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任務的真面目

複雜的思緒交織在一起，石光努力思索。

這系統有漏洞。

想一想其實也能理解，手機解像度很低，界面簡陋，任務說明不完善，導航延遲嚴重……

就這破系統檢測靈魂不準確，很正常啊！

他們的程序開發人員就是這水平。

石光釋然了，喜悅之情溢於言表，甚至人生第一次對垃圾手機系統感到喜愛，感動得都要哭出來了。

沉浸在生命得以延續的喜悅中，石光全然不顧周圍的一切，自顧自的傻笑着。

直到他注意到一張陰沉的臉正怒視自己。

一位氣得青筋暴出的警察厲聲斥責：「你幹嘛？」

石光先是一怔，隨後便明白了，這應該是質疑自己之前那莽撞的英雄行為吧。

但是，不能慫，好不容易當回英雄。

「我幹嘛？我救人！」石光理直氣壯。

「有你這麼救人的嗎？你為啥這麼做啊？」警察的那張氣得有些扭曲臉，疑惑中帶着氣憤，氣憤中夾雜着無奈，無奈里又透著哀怨……難以言說。

「我為啥？我……我……為人民服務！」石光昂首挺胸，器宇軒昂。

「你有病吧！」警察火冒三丈，有一種要把那張得意洋洋的臉打爛的衝動。

石光本想反駁，但是看見其他警察也都是氣呼呼地盯着自己，那尖臉女人抱着孩子看向他的眼神更是充滿惡意。

圍觀的人群也嘀咕著：

「有病吧！」

「直接就衝上去了……」

「人家有人質呢，你死了就算了，孩子有個三長兩短咋辦？」

「這人精神不正常，想當英雄想瘋了！」

「瘋了就不要放出來，他家人也不好好看着……」

……

石光真的要瘋了，要被氣瘋了，我塔瑪捨己為人見義勇為，我這樣的英雄行為，不求你們讚揚，也別這樣詆毀呀。

不過轉念一想，他們怎麼會知道那個小女孩一定死不了呢？所以……

但是，依然很氣。

別管怎麼樣，自己幫忙解決了這次事件啊！

警察看着石光，氣得說不出話。

石光掃了一眼周圍的情況，悻悻地走開了。

警察追上他，顯然不能讓他這樣走掉。

經過一陣激烈的爭吵，警察放棄了。

因為這裏的所有人幾乎都確信了一個事實——這位「英雄」絕對是精神不正常。

石光也將計就計，順水推舟，雖然自己是死神，但也是普通人的身軀，再加上自己這特殊的身份還是不要和警察扯上關係的好，盡量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艱難脫身的石光只想快點回家。

急沖沖走着，突然被一個人攔住。

不是警察，是一個女人。

看上去20多歲，淡黃的長裙，一頭長發，化著淡妝，柔柔弱弱，溫婉可人。

這女孩擋在石光面前，微笑着打招呼：「你好！」

聲音輕柔、甜美。

她是誰？

她要幹嘛？

難道是被我剛才的英勇行為吸引了？還是……

胡思亂想的石光看到女孩向他擺動的手機，瞬間明白了，黑色的骷髏浮雕手機，跟自己手裏的幾乎一樣。

哦，這是同行啊。

女孩面帶微笑，石光面露疑惑。

女孩好像看出了石光的困惑，想說什麼又不好開口，扭捏著低頭輕咬着薄薄的嘴唇……

石光先開口了：「那個，你好，有什麼事嗎？」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思索了一下，深吸了口氣，好像鼓足了勇氣似的輕柔地說道：「我是來做任務的，我的任務目標是張石瑞，就是那個新聞里報的那個壞人。」

女孩頓了頓繼續說：「我剛想收取他的靈魂，就被別人收走了……」

說完，女孩顯得有些怯，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石光。

聽聞女孩的敘述，石光簡直羞愧難當。

原來是搶了人家任務目標的靈魂啊。

難為情的石光，連忙解釋：「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剛成為死神，我接錯任務了，我還剩8個多小時的生命，然後接了個9小時的任務，本來以為必死無疑了，不成想最後幾秒出現了個靈魂，我也沒多想就收了，最後竟然提交成功了……」

慌亂的石光有些語無倫次，那女孩瞪大雙眼認真聽着。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

「沒關係的，沒關係的……」女孩急忙回應，隨即莞爾一笑，這笑容快要把石光的心融化了。

「那你的任務是不是完不成了？任務失敗會有懲罰吧？」石光很是愧疚。

「嗯……任務失敗會扣除對應獎勵同等數值的時間。」

石光低下頭，愈發愧疚。

那女孩趕緊安慰道：「你不用自責，新人都是這樣的，什麼也不懂，我也是這樣過來的。」

緊接着又好奇的問：「唉，你師傅沒指導你嗎？也太不負責任了吧？」

師傅？

石光立刻明白了，我的師傅就是那臭丫頭了吧。

她？

那個不靠譜的玩意，指望她？

但是，好像也不能怪她，誰讓我自己自以為是的亂接任務呢。

石光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不是任務目標的靈魂也可以提交，是吧？」

「是的啊，這是系統的漏洞，大家都知道，不過沒人會去反饋。」

也是呢，誰會那麼傻去反饋呢，這樣的話任務會簡單很多呢，甚至可以作弊。

石光繼續問道：「那麼，我的任務目標的靈魂你也可以用，是吧？」

女孩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道：「是的。」

啊，明白了，怪不得她來找我，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石光知曉了這女孩的目的，那一切就簡單了。

「我的任務目標是一個6歲的小女孩，死因是白血病，她應該就在附近，估計時間馬上就要到了。」

「哦，好的。」女孩微笑着看向石光，「我叫安妮，你呢？」

「石光」

正在兩人談話的時候，傳來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尋聲望去，不遠處草坪旁的石椅上，一個帶着圓帽、面色蒼白的小姑娘正在乾咳，隨後竟流出了鼻血。

身旁的母親趕緊拿出紙巾為其擦拭，小姑娘也很配合地揚起頭。

那母親的手法很利索，幾下就擦得乾乾淨淨，隨後折起紙巾順手放進身旁的袋子中。

這一系列動作是如此的熟練，熟練得令人心疼。

應該就是她了。

石光開啟死神之眼，果然，那小姑娘還剩5分鐘了。

「就是她，還有5分鐘。」

安妮心領神會，慢慢走了過去。

唉？

她要去幹嘛？

就在這等嘛，還有5分鐘。

石光不解。

但是，她也是死神啊，而且肯定比自己經驗豐富，她過去一定有她的道理，要仔細觀察，多學學也是好的。

石光心裏想着，認真觀察安妮下一步的動作。

「呀，這是誰家的小公主啊？」說着，安妮便輕輕地托起小姑娘的手。

小姑娘面色慘白，眼神無光，只看着安妮，沒有說話。

「你渴嗎？阿姨給你買果汁好嗎？」安妮殷勤地問道。

一旁的母親趕忙禮貌地拒絕，不用了，不用了，我們有帶水，謝謝你。

這母親看上去少說也得40多歲了吧，但是根據小姑娘年齡來看，顯然達不到。瘦骨嶙峋，穿着不知道洗了多少次邊緣都快磨爛了的衣服，愁容滿面，此時正有些詫異地看着安妮。

白血病這個惡魔到底要坑害多少個家庭啊？

石光心裏不是滋味。

安妮轉向小姑娘的母親：「你家孩子……」

那母親看着安妮，表情嚴肅。

「我是醫生。」

聽了這話，那母親滄桑的面龐立時僵硬。

安妮伸出4個手指，用憂傷的語氣說道：「大概還有4分鐘，多跟孩子說說話吧。」

那母親聽后，霎時間眼淚奪眶而出，緊緊把小姑娘抱在懷裏，嘴角抽動了幾下，更咽地說道：「寶貝想吃什麼，媽媽給你買。」

「我什麼也不想吃，我想去的地方今天媽媽都帶我去了，我想吃的媽媽都給我買了……」小姑娘有氣無力的說。

那母親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兩行熱淚，寫滿了悲傷。

「媽媽，我是不是快死了？」

這話好像刺進心臟的鋼針，讓那母親整個人都為之一顫，隨後強忍悲痛，溫柔地說：「怎麼會呢？寶寶這麼乖，一定長命百歲的。」

「今天早上我聽到你和醫生的談話了，我活不過今天了，我知道的。」小姑娘望着媽媽的臉，「媽媽不要哭，我死了媽媽也不用這麼辛苦了……」

眼淚如同決堤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那母親抱着小姑娘，已泣不成聲。

小姑娘伸手去擦拭母親的臉：「媽媽從來都不哭的，媽媽不要哭，媽媽不要哭……」

一邊說着自己也流出了眼淚。

站在一旁觀察的石光受不了這種場面，轉身就要走。

而此時安妮卻安慰道：「死亡並不是終點，只不過是短暫的分離，如果有緣，下輩子還可以在一起的。」

小姑娘轉向安妮：「下輩子？」

「是的。」安妮堅定地回答，「今生就此結束了，沒有辦法，下輩子你要做什麼樣的人呢？」

「下輩子，下輩子我還要做媽媽的女兒，我一定健健康康的，不要再生病！」小姑娘用最後一口氣說完這句話后便睡去了。

隨即便是那母親撕心裂肺的哭聲……

石光抱怨地看着安妮。

你搞什麼啊？

非得讓他們這樣收場嗎，讓她安安靜靜的走不好嗎？

安妮擺弄了幾下手機，來到石光身旁，二人眼神會意，一同離開了。

看着安妮如釋重負的表情，石光開始疑惑了：這難道才是死神的工作？

「一個人如果帶着怨恨或不甘死去，靈魂混沌，難以安置；如果坦然接受死亡，靈魂純凈可以更快地轉世投胎！」安妮對石光說道，「這都是我師父告訴我的。」

原來如此！

石光明白了。

看着安妮微笑的面龐，如沐春風，彷彿整個人都被治癒了。

走了一段，石光支支吾吾地說道：「今天……真的很不好意思，那個……我請……」

「沒關係的，我不是也完成任務了嘛。」安妮拍拍石光的胳膊，「別在意了。」

「啊是，那個，時間也有點晚了，我們去吃飯吧，我請你。」

安妮聽了這話神色緊張起來，頓了頓，好像突然想起什麼，看看錶，慌張地說道：「哎呀，糟了，都這麼晚了，我得去接孩子。」

「接孩子」這三個字就像是三支利箭刺穿了石光的心臟。

「啊，這樣啊。」

「嗯，這次不行了，不好意思，下次吧，謝謝你啊。」

說完安妮便一路小跑消失在了人群中。

石光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暗自神傷。

很正常不是嘛，這麼好的女孩怎麼可能輪到自己呢？

惋惜中，只得拖着疲憊的身體踏上回家的路。

這一整天，石光幾乎都處在一種緊張、焦慮的狀態下，縱然疲憊也沒覺察。

而一旦卸下所有包袱，那積蓄一整天的疲憊一擁而上，幾乎要把他壓垮了。

石光重重地倒在床上，再也不想起來了。

這一天發生的事情，直到現在都有點難以置信。

石光回憶著所有的事，直到眼睛睜不開，意識開始模糊。

就在石光要睡着的那一刻，傳來了「叮」的一聲。

是死神手機的提示音。

石光立刻精神了，帶着極度緊張的緊繃感拿起手機一看，是一個提示框：

「你的任務評價已完成，任務目標給你的評價為：一星。」

看看字的下面，五顆星星，點亮了一顆，其餘四顆都是灰色。

這還有評價系統？

才給一星？

那小姑娘……

不對。

石光反應過來了，我收取的是張石瑞的靈魂，給我一星的是他才對，這樣就理解了，他怎麼可能給我高評價呢，他都恨死我了。

那一星應該算是最低評價了，這評價有什麼用呢？石光趕緊繼續往下看。

「根據系統評價，將扣除你80%的獎勵。」

石光氣憤異常。

這也太踏馬坑爹了吧？

這評價系統是直接跟獎勵掛鈎的？

怪不得安妮非得去跟那小姑娘交流呢，敢情死神是服務行業啊。

想想也對，如果單純只是收取靈魂、上傳就能獲得壽命，也太簡單了，哪有這好事？

但是……這扣得也太多了吧！

提示框下邊有「確定」按鍵，石光不想點，但是過了一會「確定」後面出現了倒計時，5、4、3、2、1、0……

自動確認了。

石光眼睜睜看着時間被扣除，只剩下1天零1個小時了。

本來還有12天，一下子變成1天了，這種失落感讓石光睡意全無。

唉？不對吧。

石光突然意識到事有蹊蹺，扣除80%也不該剩這麼少啊？

石光翻出計算器，瘋狂計算。

果然不對。

應該有2天多啊，怎麼就1天了？

這系統是怎麼回事？

石光打開手機，任務頁面右上角多出來一個「已完成任務」選項，點開查看，最下面是獎勵詳情：

「任務獎勵：12日12時0分0秒

實際到賬：1日3時0分0秒」

「任務目標評價為一星，扣除獎勵80%。」

下面還有兩行小字：

「系統服務費：1%（獎勵時）

個人所得稅：10%（獎勵時）」

看着眼前的一切，石光已經怒不可遏了。

哎呀，我焯踏馬了！

這破玩意是誰設計的？

你這麼個破逼系統你還好意思要服務費？

你還要收稅？

跟誰學的，那稅要交到哪去啊，你們那還有稅務局是咋的？

……

石光恨不得把手機摔碎，但他不敢。

憤怒又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