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2章 紀委問話
除了任人唯親，貪污受賄這些套路之外，王學謙重點強調歐陽堅跟何沁的不正當關係。
當然，王主任不忘隨便把歐陽堅的槍也拉入坑中，葉三省也被列舉了數條罪狀。
王學謙也就此留置在紀委，理由是舉報需要馬上核實，——實際情況上歐陽堅已經向馮道全彙報了化工園區，煤礦收購這一系列成績背後岳興國資委主任從中漁利的一些情況，相關材料已經轉到了紀委這裏。
當然，紀委也不會因此就忽視了王學謙的舉報，縣委常委實名舉報縣委書記，這是非常少見的行為，市紀委立刻向省紀委做了彙報，省紀委指示正在江城的巡視組接手這個案子，省紀委副*書記杜士誠當晚就從省城趕往江城。
——杜士誠肯定明白，這一場註定的戰爭終於開始，這不僅是王學謙破釜沉舟的決定，而是何勇決定跟歐陽堅一較高下，同時，這也是很多人都早就知道，牽涉很廣的一場權力博弈。
因為江城剛剛發生林遠事件，所以省紀委書記何克平也立刻向省*委書記嚴宇，省長於銀華做了簡單的電話彙報。
第二天上午，岳興縣委組織部部長白黎跟第一批五名要被調整的幹部談了話，下午，歐陽堅由葉三省陪着去了羅山鎮，這是他幫扶的三個鄉鎮中最困難的一個鎮，幸好有葉三省出謀劃策，從修路開始，由鎮政府組織村民辦了採石場，準備配合交通局接下來「清場」計劃，「壟斷」全縣的碎石銷售，這給羅山鎮帶來了巨大的效益和人氣，甚至可以說是活力，再加上BOT模式的運用，衛紅書記再次祭出她在團委使用過的基層組織建設大招，以黨員團員為基幹，結成小組種植無花果，互相幫助，利益均占，正在全鎮推行，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何勇也沒有閑着，居然跑了幾個單位視察年底防火防盜，以及化工園區建築工人工資是否存在拖欠。
但是更多的人，保持了一種詭異的靜默。
山雨欲來，每個人都感受到了這一場看似突然其實必然的戰爭氛圍，都小心地首先尋找自己的掩體，然後觀望。
葉三省曾經看過一位通訊大佬說過一句話：大多數人以為戰爭是由拼搏組成的，其實不是，是由等待和煎熬組成的。
現在，所有的人都在等待和煎熬，包括歐陽堅和何勇，甚至包括馮道全。
王學謙在紀委留置一天後，轉為雙規。
然後在王學謙雙規后第三天中午，紀委巡視組組織了佑大的陣仗，包下了鳳台大酒店兩個樓層，從市裏借調了武警協助，然後，包括歐陽堅，何勇，向前，小何縣長……，幾乎岳興一半的縣委縣政府的領導，都接到協助調查的通知，分批到指定的房間，接受詢問。
這不是組織談話，而是直接協助調查。雖然大家都早就做好了準備，還是無法不心裏忐忑。
葉三省也沒逃掉。
他來到通知電話指定的房間，敲門進去，不禁有些喜出望外，遲疑一下，還是伸出手去。
詢問他的，是梁宏和一位年輕女工作人員。
他跟省紀委陳路最熟悉，不僅剛參加工作在臨江鎮時一起協助了將近一個月，後來又有很多聯繫，只要他問，陳路就會不厭其煩地指導他，而梁宏，當時就是跟陳路一起辦案的省紀委工作人員，有過交流，感覺還好，葉三省記得他當時是主任科員，現在，應該至少是副處了吧？
果然，梁宏笑笑，跟他握手，說小葉，你先坐下。我們是老熟人，程序還是要先走。自我介紹他是省紀委第六督察室副主任，旁邊的女生何玉梅，是第六室工作人員。
首先讓葉三省簽字「權利義務告知書」和「案件保密保證書」，何玉梅打開錄音筆並開始記錄，梁宏說，我們是省紀委第四巡視組，今天，我和何玉梅同志代表組織向你詢問一些問題，希望你如實回答，積極配合。
葉三省點頭說好。
梁宏微笑，開門見山：「先說說煤礦收購吧。據說是你想出的這個點子，你為什麼會想到把一直分散的，民營的小煤礦收歸政府所有？」
葉三省沉吟一下：「我可以用一個比喻嗎？」
梁宏笑：「最好不。不過你覺得這樣能夠更好表達，也可以。」
葉三省說：「屠龍刀藏在冰火島，都有無數的人去搶，但是倚天劍為什麼沒有人去搶？因為倚天劍當時在趙敏那裏，在朝廷手中，所以沒人敢動。」
梁宏皺眉：「這個比喻我沒聽多明白。」
葉三省說：「岳興唯一算得上資源的，就是小煤礦，岳興的很多社會問題，也跟小煤礦有直接間接原因，比如我跟歐陽書記第一次下基層，就被煤礦工人堵在路上，所以把這些分散的煤礦收歸政府集中管理，我認為可以減少很多矛盾，有利於大局。」
梁宏問：「姑且不說你這個想法是否正確，如果光是從社會問題這方面去考慮一件事，它肯定是不科學不全面的，你們所依仗的，是能夠把煤賣給發電廠，當時就有發電廠的想法？」
葉三省說：「應該說我們岳興運氣比較好。這些事正好碰到一塊來了，所以才敢大膽實施這個計劃。這是個一攬子計劃，當時就向林……決策之前就向市裏做了彙報，又向省投爭取投資，得到了省上市上的支持，我們才有信心做這個行動。」
梁宏：「這個方案牽涉甚廣，資金規模巨大，你在其中，有着相當重要的作用，又得到了歐陽書記的充分信任，所以整個方案實施，你有很大的話語權，你有沒有從中為自己謀取私利？請認真彙報。」
葉三省直視着梁宏：「沒有。」
「收購煤礦這個環節你有沒有謀取私利？比如利用信息時間差，搶先讓人私下收購？或者跟煤礦主勾結起來評估時溢價？」
梁宏從容的問。
紀委的每一次詢問，都很重視，都會提前討論方案，爭取到達詢問的目的。尤其，這一次詢問比較特殊。
「我策劃了這件事。收購談判環節，是由國資委王學謙主任主持，我沒有跟任何一位煤礦主接觸過。但是因為這個事歐陽書記很重視，也是我們打開岳興局面的一招大棋，所以要求我時刻關心國資委那邊的工作，國資委也幾乎每天都有工作彙報，但是我從來沒有發表意見，沒有影響王學謙主任他們的工作，更沒有替任何人打招呼，這一點，工作交接的日誌上有反映，王學謙主任也能夠證明。」
梁宏沉吟一下：「那你知不知道其他人，比如其他領導在這個煤礦收購中徇私舞弊呢？比如搶先收購？比如溢價收購？」
葉三省遲疑一下：「我的工作平時很忙，所以不太關心跟工作無關的事。至於捕風捉影，沒有證據的事，我也不能向紀委信口開河。」
梁宏輕輕示意，何玉梅心領神會地在這一句問話下加上標註。
「那麼收購煤礦的資金，是用了國資委的平台公司，也引入了社會資金，比如何沁和夏敏她們就投了將近一個億。一個億不是小數，她們為什麼敢投？煤礦行業這兩年都特別不好，她們就不怕虧嗎？還是她們事先就得到了內部消息，比如知道有火電廠在兜底，所以穩賺不賠？」
梁宏身子微微前傾，增加壓力。
「這個問題我個人的想法是，何沁和夏敏，她們認為我們岳興不會做蠢事，就像梁主任你說的，煤炭行業行情不好，我們為什麼還要迎難而上收購呢？肯定有所后招。何沁和夏敏都是江城商界有名的女企業家，聰明能幹，尤其是在文化縣東部新城的開發中表現突出，所以她們可能像賭博一樣，搶先押的注。當然，她們也可能有更多的考量，認為這一筆投資可以殿定她們跟岳興政府的關係，哪怕是虧一點，只要後續能夠拿到政府項目，也能夠賺回去。她們後來，也的確在化工園區的建設和火電廠建設中得到了回報。」
這是葉三省準備了好久的回答。
「一個億真不是小數，你說她們賭博，或者說是感情投資，你覺得你這種說法可信嗎？」
梁宏依然微笑，語氣依然溫和。
「首先，不是她們投了一個億。是她們一夥，有六七位，都是江城的富二代，平均下來這個投資並不算大。」葉三省同樣平靜地回答，「然後，他們在文化縣東部新城的投資很成功，因此，對歐陽書記和我的策劃，可能有一些信心。」
「你沒有向何沁，或者夏敏，或者這群富二代中的某一位透露過關於火電廠，關於煤礦的銷路？」
「我以一位共*產黨員的操守和忠誠宣誓，我沒有。」
「歐陽書記呢？」
「我拒絕回答這個問題。同時，梁主任，我認為你這個問題不應該問我，而是應該直接去問歐陽書記。」葉三省斷然提高了聲音，「我是歐陽書記的辦公室主任，以前是副主任，但我也不可能了解歐陽書記所有的事情。」
梁宏毫不動氣：「我問你這個問題，是因為歐陽書記跟何沁關係特殊。王學謙已經實名舉報，其中就有這一條。所以你應該知道了一些，歐陽書記可能透露給何沁。」
「王學謙已經被雙規，我個人認為，他很有可能在這種特殊情況下胡亂攀咬。如果你們認為歐陽書記跟何沁有某種特殊關係——我現在都不敢確定梁主任你所說的特殊關係是什麼，但我做為辦公室主任，我從來沒有看見過歐陽書記對何沁特殊過。」葉三省正氣凜然，「我再補充一點，何沁身份特殊，她丈夫就是被歐陽書記停職然後雙規的，歐陽書記到岳興，當時為了打開局面，邀請了一批他在文化接觸過的企業家來岳興考察，這是正常的工作，後來，何沁到岳興投資，全部都是縣政府那邊負責，我這個縣委辦公室主任，有且僅有接待過何沁一次，就是不到十天前。也正是在那次酒桌上，歐陽書記叫停了縣政府和國資委制訂的股份置換方案。你們可以去調查相關人員。」
梁宏抬手：「小葉你別激動。夏敏，跟你有沒有特殊關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