那騎羊年紀的左賢王於單,徹底坐穩匈奴的儲君之位。」

「再告訴貴主單於:一場馬邑之戰,我漢家還遠沒有打夠。」

「只要單於還有力氣,我漢家,必定奉陪到底······」

奉陪到底?

說實話,去年一場馬邑戰役,雖然不至於讓漢家傷筋動骨,卻也讓文景兩代積攢下來的潑天財富,史無前例的在極短時間內蒸發了將近二十分之一。

——這很多了!

要是放在原本的時間線上,這些錢都夠某位劉姓天子第無數次封禪泰山,又或是為自己再建造一大片宮殿群了。

照理來說,對於劉勝『奉陪到底』的說法,漢家群臣普遍持有的態度是:打可以,但不能急,要先消化馬邑戰役的勝利果實,然後再徐徐圖謀。

但很顯然,在這樣的場合,沒有人會說出這樣滅自家志氣,漲他人威風的話。

匈奴使者在場,就意味着漢家君臣必定會眾志成城,意味着劉勝的意志,必定會是漢家決策層的一致決策。

至於打不打,是否要真的『奉陪到底』,漢家君臣自然會在私底下進行交流,甚至是進行一定程度的博弈。

此時的匈奴使者欲哭無淚。

右賢王攣鞮尹稚邪,是匈奴使者唯一的籌碼,現在這個籌碼已經被劉勝單方面宣佈『一文不值』;

反倒是這枚籌碼真正的來源,或者說是攣鞮尹稚邪能被單于軍臣作為籌碼的原因,被劉勝輕鬆看破不說,甚至還明晃晃擺上了枱面。

現在,匈奴使者已經失去了所有的籌碼,卻依舊還有數不清的使命沒有完成。

想到這裏,匈奴使者緩緩抬起頭,看了看劉勝澹漠的面容;

又側過身,看了看分列於殿兩側,滿是高傲的昂起頭,用鼻孔朝背對匈奴使者的方向呼氣,卻連看都不屑於看匈奴使者一眼的漢家群臣。

終還是對此次出行完全失去了希望,匈奴使者只得心灰意冷的挺了挺腰身,最後再對劉勝拱手一拜。

「既然皇帝陛下繁忙,甚至已經忙到了連我主單於的國書,都根本抽不出空看的地步······」

匈奴使者話音未落,甚至是剛開口,漢家群臣便齊刷刷『嗖』的一聲轉過頭,惡狠狠地目光同時落在匈奴使者的身上,恨不得用眼神將那匈奴使者撕碎。

——你敢!

——你但凡敢說出那句『那我大匈奴只能揮軍南下』,就被想活着從這宣室殿出去!

漢家群臣明寫在目光中的惡意,卻並沒有再讓匈奴使者感到憂心。

正所謂: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

情況已經糟糕到了這個地步,那匈奴使者,顯然也已是破罐子破摔了。

「既然皇帝陛下抽不出空看過書,那外臣就將我主大單於的心意,轉述給皇帝陛下吧。」

「不管皇帝陛下是否答應我主大單於的條件,外臣都至少要完成自己的使命,將我主大單於交代的事告知皇帝陛下。」

···

「其一:對於馬邑發生的衝突,我主大單於感到非常遺憾和憤怒,因為這是右賢王自作主張,在沒有單於命令下私自南下的緣故。」

「所以對於右賢王,我主大單於必定會有所處置,好給皇帝陛下一個交代。」

「只是我大匈奴世代以游牧為生,這樣一場大的摩擦,實在是讓我草原游牧之民傷筋動骨,不知有多少牧民無法繼續生存下去。」

「所以,我主單於希望皇帝陛下看在漢匈兄弟之國,且曾經屢屢達成盟約的份上,對我大匈奴進行一些幫助。」

「我主單於將感謝皇帝陛下的康慨,只要是皇帝陛下贈送的禮物,無論是糧食、布匹,還是金銀、珠玉,亦或是鹽、茶等生活物資,我大匈奴都願意接受。」

「希望皇帝陛下可以理解我主大單於,抓住這個重新同我大匈奴達成友好條約的機會······」

···

「其二:對於漢家大行皇帝駕崩,我主大單於感到無比的哀痛,為了表達哀思,特地讓外臣帶來了禮物。」

「為了祝賀皇帝陛下少年即立,也同樣托外臣給皇帝陛下帶來了賀禮。」

「在為漢家的大行皇帝,以及陛下分別送上禮物的同時,我主單於希望皇帝陛下能延續漢家的太宗孝文皇帝、大行孝景皇帝時的策略,於我大匈奴和親結盟。」

「如果皇帝陛下願意這麼做,那我大匈奴願意保證:從今往後,再也不會有任何一個腰系兵刃的勇士策馬越過漢家的北方邊牆。」

「就如同幾十年前,漢家的太宗孝文皇帝,與我大匈奴故主:老上稽粥單於所達成的合約那樣——長城以北,單於以游牧之民治之;長城以南,皇帝以農耕之民牧之。」

「為了表達誠意,我主大單於願意將皇帝陛下嫁去的公主立為閼氏,在草原的女人當中,地位只會比母閼氏低。」

「我主單於希望這樣的誠意,可以換來一位真正的公主,來為漢匈長久的友好、和平做出貢獻······」

···

「其三:我主單於在遙遠的西方,發現了一個非常非常富庶的國家。」

「這個國家以黃金做錢幣,匠人精通鍛造,馬匹也非常的健壯。」

「我主單於希望可以和皇帝陛下一同征討這個國家,並以此來修復和漢家之間的關係。」

「希望皇帝陛下慎重考慮,給我主單於一個滿意的答覆······」

···

···

······

又一次漫長的寂靜,讓宣室殿內的氛圍莫名有些凝重了起來。

幾乎每一個人——幾乎是每一個在宣室殿內的人,都在思考匈奴使者所說出口的這幾個條件,或者說是『外交訴求』。

尤其是劉勝,幾乎是匈奴使者這邊剛說出口,劉勝那邊便已經有了大致結論。

簡單而言,匈奴人的條件和劉勝所預料的一樣,純屬科幻片的範疇。

第一條說的花團錦簇,總結起來就一句話:馬邑戰役的爆發,我大匈奴不承認是我們自己的責任;

非但不承認這個責任,同時還要求漢家進行戰爭賠償,以彌補匈奴在馬邑戰役中的損失。

只是為了場面上好看一點,戰爭賠款被粉飾成了『看在漢匈兄弟之國的份上,作為弟弟的漢家,幫幫匈奴這個窮哥哥』。

但本質上,戰爭賠款就是戰爭賠款,再怎麼粉飾,都脫離不了其『取之於民,資之於敵』的本質。

第二條,核心內容則是和親。

只是相較於過往,匈奴人的姿態放的低了些,場面話也說得多了些、好聽了些;

但和第一條『萬變不離其宗』一樣:第二條提煉出來,也不過是和親二字。

至於什麼『立為閼氏』『在匈奴女人當中的地位,僅次於單於的母親:母閼氏』之類,也基本都是毫無現實意義的場面話。

在匈奴的女人當中,地位僅次於母閼氏?

匈奴的女人,草原上的女人,游牧民族的女人,何來地位可言?

——要知道短短三五十年前,匈奴人都依舊保留着自單於以下,所有人都棄老不養的光榮傳統!

甚至就連單於本人,都會因為『年邁無用』而放棄自己的長輩,包括母親,在草原上獨自流浪,自生自滅。

匈奴人開始終是贍養老人,都還是太宗孝文皇帝明裏暗裏損匈奴人沒有人性,一點都不文明,才羞的他們逐漸重視起來的。

可即便是重視起來,也不過是大貴族階級稍微注意一下體面,不讓自家的老人在草原上被野獸啃食。

至於權力?

根據劉勝目前的了解,理論地位對標漢太后的匈奴母閼氏,在匈奴決策層的地位無限接近於任意一位姬嬪。

什麼意思?

——就是沒有權力,空有一個『單於生母』的身份,會得到一定程度的尊重,卻無法掌握任何一絲權力。

母閼氏尚且如此,閼氏又能怎樣?

閼氏而已,對標的不過是漢家的姬嬪,又不是皇后······

最有意思的,就是第三條:匈奴人發現了一個冶鍊技術先進,馬匹優良,無比富庶,同時又極其羸弱的國家。

什麼意思?

嘴上說是『我們一起去打吧,順便彌補一下破損的關係』,但實際上,這不過是匈奴人拙劣的想要威脅漢家、威脅劉勝:年輕人不要太氣盛,好好權衡一下利弊,不要衝動······

「年輕人不氣盛,那還叫年輕人?」

「什麼富庶而又羸弱的大國,不就是大宛嗎?」

「搞得神神秘秘的,還以為是印度呢,讓朕白高興了一場······」

『輕聲』呢喃著道出此數語,惹得那匈奴使者滿是驚駭的瞪大雙眼,劉勝終於處理完了『政務』,也終於將目光再次落到了匈奴使者的身上。

只是從那目光之中,匈奴使者依舊沒有看到任何讓自己舒心一點的東西。

「回去告訴軍臣:要想乞和,那就拿出乞和的態度。」

「別一副『我戰敗了我強大,你勝利了你弱小』的架勢,搞得好像我漢家,才是馬邑一戰的戰敗方。」

「——矮要立正,挨打站穩。」

「弄不明白這一點,就不要再派人來擾人清靜了。」

「我漢家泱泱大國,要忙的事很多~」

「實在沒興趣跟一個蠻夷酋長,在這些無聊的事情上浪費時間。」

···

「至於和親,早在朕還是儲君太子的時候就曾說過:絕對不可能!」

「告訴軍臣:想都別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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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真不是中山靖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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