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7 鬼見

「糟糕！為什麼偏偏在這種時候，明明不應該這麼快的，快走！」憐奈下意識抓住夕莉的手，想帶她快點回去。

久世此刻不禁有些疑惑。不等久世反應，天象突然改變。昏暗的天空被黑暗吞噬，彷彿是有人拿著黑色的畫筆將天空一排排迅速塗黑。天空異常的變化讓久世震驚。

什麼？這……，發生了什麼嗎？

久世與夕莉都下意識抬頭看向天空。眨眼的時間，天空已完全被染黑。

夜，降臨了。

片刻后，久世緩緩將目光從天空移開，下意識看向夕莉與憐奈，突然，可怕一幕映入久世的眼帘。方才拉著夕莉的明明是憐奈，但此刻，那裡站著的卻是一位全身充滿腐敗黑水的惡靈。

她的身影依稀可以看到憐奈的影子，但卻彷彿被放在黑水中泡了幾個月，甚至幾年。惡靈轉過頭，乾涸的臉上染著黑色，少了一隻的眼睛里正流出黑水。

強烈寒意迎面襲來，久世瞬間明白了什麼。

所謂的怪物……其實就是這個村子里的人。白天作為普通人的他們夜裡就會變成怪物。

「夕莉，快離開她。」久世下意識抓住夕莉的手。

一陣觸電的感覺突然從久世右手流過，腦海中浮現出一些自己不應該有的畫面。久世本能的鬆開手，身體搖晃著後退幾步勉強站穩。久世左手捂著腦袋，大腦中傳來強烈刺痛，下意識搖了搖頭。

這是……憐奈……，還是夕莉的過去？

回過神，腦海畫面瞬間消失，久世的頭痛也漸漸消失。此刻，久世突然發現自己的右手正散發著幽藍色的光芒。以勾玉花紋為中心，整個手臂彷彿正在燃燒。

「連你也討厭我嗎？」化為惡靈的憐奈死死抓住夕莉的手，彷彿想將手中的人拖入地獄。

眼前是永不超生的怨靈，夕莉卻做出了一個意外的舉動。她沒有離開憐奈的惡靈，而是一把抱緊了手中的少女。

「對不起，我應該早點注意到。」夕莉抱緊朋友，語氣彷彿要哭出來。

記憶閃回，那是憐奈的過去，時間遠在夕莉他們所出生的時代之前。

作為雙胞胎的姐姐出生，她的才能遠不如妹妹，從小就被當成是妹妹的影子。但有一天，她的妹妹因為意外去世了。於是，她被當成了妹妹，從那一天起，她被放棄了身份，作為另一個人而活。

長久以來的生活習慣讓她無法完全變成妹妹，但，那是禁止事項，她必須是佳奈而不是憐奈，不管用什麼辦法都好。

某一天，她也死了。因為無法接受來自家族的壓力，她逃了出去，在一處懸崖失足墜入深淵。死前，她憎恨著這個不公的世界。

然後，她被一個聲音帶了回來，來到這座村子，從此開啟了生與死的輪迴。她被強制命令著，從村外帶回有素養的人加入他們的村子，而沒有素養的人則會成為村外的屍者。

進入村中的活人不久也會變成惡靈，憎恨並詛咒著這個村子，然後成為村子的一部分。

這是一個無解的輪迴。

她討厭做這些事情，也害怕這些事情，甚至憎恨著變成惡靈的自己。但……沒用呢。

不管怎麼掙扎，最終迎來的都是更深的絕望。每次剛得到友誼，剛看到幸福的曙光，一切又會變成從前，甚至他們會親自殺死對自己而言重要的人。

白天的時候有多幸福，夜幕降臨的時候就又多痛苦。

生與死的輪迴，不斷的壓榨著這裡所有的靈魂，這便是村子的本質。

那一瞬間，憐奈曾經的經歷湧入夕莉的大腦。所以她才會說：對不起。

一句簡單的對不起卻彷彿擊破了憐奈心中的防線。

曾經無數次，她的新朋友面對她此刻的樣子，臉上的表情永遠都是恐懼與不安。甚至還有人大聲咒罵著她，為什麼把他們帶到這裡。詛咒著她下地獄。

這樣詛咒的人們卻未發現，少女早已身處地獄。

這份詛咒更加深了她心中的絕望，然後，當詛咒吞噬一切后，丟餘下的只有無盡悔意。

第一次，她聽到了不一樣的聲音。

「夕莉姐，你會認同這樣的我嗎。」憐奈的惡靈用沙啞的聲音述說著自己最渴望的期待。

「我現在抱緊的人是你，除了你，我還能認同誰。我們是朋友啊，不管是高興，悲傷，還是寂寞，不要再獨自折磨自己了。」這一刻，夕莉大聲吐出了自己的心聲。

看到少女的過去后，她選擇接受而不是詛咒，哪怕此刻的少女已化身為惡靈。

「是嗎，太好了。」

憐奈的身上綻放著璀璨的華光，久世下意識掩蓋著雙眼。那一瞬間，自己幾乎以為憐奈會成佛。

當光芒消逝后，久世放下右手，此刻映入眼前的一幕卻讓久世完全愣住。

這是……變回來了?身負的怨念消失，只是變成了原本的樣子？不是放棄執念消失嗎？還是說，無法消失？

「太好了，憐奈。」夕莉抱緊憐奈，眼淚不禁流了出來。

「謝謝你，夕莉姐。」這一次，憐奈也終於能正式抱緊夕莉。

彷彿是大團圓的結局，理應讓人感覺美好。但久世此刻不得不澆一盆冷水。

「兩位，我知道現在打擾你們可能不太好。但，我們想應該快點回神社去。」久世提高聲音對打斷二人的溫存。

以目前得到的情報來看，現在恐怕整個村子都已經變成惡靈的彙集地。如果之前的經驗沒問題，自己等人現在最需要的東西是一間房子，能關閉的房子。

閉合為界，隔斷六方，系之為結。

眼前的情況想回憐奈家，半路上就可能會出意外。而距離自己最近的房間……在身後。

「不行！不能回神社，那裡有……」憐奈的聲音十分急切，她想阻止久世回去。

但她還沒說完，久世就已經先一步說出了她的擔心。

「逢世嗎。」

既然憐奈變成了這樣，那逢世應該也會變成惡靈。如果說憐奈只是普通的惡靈，那逢世那樣擁有力量的巫女會變成什麼，恐怕也只有天知道。

「……」憐奈沉默。

「雖然我也知道，但看看山下吧。現在的我們好像沒的選。」話語間，久世示意著山下。

山下的石階前，十幾隻巨大的惡靈正在四處徘徊，雖然目前來看好像還沒上山的意思。但如果自己等人下去，那無疑是送死，誰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發現自己。

而身後，只要在逢世找到自己之前找到一間房子關閉，那就可能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