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啟程東渡

天寶十二年五月，廣陵城。

初夏的淮南道綠意盎然，一派欣欣向榮之象，雖說涼風習習小雨綿綿，卻依舊擋不住城民們跑來城外碼頭邊看熱鬧的腳步。

便在不久之前，已然雙目失明年過六旬的大法師鑒真和尚受倭國使團的邀請，準備登船再一次實施他的東渡計劃。

聽說大和尚在過去的十多年間曾經嘗試過五次渡海，只可惜每每因為各種緣由以失敗告終，正是這般持之以恆的精神讓人欽佩，所以這一次官府並未刁難，而是派出了大唐最為先進的嶺南船隊進行護送。

嶺南船隊即將抵達廣陵的消息很快在城內不脛而走，為了一睹大唐海船的風采，更為了恭祝鑒真法師一路順風，幾乎全城的百姓都聚集在了岸邊，等待船隊的出現。

焦急而又期盼的等待之中，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來了。」帶着一絲興奮伸手指向遙遠的河道盡頭，與此同時，有不少目力極佳的也看到了遠處的水面上隱約出現了一艘巨大的帆船，正逆着風向緩緩朝碼頭邊行駛而來。

隨着高大樓船的愈發接近，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陣驚呼，因為是逆風行駛，桅杆上的船帆全部被收起，通常在這種情況下想要逆水行舟，就必須要有縴夫拉拽才能前進，可這艘船似乎被施了法力一般，即便水流不停撞擊船身，依舊不急不緩地向著處在上游的碼頭靠攏。

「落錨！」

隨着船上水手的一聲高喊，船頭船尾處的兩隻鐵錨緩緩降下沉入水底，一根足有成年男子手腕粗細的麻繩從船舷上拋下，被碼頭邊的壯碩男子穩穩接住，隨手綁在了腳下的石墩上。

一條跳板慢慢伸出落在碼頭之上，嶺南王楊礬走出船舷踏上岸邊，早有廣陵城的官員與倭國使團迎上來拱手施禮：「小王爺遠道而來一路辛苦。」

楊礬很是灑脫地甩了甩手算作回禮：「不知鑒真大師準備的如何了？我們何時動身？」

藤原清河抬眼看了看楊礬的座船，又向著下游舉目遠眺一番，在確認後面並沒有船隻跟來，這才朝着楊礬躬身說道：「鑒真大法師的行裝早已收拾妥當，小王爺若是等不及，隨時可以出發，可是隨行人員連同我等這些返回倭國的遣唐使加在一起至少有七八十人，小王爺只帶了一艘船過來，恐怕……」

七十多人的團隊，再加上船上原來的水手，滿打滿算至少百人，眼前這船的無風自動的先進性能的確令人嘆為觀止，可只憑這一艘船又如何能夠帶着這麼多人遠渡重洋返回自己的家鄉？

只怕海上的一個浪頭便能讓其沉入海底了吧。

「大使閣下以為這艘船便是我嶺南船隊的全部家當了？」楊礬發出一聲充滿自信的嗤笑，「實不相瞞，這艘船隻是來接諸位前往出海口的，揚州的內河水域太過狹窄，若是本王真的讓海船駛進來，必定會擱淺在此處，到時候想要將船拖出去，可就麻煩了。」jj.br>

「原來如此，是小人多慮了。」

藤原清河滿臉陪笑的同時，心中卻是吃驚不已，眼前這艘船的大小已然出乎自己的預料，誰能想到這只是嶺南船隊用來在內河上航行的小船，那真正的海船將是何等規模的存在？若是能將如此先進的造船技藝帶回倭國的話……

念及此處，藤原清河不禁暗自搓手，對於這趟護送鑒真法師東渡倭國的行程是越發期待了。

在一眾徒子徒孫的簇擁之下，一名身穿樸素袈裟的老和尚出現在碼頭邊，雖然雙目無神，那慈眉善目的和藹模樣倒是彰顯出一代高僧獨有的氣質，鑒真大和尚雙手合十作揖，口宣佛號：「有勞楊施主。」

法師面前，楊礬不敢造次，立即收起往日的不拘小節，朝着鑒真大和尚躬身回禮：「大師遠渡重洋傳播佛法，更是揚我大唐國威，小王自然鼎力相助，大師放心，只要有我嶺南船隊在，定會讓大師平安抵達倭國。」

鑒真法師渡海心切，似乎一刻也不願多等，藤原清河一干人等同樣也想登船參觀其內部構造，經過短暫的商議之後，眾人一致決定即刻出發前往蘇州與船隊匯合。

對於倭國人的那一點小心思，楊礬看在眼中，卻也不在意，經過李昀的一番提點，他早就做了部署，不該讓倭國人知道的東西，他全都在艙室外貼上了「庫房重地閑人免進」的標識，若是這幫人不聽勸阻依舊我行我素，他不介意海中多幾個屍體成為鯊魚打牙祭的口糧。

等到所有人盡皆登船，麻繩被解開的同時，楊礬一聲令下，兩隻鐵錨被絞盤拉起，桅杆上的風帆也盡數放下，在岸邊圍觀人群的驚嘆目光之中，船隻如同一條躍出水面的江魚一般，順着水道向下游駛了出去。

「廣陵距離蘇州有一晝夜的航行距離，小王已經為鑒真法師幾位使團長準備了艙室以供休息，稍加提醒一句，艙底是禁區，如非必要大可不必過去，以免引發不必要的麻煩。」

藤原清河口中稱是，同時轉過身告誡與之隨行的一眾人員不得胡亂走動，心中也猜到了楊礬此舉便是為了防範自己。

不過他並不為此感到焦急，這艘船上有的機密，那幾艘停泊在蘇州出海口的大船上同樣也會有。只要在渡海之時找一個機會下去艙底好好觀摩一番，憑藉自己身邊這幾名下屬的才智，將來必定能夠復刻出與之相仿的海船來。

前路漫漫，你我走着瞧便是。

前往蘇州的內河風平浪靜，加上一路順風順水，滿載使團的船隻在離開廣陵的翌日清晨順利抵達蘇州碼頭，看到此處停泊著的五艘海船，藤原清河一行人直接被眼前的壯觀所震懾。

在這五艘船面前，負責接引他們抵達此地的那一艘根本就是孩童手中的玩物。

看着呆若木雞的倭國使團，楊礬一聲輕笑：「諸位，還請登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