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靈芝
王翠芬忙走到了周加兵跟前，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看着他手上的東西，朝着屋裏喊著。
「孩子他爹，孩子他爹，你快出來瞅瞅，看看加兵他手上的東西是不是靈芝？」
靈芝這個東西老值錢了，周老頭生病之後，周家拿了兩百來斤的糧食偷偷跟村裏以前的老中醫換過一顆。
老中醫讓磨成了粉，每日吃一點。
說是頂好的東西，能養神補氣，止咳平喘，正是對周老頭的病症。
周老爹就是平日裏咳喘，身體也虛，走兩步就累，沒有精氣神。
只是瞧了好幾個老中醫，也去鎮上的衛生院看過了，都沒看出具體的病因來。
也就只能這麼慢慢的養著了。
周建立正在屋裏歇響午覺，聽了王翠芬的話就走了出來，看着周加兵手上的東西，臉上大喜。
「確實是靈芝，翠芬，這是你去山上挖的？」
王翠芬皺眉。
她記得她挖野菜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挖到過靈芝。
這年頭，吃不飽飯的人家有好些，不少人都會去山上挖野菜，要是有靈芝這樣的好東西，也不輪不到她給挖著。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老二媳婦許如娣就從屋裏走了出來。
許如娣不錯眼的盯着周加兵手上的靈芝，她眼珠子一轉，「喲，這麼大的靈芝呀，比咱們上回給爹換的那個還大呢，咱們可以換不少糧了！」
她才剛在屋裏和周建國發了一通脾氣。
現在周家沒分家，一大家子人都是在一起吃喝拉撒的。
老大家的撿了個奶娃娃回來，她婆婆讓去借精米來喂孩子，那借來的米回頭不還得他們一起還？
現在周家窮的每日都喝稀糙米湯就野菜了，還要養個奶娃娃，她不服，也不樂意。
很快，周家人聽到動靜都出來了。
院子裏一下子烏泱泱的站了一群人，都在討論著這靈芝要怎麼處置。
按道理來說這靈芝是貴重藥材，在山裏採的，屬於是生產大隊的東西，要上交的。
但是這年景，誰也不樂意交出去。
周建立想要留着給周老頭吃，許如娣想要換糧食，周建勇又想換糧食又想留着給周老頭吃，周建強只說都聽大家的。
江大花沉默的看着那靈芝，最後掃了院子裏的孩子們一眼，幾個孩子個個都餓得面黃肌瘦的。
這兩年年景不太好，周老頭又病了，不止大人挨餓小孩也都挨餓。
周加兵穿在腳上的鞋子都破了個大洞，腳指頭都露在外頭，幾個孩子身上穿的衣裳也沒幾件好的，都是縫補得不能再縫補的。
孩子們看她的眼神也都是渴望。
西邊屋裏又傳來了周老頭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她咬了咬牙道，「那就曬乾了拿一半去換糧食，留一半曬乾了磨成粉慢慢給你們爹吃。」
江大花的決定幾個兄弟都贊成。
江大花又看向了周建立道，「老大，你明日早起，去鎮上悄摸摸的先去打探一下看看有沒有人要。」
這做法周建立倒是輕車熟路了。
這兩年來實在是沒錢買葯的時候，他也悄摸摸的拿了家裏的一些東西去黑市找人換過錢。
周建立點頭應了。
「好。」
就許如娣咬牙有些不高興，周建國拉了她一把，她才回屋去。
一回屋，她就忍不住發着牢騷。
「叫我說，咱們對爹已經夠孝順的了，這病都看了兩年了，一直不見好，左不過就是一個死。何必一直拿葯養著浪費錢？」
周建國聽了她的話有些不高興。
「你胡說什麼呢？那是我爹！只要有我們弟兄四個在的一天，就不能不管他！」
許如娣氣呼呼的說道，「管他有用嗎？治病治了兩年了，還是病歪歪的不見好，總不能讓他一個人帶累咱們全家吧？我也就罷了，難道幾個孩子不用吃喝嗎？」
說着說着，她就氣得抹了眼淚。
「加薔十歲了，明明也能幫着做活賺工分了放在別家也不至於吃不飽飯，卻是餓的乾瘦乾瘦的，加易才七歲，餓得就剩下皮包骨了，人人都說瞧著那體格連別人的孩子都不如呢！」
周加薔是許如娣和周建國的大女兒，周加易是他們的小兒子。
周建國聽了，拉着一張臉也不說話了。
孩子也是他的孩子，他這做爹的咋能不心疼？
只是他一向孝順，也不可能為了幾個孩子不去管自己的親爹。
過了一會，見許如娣還在抹着眼淚，他有些生硬的說道，「大嫂挖到了靈芝，那是好事，你也別哭了，總歸大哥是決定要賣一半了，到時候也能有幾口糧吃。」
「一半能吃多久？咱們家十幾二十口人，一半的靈芝頂多也就換一百斤的糧食，就算咱們簡省著點吃，一天也得三四斤糧，那也就只吃得了一個月。」
「現在有吃就不錯了，總比天天喝白水吃野菜得強。等這一季稻子收了，交工之後咱們家多少能分得一些，到時候多留些吃，熬過這兩個月就好了。」
靈秀生產大隊一年種兩季稻子，分早稻和晚稻。
一般三月份種下早稻，七月份收早稻順便種晚稻，十一月再收晚稻。
現在份，離收早稻還有兩個月的時間。
許如娣尖聲道，「你說得倒是輕巧，這兩年咱們年年都盼收稻，可是哪一年能多留稻子吃的，不都是一大半拿去給你爹換藥錢了。」.
周建國忙拉了她壓低聲音道，「你小點聲！」
「怎麼，還怕我說了被人聽見了？我現在在你們周家過得連在娘家都不如，這日子沒法過了！」
說着她就嗚嗚的趴在床上哭了起來。
王翠芬做好了家裏的飯菜，就讓周加兵去喊人吃飯了，自己則拿着煮好的米湯去了屋裏。
屋裏襁褓里的奶娃娃閉着眼睛睡得正是香甜，睫毛彎彎，皮膚白嫩嫩的，她似乎還做着吃東西的美夢，砸吧砸吧著嘴。
王翠芬看着奶娃娃這樣子，心都快要化了。
她輕輕的將孩子抱了起來，下一刻，奶娃娃砸吧著嘴就睜開了眼，一雙圓溜溜水靈靈的大眼睛像是會說話一般看着她。
王翠芬笑着道，「寶寶醒了，咱們來吃飯飯了，姨姨喂你喝米湯好不好呀？」
忽然，襁褓里的女娃娃就朝着她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嘴裏咿呀咿呀像是要說話一樣。
王翠芬的心瞬間就如同被融化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