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幾乎
「我想跟你談談。」褪去了一貫的淺笑，銀霧的表情很嚴肅認真。
「談談？談什麼？」該談的不是都已經談過了嗎？還有什麼好談的？
「談你將來，以及現在的打算。」從銀霧的眼裡，我能看出他是自內心的在關心我。
「是嗎？」可是，我目前最不想要的就是這種真誠的關懷了，「我將來的打算，你不是很清楚嗎？」
「回到人界？」銀霧挑起眉。
「是。」我點頭，神情有些恍惚，在妖界過了這麼久，不知人界里現在怎麼樣了。爸爸，媽媽，妹妹，還有阿勇，他們如今過得可好？還會不會……記得我的存在？
「子衿，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過的話嗎？」銀霧嘆息一聲，那聲音猶如風中的呢喃，纏繞在我的耳邊，「現在，在你的身邊，有許許多多關心愛護你的人。他們對人真誠的付出而不求回報。你若回到人界，將至他們於何地？」
「我知道……」我壓下心裡奔涌的情緒，忍住眼底的濕意，想努力在臉上綻出一個微笑來，「我一直都知道……如果我要回到人界，那麼……這些關心愛護我的人就會受到傷害……因為……他們會現……自己在我心中的位置不如他們以為的那麼重要……」
「笑不出來，就不要勉強自己。」銀霧伸手抹去我眼角的淚珠，眼裡是一片深遂的溫柔。
我突然現，不知什麼時候。淚水早已衝破了我地意識，在我的臉上肆意奔流。
「所以，」我吸了吸鼻子，收起了臉上那個僵硬的微笑，「我打算離開他們。」心中那如同刀割一般的感覺是什麼？為什麼早已堅定過那麼多次。但當親口說出自己的決定時。我地心還會那麼疼……那麼疼……
「離開……」銀霧地手停了下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我。「你打算……怎麼離開？」
「如果沒有感情地付出，那麼將來就不會受到感情上的傷害。」我扭頭。望著一個茫茫地遙不可知的地方，用著一種平靜的近乎冷酷的聲音說道，「在這世間，無論你是人也好，妖也好。仙好也，魔也好，感情，從來都是最能傷人的利器。只有讓他們早早收回對我地感情，那麼將來，就不會從我這裡受到傷害。」
「所以，昨天你就和莫衍又鬧起了矛盾？並且，直到今天，莫衍先向你低頭了。你還是不冷不熱的應付他？」銀霧猛然握住了我的肩膀。那力道大的讓我幾乎以為自己的骨頭都要碎了，「你連粉飾太平的假裝的親熱。都已經不願繼續了嗎？」
「是。」我皺了皺眉，感覺到銀霧手上的力道小了一些，「莫衍還小，和我太過親近，我怕將來他會因此受到傷害，所以……我要和他拉開距離……」
「哈！難道你就不怕他現在就已經受到了傷害！」銀霧的眼中蘊含了不知名地怒火，「你總是想著，不要讓別人在將來因你而受傷，難道你從來沒想過，你現在對他們地拒絕，就已經讓他們受到了傷害？！」
我呆住了，這個問題我真的從來沒想過。想起晴殊無數次黯然地眼睛，欲言又止，揣揣不安的神情，還有莫衍那不再明亮的雙眸，昨天在花園裡聽到的話語，我只能沉默。
「長痛不如短痛。」我聽見自己這麼說，「與其讓他們將來知道我的身份，面對我的離開時所面對的傷害，現在的一切……都是值得的……」真的值得嗎？我問自己……
「那麼你呢？你自己的感覺呢？」銀霧搖了搖我的肩，我混沌的大腦因他的動作，遲鈍了一下才回過神。
「我？我自己……什麼感覺？」我嘴角勾起一個慘淡的弧度。
「傷害自己最親近的人，難道你……就不疼嗎？」銀霧的話語如此的溫柔，溫柔得我真想立即投入他的懷抱，宣洩出自己所有的感情。
疼，真么能不疼呢？
我的手無意識中撫上自己的胸口。無數次，在我拒絕晴殊的關愛的時候，在我拒絕莫衍的關心的時候，在我如走鋼絲一般，壓抑自己的本性，在周圍所有人身邊劃了一道線，維持著一種親而不近的關係的時候，我的心，都在承受著痛苦，在地獄里徘徊，在被利刃凌遲著，被沸油煎熬著……
「子衿，」一雙手伸過來，將我緊緊的摟在懷裡，一個聲音，在耳邊低聲說著，「不要這樣好不好……你這樣，會讓所有人都心疼的……」
我睜大眼睛，看著銀霧，但又不確定自己真的是在看他還是在呆。眼中氤氳的濕氣模糊了他所有的表情，我只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如水一般，將我緊緊包圍。
「放棄吧，那些前塵往事，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上天給了你重生的機會，讓你從新開始，不是讓你一味沉溺在過去不可自拔。放棄吧，就留在妖界。這裡，有愛你的母親，親你的兄長，關心愛護你的朋友，還有……我……」一隻手撫上我的頭頂，「與其執著回到人界的痴念，不如化為對你前生親人的祝福，不要讓……愛你的人，被你的愛所折磨……」
我的臉緊緊的深埋於銀霧的懷裡，感受著他身上的溫度，自己那顆千瘡百孔的心也覺得溫曖起來……不要讓……愛你的人，被你的愛所折磨……我的淚洶湧而下，濡濕了銀霧的衣襟。
我幾乎都要放棄了自己一直以來的堅持，有那麼一刻，我是真的想要就這麼留在妖界，不要再拒絕所有人對我的關愛，讓他們不要再因我而黯然傷神，即使以後，我會深深的背負著前生的一切，飽受著對前生親人的思念也無所謂，因為我今生的親人，會因為我而開心幸福。但是銀霧下一句話，就讓我那一刻回到了現實。
「子衿，留下來吧，不要再讓你的心再沒有歸宿。」我抬起頭，朦朧的淚眼中，銀霧的面容開始清晰，「我們，不能沉湎於過去，生活總是要繼續的。那些擁有的、該抓住的要抓住，不要放手，那些失去的、該丟掉的要放手，不要沉溺。我們要擺脫昨天的影響。人生一場迷夢，說長也長，說短也短，千萬不要等到不可挽回時，才去後悔。上天，不是那麼好心，會給人再來一次的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