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東都(5)
竹林木屋。
水珠滴落,砸在地面發出細微的聲響。
書童安靜的研著墨,沈子姜立於竹木案前,落筆行雲流水,鏗鏘有力。
晚風拂過燭火。
研磨的小書童,餘光忽然瞥到一片黑色,悚然一驚。
沈子姜似有所感抬起頭,見到來人,作揖行了一禮:「見過四皇子。」
小書童這才認出,面前披著貂毛斗篷的男人,正是大昭四皇子陵玄樺。
「見過四皇子!」小書童急急忙忙行禮。
「不必多禮。」
陵玄樺沉聲道。
見小書童被嚇到,沈子姜示意他先退下,隨後邀請陵玄樺上座。
小書童離開前,怯怯的合上門。
「秦國公府做出了抉擇。」陵玄樺沉聲說出來意。
沈子姜點了點頭:「意料之中。」
秦國公府是八公主陵玄薇的母族,會選擇八公主是預料之中的結果。
「秦國公會走出這一步,並不奇怪。」沈子姜說道,「秦國公的第一選擇,向來只有世子秦長蕭。」
「如今秦長蕭真元被廢,為了國公府秦國公只能退而其次,選擇八公主。」
陵玄樺沉默了瞬,忽然嘆了口氣,「看來是該慶幸,如今的秦長蕭無法繼承秦國公府。」
若還是當年的世子秦長蕭,秦國公府還會選擇八公主陵玄薇?
答案自然是不會。
陵玄樺比任何人都清楚,有秦長蕭的秦國公府和沒有秦長蕭的秦國公府,是天差地別的鴻溝。
「若是要在兩者間挑選一位對手。」沈子姜苦笑了下,「微臣寧願選擇八公主。」
陵玄樺沒有反駁他的話語,只是提醒了一句:「你莫要小看了她。」
「殿下放心。」沈子姜點頭,能讓天師涔御對她俯首稱臣,足以表明對方的本事。「微臣心中有數。」
陵玄樺本就是一句提醒,說完之後他也不在意,問起了今晚來這的目的,「此次東都之行,你心中可有人選?」
「除開殿下,至少還需兩位秋水境。」沈子姜立刻回答。
陵玄樺年少成名,一舉破鏡晉入秋水境,奠定他大昭第一天才的名號。
東都巫族明面上有三位秋水境,此行他們前去東都,至少也要有三位秋水境才能與之抗衡。
當然越多越好,畢竟沒有人會嫌秋水境多。
至於東宮聖子陵玄衡帶領的第一波大軍,他帶了位秋水境大將軍,算是先鋒隊,眾人並不指望他一到東都立刻把巫族消滅。
至於跟隨陵玄樺去東都的人選,沈子姜心中已然有數。
這第一位,自然是…
窗外忽然響起口哨聲,隨後是暗衛沙啞的聲音:「殿下,不好了。」
不知為何,沈子姜生出一股不好的念頭。
「何事如此慌張?」陵玄樺不悅。
「烏鴉大將軍和青牙大將軍打起來了。」暗衛急聲回答。
沈子姜暗道了聲果然出事了。
「怎麼回事?」陵玄樺眉頭皺得更深了,神情難看。
「回殿下,兩位大將軍發生口角,在紫荊樓起衝突打了起來,現下已被禁衛軍押入少獄。」暗衛回答。
禁衛軍是鎮守皇城的軍隊,如今他們的統領換成了浮雲大將軍葉霆。
聽聞這個消息,陵玄樺面色陰沉。
「是天師的手段。」沈子姜幾乎不用想,都知道是天師涔御的手段。
「好。」陵玄樺怒極反笑,舌頭抵著上顎,又重複了遍:「好,好的很。」
他倒是沒料到,他這位八皇妹出手會如此快絕狠。
白天才剛確定消息,夜晚她就等不及了。
「微臣去一趟少獄。」沈子姜當機立斷。
他需要去見一下兩位大將軍,順便想個方法把兩人從少獄裡帶出來。
也不知涔御用了什麼計謀,兩位大將軍竟在皇城中大打出手。
陵玄樺面色雖然難看,對著沈子姜稍微露出幾分溫和,「去吧,小心一些。」
還沒正式交手就被擺了一道,這讓他心中十分不快。
「兩位大將軍不能出事。」
竹林木屋裡留下陵玄樺的話語。
沈子姜頓了頓,拱手行禮:「微臣明白。」
皇城的紫荊樓。
蒙著面紗的蘿莎站在涔御身後,她低著頭,望著自己雙手的掌心,有些發愣。
「好了,回去吧。」
涔御掃視了眼四周,確定沒有留下任何痕迹后,放心的說道。
「好…」
蘿莎下意識應聲,小步跟上涔御。
她完全沒有想過,自己的「真」還可以這樣使用。
在涔御的指揮下,她【驅散】了兩位大將軍的喜悅,放大了他們所有的負面情緒。
按道理來說,以她微塵境的真元,【驅散】兩位秋水境的情緒,本是一件做不到的事情。..
她不知涔御做了什麼手腳,兩位秋水境的大將軍不僅成功被她影響到了情緒,爭吵到出手打的天翻地覆,因此被鎮守皇城的禁衛軍統領帶入了少獄。
蘿莎不是傻子,禁衛軍統領葉霆出現的時機太巧,或者說是用守株待兔來形容更貼切。
這本身便是一個局。
「你在懷疑你的『真"?」見蘿莎魂不守舍的模樣,涔御心情不錯,隨口問了一句。
蘿莎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長老們都說,這是一個沒有用的能力。」
「可笑。」涔御不屑,「需知這世上沒有無用的能力,只有無能的使用者。」
「你該不會真以為,殿下選你是為了湊數吧?」
蘿莎一愣,沒有出聲。
這在藥王谷是事實。
八公主真正的目標是藥王谷的少谷主暮燼,先挑出潛力極差的她,再選擇少谷主,這樣一來,起碼藥王谷不會覺得過分肉痛。
見她不吭聲,涔御哪裡猜不到她心中所想,搖頭失笑:「殿下除了脾氣差了些,看人的眼光可不差。」
「……」
「能被殿下看中,說明殿下認可你的能力。」涔御聽說過藥王谷的事。
潛力耗盡,天賦差?
他可不信什麼湊數之說,他家這位殿下就不是個喜歡下無用功的人。
蘿莎沉默片刻,微微低頭:「蘿莎明白了。」
她神情自然,看不出有什麼情緒波動。
涔御沒有再多說,他言盡於此,剩下的靠小姑娘自己想通。
夜色皎潔灑落在皇城中,一前一後兩道身形的影子被拉得極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