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奇怪的訂單

第2章 奇怪的訂單

徐街安第一次接到這樣的訂單,他是開花店的。

一個不算大但是已經開了許久的花店,店鋪在這座鱗次櫛比的高樓里里很不起眼,矮矮的小平房,破舊的招牌,上面用着當時網上隨便請的一個設計師設計出來的,歪七扭八,花里胡哨,看着濃濃非主流氣息的藝術字。當時徐街安看着居然還覺得很滿意,結果是越看越醜陋,但是又捨不得錢再做一個,只好一如既往地擺在上面。

「喂?您好,這裏是『安街花店"」徐街安接通電話,先自報家門。

「喂?」電話那頭傳來一道微弱的女生,細細的,像蚊子一樣。

「您好,有什麼需要嗎?」徐街安繼續說道。

「咳,咳,我,我想下一個訂單……」女生咳嗽地說着,聲音有點不定。

可能多半是不好意思,女生買花大概率是送給異性,估計是鼓了好久的勇氣吧,徐街安內心想着。

「那您請說一下需要送什麼花,以及收花的地址,收花人的姓名和聯繫方式,還需要另外支付運送費哦」徐街安熟練地說着。

「我想定60束花」女孩回答。

還沒等徐街安再說什麼,她緊接着又說了一句:「我想分60年來送」

「什麼?」徐街安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想定60束花,分60年來送……」聲音越來越小,很沒有底氣,就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在說着事情經過。

「對不起,我們沒有這種服務」徐街安皺着眉頭說,他不知道這個人是不是在惡搞她。

徐街安想掛了電話,他是做生意的,沒時間聽別人在這跟他扯一些不切實際的東西,他語氣收起了之前的客氣:「還是請您去別的店問問吧」

「等等,等等」女孩的聲音有點焦急,她哀求道:「我已經打過很多家電話了,他們都沒有辦法,聽說只有你們家店可以做到,求求你了,我們面談可不可以,我會支付你相應的錢的。」

錢?徐街安猶豫了,做生意的人誰會和錢過不去,但是他還是有點不相信,覺得是這個人的惡作劇。

「呃……」徐街安拉長聲音。

「您可以過來嗎,我有點不方便過去,人民醫院二十六樓2603病房,我叫范楚欣」女孩說。

醫院?徐街安疑惑了。「那你要報銷路費」徐街安不情願地說着。

「好的,感謝您」女孩的聲音陡然變明亮了。

掛斷電話,徐街安對着店外面吼了一嗓子:「陳楚楚!」

「幹嘛!幹嘛!給老娘喊魂呢啊!」陳楚楚的氣沖沖地從外面進來,雙手插著腰,脖子上系了個圍裙,上面同樣印了個安街花店的logo,右手裏攥著一個掃把,扎著半丸子頭,前面兩縷捲髮垂下來,襯的臉頰很精緻。每次看到陳楚楚,徐街安都不得不承認,他的這個小員工長得確實出落,不過……就是有點凶,有時候別人都搞不清究竟誰是老闆。

陳楚楚剛剛在費力地插今天擺在外面的花,滿肚子的不耐煩的怒火,結果聽到他那混蛋老闆在裏面嚎叫,直接怒火上頭,把花一扔直衝衝進去,倒是要看看徐街安要搞什麼么蛾子。

「去一趟人民醫院,二十六樓,2603病房,找一個叫范楚欣的人,她要下個訂單。」徐街安下派任務。

「老娘是你狗腿子嗎?啊?外面花不用擺了是吧?什麼訂單還要上門服務?老闆,咱們是賣花的不是服務人員」陳楚楚氣鼓鼓地說道。說完還氣不過地掐了徐街安一把。

徐街安疼的臉部變形了,吸着涼氣,聲音從牙縫裏蹦出來:「死女人,遲早有一天把你給你開除了」

「開除吧,就你那點工資,除了我這種冤大頭,我看看還有誰給你幹活」陳楚楚回敬道。

徐街安頓時蔫了,因為她說的確實沒錯,店小請不起別的員工了。

「姑奶奶,您消消氣」徐街安一臉諂媚的笑,雙手放在陳楚楚肩膀上捏著肩,大獻殷勤,「您去一趟。這是個大單子」

「什麼大單子?」陳楚楚問。

「去了就知道了。」其實他也說不上來。

「那今天外面的花你擺。」陳楚楚提出要求。

「那是自然。」徐街安拍拍胸脯。

「車費報銷。」陳楚楚盯着徐街安。

「開我車去。」徐街安回答。

「中午飯你請。」陳楚楚緊逼一步。

「請!」徐街安咬牙道。

「這還不錯。」陳楚楚滿意地晃了晃後腦勺的頭髮,把手中掃把扔給徐街安,「掃乾淨點,花插整齊嘍」

「得嘞」徐街安又嚎了一嗓子。

「你要嚇死老娘啊!」陳楚楚一驚,拐了他一腳。

她開上了徐街安的野摩托,奧不對,小車車,近來短視頻刷多了,可不能天天刷,這玩意果然會洗腦……

倒也不用擔心不知道在哪個樓,醫院能有二十六樓的只能有住院部了,醫院的人流量是不管什麼時間都很大的,光是等電梯陳楚楚就覺得像是等了幾個世紀。

到了樓層,頭頂的牌子上明晃晃的幾個大字「普外科」,這是什麼科?陳楚楚從小就無病無災的,很少去醫院,對這些科室不是太了解。

找到2603病房,陳楚楚推門走了進去,病房內的人沒有一個人抬頭看她。

「請問誰是沈楚欣?」陳楚楚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在這。」一道微弱的女生響起,房間最後面的帘子裏伸出一隻瘦弱的小手,將帘子拉開一道口子。

陳楚楚走了過去,看到沈楚欣的時候她有點吃驚,雖然她想到在醫院的應該是個病人,但是沒想到這麼嚴重。沈楚欣已經瘦的就剩個皮包骨了,膚色慘白,就好像全身的血都被抽幹了,帶個棕色的針織帽,穿着病號服,病床半升起,她半躺半坐在上面,不停的在咳嗽,就像是天上的紙鳶,一根細線牽着,隨時會斷開。

「乳腺癌晚期。」沈楚欣看着陳楚楚吃驚的表情,苦笑着解釋道,她把頭上的帽子摘下來,頭髮已經所剩無幾了。

聽到乳腺癌晚期,陳楚楚心中一沉,已經……無力回天了。

「我是安街花店的。」陳楚楚說。

「謝謝你們,我沒打電話多久你們就來了,很多家花店聽到我的要求就直接掛斷電話了。」沈楚欣微笑着說,雖然一副病態,但是沈楚欣的微笑卻讓人覺得很暖,

還不是我那混蛋老闆貪財……陳楚楚內心腹誹著。

「你的訂單?」陳楚楚問道。

「我,可能沒有多久的時間了。」沈楚欣說,她的時間指的是生命。

「其實我快要和我男朋友結婚了。」沈楚欣抬起手,中指上有一枚鑽戒,鑽戒是量身定做的,但是因為病情,戒指尺寸已經不合適了,戴在手指上會滑動。

「不過我應該是等不到了。」沈楚欣笑着望着自己手上的戒指,眼角噙出淚花。

陳楚楚看到病床前的床柜上擺着一張照片,裏面是一對情侶,女孩是沈楚欣,彼時的她還很健康,笑容陽光而明媚。男孩剃著一個板寸頭,帶着一個黑框眼鏡,長得很普通,有點像大家所說的理工男,從外表就能看得出來,這應該是個讓女生束手無策的直男,他的嘴角微抿,感覺拍這張照片的時候有點緊張。

沈楚欣看到陳楚楚在望着那張照片,她笑着說道:「他叫林澤,這是我們的訂婚照,他是個木魚腦袋,傻愣愣的,平時都不拍照片,當時讓他笑一下,他還說第一次拍這種照片,太緊張,實在笑不出來。」

沈楚欣的話語里滿是幸福的氣息。

沒等陳楚楚說些什麼,她自顧自地接着說:「我到現在都沒有想明白他當初是哪來的勇氣跟我表白的,明明那麼直男,什麼浪漫也不懂,就直板板地站在你面前,那個姿勢,就像是軍訓的時候站軍姿,被教官訓得服服帖帖的感覺,結果他來了一句,可以做我女朋友嗎?嚇得我以為他是來搶劫的。」

說着說着,沈楚欣噗嗤笑出了聲,許是想到了當時的場景。

「對不起啊,我很久沒跟人聊過這些趣事了,一不小心就沒打住,他這個人又無趣的很,一跟他說這些事他就急得臉紅,就像是做了見不得人的事一樣。」沈楚欣說。

「沒事的,沒事的。」陳楚楚連連擺手。

「我很愛他,當初他說他想照顧我一輩子,他做到了,只不過我們都沒想到,我這一輩子居然這麼短,快要結束了。」沈楚欣的眼神變得黯淡無光,彷彿蒙上了灰塵,接着說:「有點遺憾啊,明明就快要過上屬於我們的生活了,雖然他很木訥,不懂哄女生的心,但是自從畢業后他就一直在拚命地賺錢,我知道他很努力地想娶我,差一點就讓他得逞了。」沈楚欣開着玩笑。

「我想定60束玫瑰花,希望我走以後,每年都可以送給他。」沈楚欣望向陳楚楚,說道。

「每年的什麼時候?」陳楚楚問。

「我離開的那天。」沈楚欣回答,「我會支付你相應的報酬。」

「好。」陳楚楚答應了,不知道是被感動了,還是覺得沈楚欣可憐,每年送一束花其實也不是什麼難事。

「真的嗎?」沈楚欣滿是驚喜,她終於找到有人可以接這個單子了。

「嗯。」陳楚楚一口應承下來,「不過價錢會比平常的要貴一點」

「沒問題。」沈楚欣說,她指著床頭櫃說:「可以幫我拿個東西嗎?抽屜里有個小盒子」

陳楚楚將盒子放到沈楚欣面前,她打開盒子,裏面是很厚的一沓信,她說:「裏面有我趁他不在寫的六十封信,我已經標上日期了,可以每年順便連着信一起給他嗎?」

「好。」陳楚楚接過盒子,沉甸甸的。

陳楚楚離開了病房,她收下地址,接了單,剩下的就不關她的事了,算錢什麼的通通都讓徐街安來就可以了。

「叮~」電梯開了門,陳楚楚站在電梯前,裏面走出來一個男生,瘦瘦高高的,戴着黑框眼鏡,手裏拎着餐盒,沉默不語。是林澤,陳楚楚在照片上看到的男生,只不過沒有了利落的板寸,頭髮亂糟糟的,好久沒打理過了,鬍子拉碴,眼中佈滿了紅血絲,連身上那件外套都感覺好久沒洗了,有不少污漬。

陳楚楚突然覺得有點胸悶,她竟然在林澤的頭髮上看到了一撮百發,畢業沒多久,二十多歲的年紀,已經長出了不少的白髮。

陳楚楚把沈楚欣的情況講給了徐街安,徐街安撓了撓頭,嘀咕了一句:「行吧,接吧,真希望她能好轉自己送去,鬼知道我這店能不能開六十年……」

「倒閉了你也得每年買花給林澤送去!」陳楚楚齜牙咧嘴道。

「還有,你門口的花就擺成那樣?」陳楚楚瞪着徐街安,恨不得一口把他吞了,門口的花擺的就像個大型的花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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緘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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