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事與願違

橋下的河水湍急奔流，橋上的汽車疾馳而過，一切都是匆匆忙忙，就像總不等人的時間，冷酷無情。

還有1個半小時了，石光試圖讓自己靜下心來，因為一會兒說不定自己就要變成殺人犯了，即便他很難做出這樣的事。

再看看老馬，絲毫沒有要跳下去的意思啊，雖然他的狠話已經撂下了。

老馬看石光沒走，直接開啟了回憶模式，喋喋不休地講述著自己的經歷。

什麼大學畢業放棄國企，自主創業；什麼白手起家，經歷了諸多艱難險阻；什麼取得巨大成功，接受電視採訪……最後又是怎麼怎麼被信任的朋友騙，怎麼怎麼破產負債纍纍……

像是一個老婦人要把自己所有的經歷與委屈娓娓道來。

就剩下30分鐘啦。

不知什麼時候老馬已經坐在了護欄上。

老馬還在講，講述著自己的如何被社會改變，從一個單純的熱血男子變成市儈虛偽之徒，講述著自己這些年來不為人知的艱辛，動情之外，眼含熱淚。

石光聽着他沒完沒了的抱怨，心急如焚：大哥，拜託你趕緊死啊，我踏馬沒時間了。

還剩10分鐘了。

老馬望着河水，似乎想起了什麼：「我就在在河邊長大，記得小時候，這裏沒有橋，過河還得撐船。那時候多好啊，夏天就到河裏去抓魚，有一次趙二狗，褲衩子還被水給沖跑了……」

石光實在是受不了了，這尼瑪直接從童年開講了，這得講到猴年馬月去啊？

忍無可忍的石光厲聲道：「行了，別說了。」

老馬驚愕地收聲。

「你說這些有用嗎，這些都已經過去了，過去的再也回不來了。「石光的語氣很重，「已經過去的事，已經發生的事，都已經無法改變了，再惋惜、再抱怨也沒用，面對現實吧。」

老馬被石光的一番話懟得語塞，死死地盯着眼前這個年輕人，嘴裏嘀咕著：「面對現實……」

「是的，面對現實吧！」

老馬想了一會兒，眼中似乎泛起一絲光亮：「你說的對，要面對現實。」

石光鬆了口氣，終於不用聽他嘮叨了，快點跳吧。

「面對現實，勇敢地面對現實。」老馬自己嘀咕著，「失去的就要親手奪回來。」

石光愣住了，什麼情況？你是怎麼理解的？

老馬看着石光，那雙本來暗淡無光的眼睛，在燈光的映射下也泛起光亮，整個人都精神起來。

「不，不是，我不是說要你……」石光想解釋。

老馬打斷了他：「謝謝你，我想通了，我不會這樣死去，這樣毫無意義，我要把我失去的都拿回來。」

石光這個急啊，連忙否定：「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理解錯了，我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是什麼？」老馬認真地看着石光。

「呃……」石光說不出口。

他總不能說：我的意思是讓你面對現實，接受死亡，趕緊跳吧！這誰也說不出口啊？

老馬見石光不說話，自己思考起來。

石光看了眼自己的時間，還剩5分鐘了。怎麼辦？直接給他推下去？

正在猶豫間，「叮」的一聲，彈出一個消息框：

「死神自助平台b3.0.1正式版現已發佈，請立即升級到最新版本。」

什麼情況啊？這個節骨眼上你給推送系統更新？石光很煩躁，但是卻找不到關閉鍵。

過了一會兒，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確定鍵後面開啟了倒計時，5、4、3、2、1……強制更新。

眼看着屏幕一閃變成翠綠色，石光的心幾乎也跟着死了。

一個小骷髏蹦蹦跳跳地從屏幕左側出現到右側消失，繼而再出現、再消失，如此往複。

系統開始更新了，上邊有文字顯示：

「本次更新大約需要50分鐘，請耐心等待。」

石光徹底絕望了。

心如死灰，連抱怨都懶得抱怨了，大腦一片空白，只默默等死。

過了大概10分鐘，系統還在更新著，石光沒有死。又過了大概10分鐘，石光依然活着。

這肯定超過5分鐘了，怎麼回事？石光試圖讓自己靜下來，開始猜測：這種情況也許有可能是系統更新不走時間，或者是系統更新升級無法使用，有時間補償……

不管怎麼樣，自己沒死就還有機會，石光霎時精神起來。

再看看老馬，剛才的神采一掃而空，猶如迴光返照一般，現在又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

石光看着老馬，疑惑著。

只聽老馬哀嘆道：「重新開始？談何容易啊！光是欠債就能讓我在監獄呆一輩子……」

頓了一會兒。

「唉，算了，從哪來回哪去吧。」說完老馬就要跳。

這可把石光嚇壞了，看着手機還在更新呢，無法進行任何操作，他這個時候死了，收不到他的靈魂吶。

想到這，急忙去阻止。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老馬已經跳下。

石光心中暗氣：該跳的時候你不跳，現在你跳個毛啊？

但是，他的身體並沒有放棄，下意識地伸手便去抓，正抓住老馬的一隻手臂。

老馬看上去瘦弱，但是體重並不輕，石光一隻手肯定拉不動的。

石光趕緊把手機放進口袋，把腳卡在欄桿間，兩隻手抓住，全身一起用力，試圖把老馬拉上來。

但是，那畢竟是一個成年男子啊，累了一天的石光感覺有點力不從心了。

這時懸在橋邊的老馬，卻有了出人意表地舉動，石光本來還擔心他會強行掙脫，沒想到此時的老馬也用雙手死死地抓住石光的胳膊。

探頭看去，是老馬那張驚慌、恐懼的臉，眼神中充滿祈求與期待，好像在說：不要放手，救我上去。

石光這個氣啊：你踏馬這麼怕死，你跳個基霸！

終於，在兩個人的共同努力下，老馬上來了。

石光累得氣喘吁吁，老馬也是驚魂未定冷汗直流。

系統還在更新。

現在怎麼辦？石光也沒有主意，總之先別讓他死，他現在死了收不到靈魂就鬱悶了。

「你為什麼救我？」老馬怒問。

石光真想一拳把他打下去，但是還是假惺惺地安慰了一下：「你死了容易，可是你總得想想你的家人吧！他們會為你傷心的……」

聽了這話，老馬陷入沉思。

石光說完這段話，自己都覺得有些噁心，這本不是他的說話風格。

但是，也沒辦法啊，至少暫時先穩住他吧。

「家人？我還哪有臉去見我的家人啊！」老馬突然情緒失控，瘋了一般，縱身一躍，跳下了河。

這是什麼情況？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把石光驚得目瞪口呆。

緩了好一會兒，狠狠抽了自己幾個嘴巴：你不會安慰人就不要去安慰嘛。

滔滔河水，奔騰不息。

暗流蕩漾中，只有一彎殘月輕輕晃動着，似乎在哀婉於一個生命的逝去。

老馬死了，肯定死了，從這麼高的橋上跳下去，必死無疑。

石光獃獃地看着手機，系統還在更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