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吉時未到

五月十五黃道吉日，宜嫁娶，祭祀，開市。這一日陽光明媚，東風送情，昭示著絕佳的好日子。

清晨一早，一陣爆竹響起，驚得欣樂街雞飛狗跳，驚得人潮紛紛湧來。

此時的杭記屋內迅速跑出來一人，鑽出煙霧繚繞的大門口，沒錯，正是我。

此時我驚慌的四處巡看，隨後敢來的穆一同樣皺着眉頭，我見穆一手中還舉著本應吉時放的炮仗愣住了，皺眉問道「誰放的？」

炮仗的煙霧漸漸散去，我這才發現門口圍着一大圈人，元大叔正在最前面拍手哈哈大笑，但在不遠處的人流都是皺着眉頭罵罵咧咧，興許是打擾了他們。

我抿著嘴唇看了眼穆一，然後示意現在就開始，這一聲爆竹生生的將我們開業的吉時提前了一個時辰。

門口的歡聲笑語一擁而上，圍着我一起進入了杭記，我瞬間換上笑容，連忙走過去迎著元大叔。

元大叔目光含喜，盯着我大有宣誓功勞的模樣，我還沒開口講話，他就大喊一聲「丫頭，我是不是來早了。」

這......

我苦笑，簇擁著人潮中朝元大叔走進時，他身邊一個可愛的小丫頭正雙眼放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店鋪的衣裳。

算了！看在他女兒這麼可愛的份兒上還是不要計較了。

「這是我女兒，叫她元寶就行。」元大叔疼愛女兒，說話很是寵溺。

我拉着元寶的小手，笑着說道「喜歡哪件跟我說，五天後我給你送去。」

元寶大樂，拍拍手笑道「我去看看。」

元寶一走，我就仔細觀察著元大叔帶來的人，其中發現了一個中年婦女，這人不就是當初成衣坊那個老闆娘？

我小聲對穆一說道「今日開業有些倉促，許多人還未來，揭幕儀式等一個時辰后再進行，你先控制一下現場，我去去就來。」

穆一點點頭，而我走到那婦人身邊禮貌說道「夫人，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我的聲音不大，卻剛好吸引那婦人的注意力，夫人眼色有些欣賞和欣慰，她似乎沒認出我，只是淡笑着「這些衣服真好看。」

她的聲音有些低沉，但說話時盡量帶着笑容，看來被成衣坊的老闆傷得不輕。

我小聲在她耳邊說道「我見夫人有些面熟。」

她聽見此話立馬側頭盯着我，上下左右將我看了遍。

我們兩人站在人潮中靜靜地觀察著對方，她拉住我的手又看了看，最後驚喜道「我也覺得你很眼熟，你的眼睛又黑又亮，似乎是很久之前對我笑過似的。」

我拍拍她粗糙的手，轉頭看看這已經湧進來大半的人潮，哭笑不得道「現在還未開業就已經亂套了。」

夫人皺眉問道「我說怎麼牌匾沒見到，是不是元老爺給你整亂了？」

我苦兮兮的點點頭，夫人安慰笑一笑，道「放心吧，我幫你去看看。」

我拉着夫人熱淚盈眶的點點頭。

過了一會兒我身邊簇過來穆二和穆四，氣喘吁吁地跟我說道「我們剛剛在門口被堵住了，怎麼回事，不是還有一時辰才開業嗎？」

「算了，不計較這個了，你們現在再去檢查一下後院，不要有任何問題，等前面的揭幕儀式舉行之後，我就帶客人去後院。」

「好。」兩人在人群中擠來擠去的走了。

今天我準備在開業慶典舉辦結束后再開一個派對，這便是吸引客流的最佳方式，後院擺放了各式各樣造型獨特的人體模特，後院中央擺放着半腰高的桌椅板凳，每個桌椅上放着鮮花和茶點。

四面環繞着案桌，鋪的繡花地毯，可以坐着，斜靠着，也可以站着。

有說有笑皆成風采，賞花看衣喝茶聊天，這便是派對。

當然這些裝飾都是借的欣樂樓的。昨夜我在欣樂樓與掌柜磨了半時辰的嘴皮子，最後才幫着找了些桌椅凳子，地毯，茶具，糕點吃食。

因為還沒到開業時辰，大多數請的人還未到，這倒讓一些人碎嘴子嘀咕起來。

有的人甚至扯著嗓子大喊「哎，開業也沒有大人物來捧場嗎？看來這個店鋪不行啊！」

「對呀，都是些什麼衣裳，其貌不揚，還傳出什麼最特色的衣裳，我看那個元老爺怕是被小丫頭眯了眼，什麼都能看成上等貨，哈哈哈哈哈。」

我捏了捏拳頭，我身邊的夫人卻笑着對他們說道「如此大年紀的人說一個小姑娘也不嫌害臊。」

此話一出，有人更是不服氣，夫人又指著這四面的衣服說道「你們且看看這衣裳穿在你們媳婦身上她們會不會開心。」

夫人如此自信的為我辯駁，真是使我十分慚愧。

整個店鋪都掛着女子的衣裳，而進來的女人一個個看得津津有味，未曾說過一句不滿的話，反觀這群男人，面目可惡。

夫人這是幫了我大忙，我欣慰的笑一笑，然後走到元大叔身邊，小聲對他講道「大叔，你今天真是心急了。」

元大叔一愣，摸了一把鬍鬚道「我不是聽你說辰時三刻開業嗎？現在也才巳時一刻而已。」

我苦笑之後，疑惑問著「我記得給你說的是巳時三刻，不是辰時三刻。」這可是相差甚多啊……

元大叔身強體壯，絡腮鬍，紫黑短袍，馬面靴，這一身好似風風火火闖九州的樣子。

他甚至是沒有費心打扮一下，就像隨意走過過場一樣，這讓我有些懷疑。

元大叔沒發現我的眼神，只是嘀咕道「昨天晚上你不是讓我早點來嗎？說是給我準備了新的衣裳，你送我的那件我到現在都沒有穿上，想想就覺得可惜。」

......這是什麼情況？

我眨眨眼，腦子裏不停翻騰我什麼時候跟他說過這個話。

「你確定是我跟你說的？」

「昨天晚上你雖然穿得嚴實，但你的聲音，形態我還是看得出來的，就是你親口對我說的。我還問你為什麼裹這麼嚴實，你說感染了風寒。我剛剛見你就想問問，你這風寒好得也太快了？」元大叔說着說着狐疑地瞟瞟我。

這樣子絲毫不像撒謊。

元寶突然跑過來，站在我和元大叔中間，阻隔我們兩人的對話，只對我警惕道「我阿爹說的不錯，我還在屋檐下偷偷盯着你們。」

「元寶你盯着我們幹什麼？」元大叔楞楞眼就問道

我腦子莫名一抽，這是什麼情況？自己夢遊了？

我還在想事情，元寶脆生生的聲音便響起「當然要盯着你，可別想這麼小人做我的後娘。」

額......我驚恐的擦擦汗珠子，連忙擺手道「元寶，昨天晚上真的不是我，我昨天晚上在欣樂樓，直到清晨才離開。」

「有人扮作我的樣子去跟元大叔假報時辰！」我告訴穆一時，他皺起眉頭，不安道「今天會不會有什麼意外！」

我朝大門口看了看，嘀咕著「我們確定沒有得罪人，胭脂鋪的人現在還在大牢。還有隔壁那包子店的老闆，這幾天安靜得出奇，沒見到他有什麼動作。再者，元大叔說是個跟我一樣的女人跟他說的這些？我得罪過什麼女人？或者是誰安排的這一切？」

穆一心思沉沉的搖搖頭。

這可是還沒有開始就已經樹敵了，還是那種敵在暗我在明，稍有不慎就會被人牽扯出意外，這種感覺非常不好。

今天開業我真是心慌意亂，站在門口看着人群，每一個人都不放過，想從他們臉上看出某種算計。

可是看來看去，除了嘲笑和不屑，大多數都對這的店鋪充滿好奇。

有的人甚至注意到店鋪牌匾還沒有揭開，便扯著嗓子喊道「都站了半時辰，那匾子還遮得嚴嚴實實，是不是還叫杭記金飾啊哈哈哈哈哈。」

我扯了扯夫人的手，搖搖頭道「我叫穆蘭，夫人怎麼稱呼？」

「我姓秦，名玉英。」秦玉英三十來歲，樣貌不算好看，卻也大方得體，一身顏色淡雅的對襟褙子，領口和前襟綉著漂亮的花邊，衣裳保守，拘謹，也襯出她的恬靜溫柔。

「那我就叫秦姐姐。」我笑着說道

秦玉英非常喜歡這個稱呼，拍拍我的手道「一會兒誰來揭牌匾？」

「目前還沒有人來揭匾額，實在不行就讓元大叔幫幫我。」

我一邊說着一邊盯着大門外，嘈雜環境讓我的心情更加沉重，在現代我都沒有過這種狀態，實在是難以控制。

我知道，門口大部分都是看熱鬧的，連選衣服的人多多少少都受了點影響，而秦姐姐一直幫着介紹布莊店的各種老闆。

我一一應承著，卻總是注意著外邊經過的人。眼看還有一炷香左右吉時就到了，可王大人和欣樂樓的人一個不見來。

指指點點的人越來越多，我甚至有一種聽不得輿論的壓力，一直沉着臉。

我心想，一定要去寺廟讀讀經書，把這躁動的心安撫安撫。

我還在招呼客人之時，轉眼便看見擁擠的門口走來一位華服小姐。

我見她，面色一喜，居然是小花，此時的她經過一番特意打扮，顯得格外嬌艷欲滴。

以前她像一朵野花，美麗卻不失風采，現在她像一朵白蓮，美麗得高貴優雅。

小花穿着較為清淡，青裙罩紫衫，眉目多了秀氣，肌膚更加白皙透亮，柔順青絲垂直纖細腰間，一絲緋紅的臉頰，在日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明艷動人。

我連忙走過去迎她，這一刻生出一種莫名的暖心，這可是我們分別後第一次見面。

可小花一見我就飽含淚水。

我心疼的叫一聲「小花.....那個呂小姐！你終於來了！」

能看到最好的朋友我打心底里高興，穆一也走過來接下小花送的東西。

但小花好像不怎麼高興，斂著一張精緻的小臉。

我心疼喊道「呂小姐？」

「穆蘭，還是叫我小花吧！」小花進了大戶人家后說話感覺都變了。

我略略一笑，道「小花怎麼了？」

「沒事，我只是想你們了，還是覺得跟你們在一起是最好的，我高興地！」

我心疼一笑，然後說道「沒關係，我一直在這裏支持你！」

剛說完話，穆三趕忙跑到小花身邊，一臉溫柔地笑容看着她。

我們六個人終於聚齊了，這可是我們第一次站在離開青衣巷的地方。

此時元大叔走過來指著小花說一句「這小姑娘跟你長得真像。」

我驕傲的昂着頭說道「當然啦，這是我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