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死生

柏珩距離棕熊太近，如果往回跑，勢必會引得棕熊圍攻車裏的武蒓。在生死關頭，他給武蒓預警后，選擇了往反方向跑。

「噼啪、噼啪」棕熊踩着雪地里的枯枝，緊追着柏珩不放，在被月光照得反光的寂靜白樺林雪地里，他甚至都能聽到棕熊近在咫尺的呼吸聲。

儘管柏珩體力不錯，但人熊力量懸殊，他根本不敢回頭看棕熊。

在棕熊即將拘到他羽絨服帽子的時候，他憑藉在古裝劇里學到攀爬招式，快速爬上了一株不太粗壯的白樺樹。

半夜尋覓夜宵的棕熊哪肯放棄，守着雪地的樹，一邊肆意咆哮，一邊使勁刨樹。

不過幾分鐘的時間，抱着樹的柏珩就感受到樹榦從輕微震動變成了左右猛烈晃動。

黑暗裏，樹榦頂端的積雪，因為晃動，像雪崩一樣直接傾瀉在他頭上。

眼、耳、口、鼻里一瞬間都是雪，他彷彿被雪包裹活埋。

這種窒息感，讓他突然開始恐懼，他想過幾十年後無數種離開世界的方式，但從沒想過會在雪地里被一隻熊開膛破肚。

這樣的死法，一點都不帥，甚至有些滑稽。

但片刻后，隨着樹榦抖動，他臉上的雪又開始紛紛揚揚掉落。

他勉強睜開眼時，突然看到一束暖黃的光。

是那個「妹子」開着他的那輛二手破房車來救他了！

眼看着那個說自己不是英雄的男孩，在冰天雪地里幫她引開了危險，武蒓支起身子艱難地挪到駕駛座，扳動了方向盤。

她駕駛技術本就不好，而且沒有開房車的駕照和經驗，控制房車還是花了一會兒時間。

當她開到困住柏珩的樹附近時，就看到那個高個子男孩像一隻被圍獵的猴子，死死掛在求生的樹榦上，隨着棕熊的攻擊而晃動。

在樹榦倒下的前一秒，柏珩縱深一躍，跳至了房車車頂。

但二手房車沒有天窗，棕熊又朝着房車發起了進攻，柏珩只能緊緊趴着車頂，暫時沒法回到房車內。

本就不擅長駕駛的武蒓，在棕熊的圍攻下，更是慌了手腳，胡亂打着方向盤，搖搖晃晃朝着白樺林深處開去。

樹林里的小路被積雪覆蓋，只剩下白茫茫一片。趴在車頂的柏珩跟着不靠譜的司機上下顛簸，深怕被甩下車頂。

但這種擔心，不過一會兒就消失了，房車車輪卡在了一個坑裏。

取而代之的是恐懼，棕熊追上來了！

這時，車門突然打開，一個單薄的身影沖了出來，「老柏，上車！」

不等柏珩反應過來，武蒓拿着一個瓶子，朝着一步之遙的棕熊猛噴。

張牙舞爪的棕熊被突如其來的奇怪噴霧直接噴懵了，在原地愣了片刻。

也就是這片刻，武蒓快速拉着柏珩逃回了車裏。

「老武，你竟然還有防熊噴霧！」暫時解除危機的柏珩在車裏喘著大氣，表達對武蒓的佩服。

「哪來的防熊噴霧，我看你車裏有六神花露水，就抓來應急了。」

「你……」柏珩一時不知道怎麼組織語言，「真是急中生智……」

柏珩也沒想到，他在橫店清明上河圖拍攝區附近的雜貨店買的花露水，會在俄羅斯的白樺林里救他一命。

「幸好俄羅斯的地陪是個戶外愛好者，前幾天我看他的導覽車裏放着一瓶畫着棕熊標籤的噴霧，就好奇詢問了下，他告訴我是防熊噴霧。」拿着花露水，武蒓淡定地講述了她剛剛「急中生智」的心路歷程。

「地陪給我講了防熊噴霧的原理，其實就是通過遠距離快速傳播大量刺激性氣體將熊擊退，聽說這比子彈有用多了。我想着都是刺激氣體，我們的sixgod肯定不輸陣，我就……」

「鐺！鐺！鐺！」不等武蒓講完，車身突然猛烈晃動了起來。

棕熊沒有聞過花露水的味道，只是短暫的疑惑，現在已經清醒了過來，繼續圍攻房車。

隨着越來越猛烈的攻擊，車後門的玻璃已經開始出現裂痕。

「媽的，我要有命活着回去，一定要換個防彈房車。」

「等你有命，再說吧……」

柏珩有些錯愕地看着身邊的這個「妹子」，明明看起來那麼不諳世事、柔軟無助，她卻能冒着生命危險，跳下車與棕熊周旋，明明現在已經生死攸關、命懸一線，她卻好像對死亡沒有畏懼。

其實，那是因為他不知道，眼前這個看似沒有經歷過苦難的「妹子」早已經歷過痛徹心扉的至親死別。

「我車裏有記事本，都要死了，要不留個遺言？」柏珩不甘心比一個小姑娘怕死，想要故意刺激下武蒓。

沒想到武蒓只是很淡定的說，「算了。」好似這紅塵之中，已沒有她牽掛的人與事。

柏珩摸出車裏的手機，想要給父母發短訊，才想起這裏根本沒信號。

「哐當！」隨着一波又一波的猛烈攻擊，車窗終於被徹底打破，呼嘯的寒風彷彿「嗚嗚」的悲鳴倒灌進了車內。

面對死亡，就算是英雄也許都會恐懼，更何況是對人生還抱着無限希冀，還沒有成為英雄的柏珩。

他不自覺地抓緊了武蒓的手，口齒有些顫抖地一邊安慰武蒓，一邊安慰自己，「妹子，你要真和我死在一起了，也不寂寞。」

話未落音，車外的咆哮突然停止了。

是住在小木屋的獵人回來把棕熊驅趕走了。

他們獲救了！

在獵人的幫助下，房車從坑裏開了出來。

兩人都不會俄語，獵人不會英語，這個時候，柏珩作為演員的肢體表達能力得到了充分體現。

在他的連比帶划中，獵人請他們進入了暖意融融的小木屋。他們喝上了熱水，武蒓還拿到了一顆退燒藥丸。

兩人統一了肢體語言，齊齊給大鬍子獵人鞠躬道謝，然後重新開始趕路。

回到高速公路后，柏珩的手機有了信號，開始繼續導航前行，「你要不要給同事打個電話？」

「我不記得同事的電話。」曾經武蒓不記電話的壞習慣被常暇暇吐槽過，她總以自己不擅長記數據為理由，矇混過去。

其實她始終覺得，在她單薄得甚至有些凄涼的人生中，如果是互相牽掛的人，沒有電話號碼，也不會失去聯繫，比如，她那對就算離異、也沒有停止關心她的父母；比如，陪着她一起成長的常暇暇、梅如湫和理解她的韓曉棟……

而工作中的聯繫人，有手機通訊錄就足夠了，尤其是她還將通訊錄備份了幾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