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欲速則不達

楊黨第一金主當街被揍，聽說還斷了一隻胳膊，鮮於家家父子二人連夜登門賠禮道歉。

這些小道消息在事發后第二日便在各處坊市裡傳播了開來。

不過在紈絝多如狗的長安城，兩個根本提不上號的小人物打架，根本不足以引發什麼風潮，縱然有不少人在奮力描述雙方鬥毆時鮮於懷的殘暴與陳霄的狼狽，大家也就當是茶餘飯後的談資，一笑而過也就罷了。

四方館李昀暫住的別院內，左臂被夾板固定著吊在胸前的陳霄一臉憤然外加幾分頹廢，盤膝坐在矮桌前唉聲嘆氣：「用人之時稱兄道弟好不殷勤，這時候棄如敝履不聞不問，這些所謂的朋黨都不是什麼好人。」

李昀端起茶杯飲了一口，面對陳霄的傷選擇視而不見：「你高估了自己的利用價值，同樣也低估了楊國忠與鮮於仲通之間的情分。」

陳霄瞪眼貌似不服：「權貴之間有的只是勾心鬥角相互利用，又哪裡來的情分可言？」

「他們之間當然是沒有真情存在的，楊國忠袒護鮮於家，只是在顧及自己的人設而已，試想一下，如果對楊國忠有著提攜之恩的鮮於家都無法在京城立足，誰還敢來投靠楊黨？」

「所以咱們就只能忍氣吞聲？」陳霄猛地一拍桌面，面前的茶杯被震上了半空，溫熱的茶水灑下來，濺濕了衣角，「這都已經快兩年了，大仇未報，叫我如何面對陳家祖宗。」

「想要成事便不可冒進，欲速則不達的意思難道你不懂？」

李昀的態度不急不躁，語氣不急不緩，「如今你已經穩坐楊黨第一金主的位置，只要金礦不空銀票不斷，鮮於仲通便不敢動你，你如今要做的就是吃喝玩樂，等著鮮於家自亂陣腳。」

陳霄翻了個白眼：「那你說，我究竟要忍到幾時才能手刃仇人？」

「今日高連城入宮面聖，加上楊國忠從旁協助，援助敦煌勢在必行，楊黨不久便會再次募兵五萬，到時候你承諾這批軍餉由交州錢莊獨家支付，鮮於仲通必定坐不住，再由我從旁拱火，借與他合資做生意拉他下水，他必定會拿出家底孤注一擲，只要他將錢財全部換成了交州錢莊的銀票，那便成了躺在你砧板上的魚肉，將他擺成什麼姿勢，還不是任由你施為？」

陳霄翻了翻喉結想要出言反駁，可他已然用盡了辦法從中作梗，甚至不惜以自己來挑釁鮮於懷，楊國忠與鮮於仲通的關係依舊堅如磐石不可撼動，可見想要借楊國忠的手除掉鮮於仲通這一招根本行不通。

如今他所能倚仗的也只有李昀而已了。

「你我如今的關係只是同黨，還未好到能夠飲酒交心的地步，未免惹人懷疑，陳兄還是儘早離開為妙，陳兄也不想看到因為一點疏忽導致功虧一簣吧。」

長安城中遍布楊府密探，他們想要在這裡搞出一點小動作必須保持如履薄冰的態度，因為一個小小的疏忽便也有可能成為計劃失敗的不穩定因素。

送走發了一頓牢騷的陳霄，李昀也打算出門拜見工部尚書。

對於高連城扔給自己的那兩塊鈾礦石，他計劃著給它們找一個下家接手。

雖然鈾礦的輻射程度不強，但終究對人體有害，若是將這兩塊石頭做成功夫球送給安祿山，也不知道會不會將他的死期稍稍提前一些。

至於楊國忠么，他的下場根本無需自己勞心，

四年後的馬嵬坡上，自有一個名叫張小敬的禁軍送他歸西。

巳時三刻，小朝會結束。jj.br>

東平郡王府中，盧家家主盧兆與兒子盧涼躬身立於偏廳之內，面對臉色陰沉的安祿山，父子倆的身子不由地發出一陣陣輕微的顫抖。

想當年山東盧家跟隨太祖皇帝征戰天下，是何等的氣拔山兮，如今卻已淪落到倚靠一個蠻族將領苟延殘喘，今日更是如此卑躬屈膝地聽候發落，每每想到這些，盧兆便打算一根長繩在房樑上弔死一了百了算了，也免得苟活在這世上丟盡祖宗顏面。

可盧家上下百十口人需要照拂，他一了百了沒關係，沒了主心骨的盧家必定會受到各種欺壓，直至盧家被徹底排除在氏族門閥之外，這絕對不是他願意看到的。

因為高連城求助一事，盧涼並未將人引薦給東平郡王，反而是讓楊國忠出了風頭，陛下一句「准奏」，楊黨又憑空多出了一支五萬大軍。

此消彼長之下，楊黨的勢力範圍竟一步步向著北方擴張，更為重要的是，控制了敦煌城，便等於扼住了絲綢之路的要道，大唐的對外貿易量驚人，這也就是說，因為盧涼的辦事不力，讓楊國忠得到了整個敦煌城的稅收。

這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至少養活一支五萬人的大軍綽綽有餘，從這幾個方面來看，盧涼這次惹下的禍端不小，若是自己這個父親不出面，兒子很有可能莫名其妙丟了性命然後被曝屍荒野。

「一支區區五萬人的軍隊，又是駐紮在玉門關外，這支軍隊的控制權本王並不在乎。」

沉默良久，安祿山終於沉聲開口，「本王惱火的是，楊國忠當著陛下說起此事時，本王居然一無所知。」

兩道凌厲的視線猛地掃來，驚得盧家父子慌忙跪地，磕頭如搗蒜一般戰戰兢兢：「還請王爺看在盧家對安黨忠心耿耿的份上，饒犬子一命。」

「罷了，知錯便好。」安祿山只是一揮手，盧家父子便如蒙大赦一般再次磕了好幾個響頭。

在安祿山的示意之下，盧家父子匆忙退出偏廳，好似在鬼門關內走了一遭，當兩人走出東平郡王府時，秋風拂面而過惹得渾身一個顫慄，這才感覺到背後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浸透。

「雖然敦煌城離幽州有千里之遙，不過這也算是楊國忠埋下的一招後手，王爺不得不防啊。」

對於嚴庄的提醒，安祿山只是哈哈一笑：「有依照李昀的冶鐵法所鑄的利器在手，這幫酒囊飯袋又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