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魔物可以死，但……

用木槌輕輕敲出的空靈的韻律，講述佛理，給他最好的臨終關懷，順便可以在他閉眼的第一時間誦讀幾遍往生咒。

然後用麻繩、夾子扎紙人，現場佈置一個合乎儒家禮法、儀軌靈台。

最後用桃花劍揮畫出道家符籙，驅散前來湊熱鬧的孤魂野鬼，給他掃除遠去的障礙。

如此這般，就相當於對同一個人幫助了三次。

自己就可以刮三份道蘊！

甚至還可能因為自己合理運用了儒釋道法理幫助別人，獲得師叔所說的專屬道蘊！

這一系列令人振奮的畫面在姜年腦海里激蕩迴旋。

只是眼下有一個十分具體的問題——潘小蓮的丈夫武大先生似乎並沒有立刻要掛掉的意思。

姜年哀怨地看了一眼武大，後者也剛好在看他。

眼神甚至栩栩如生，充滿了盎然的生機。

姜年嘆了口氣，抱着試一試的態度問道：「潘姑娘，你家最近可有人故去，或是有沒有那種已故的親友前來喧嘩鬧事的情況？」

得到了否定回答后，姜年收起了道具，十分失望。

潘小蓮百分失望。

「雨停了，師叔咱們走吧。」

「啊，這就走啊？」齊天璣正在全身心感受四周氣流的律動，聽到姜年說要走，千分失望：「這，要不你再抬頭看一眼天？」

姜年搖頭道：「其實弟子看到那碗葯就明白了，這戶人家夫妻恩愛，相敬如賓，哪裏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助的？是弟子執著於助人，一時住相了。」

眼看姜年要走，潘小蓮一跺腳，「罷了，其實有一件事……我一直羞於啟齒，請兩位道長務必幫我！」

……

「鬼！」

「那肯定是鬼，不但偷看俺娘子洗澡，竟然還畫下來，是個十惡不赦的色鬼！變態！」武大情急下也一時間把潘小蓮勾結隔壁村西門喪的事拋在腦後：「這等事？娘子你怎麼不早說！」

「你個三答不回頭，四答和身轉的矮子，跟你說了有用？你拿燒餅砸他？」潘小蓮抹淚，哭得梨花帶雨，身如弱柳，前後左右晃動。

齊天璣微微哆嗦了一下，嘆道：「真是太大了！這麼大的事，怎麼不早說？」

「不過……潘姑娘你只說對了一半，那應該不算是鬼，而是……」齊天璣一展袈裟，一股聖賢之氣在屋內蘊散開來。

「魔鬼！」

武大幫義憤填膺：「對對對，簡直是魔鬼！」

潘小蓮一巴掌呼在他腦袋上：「你能不能別插嘴！讓姜小道長來！姜小道長，別理他，你來插，啊不，你來說。」

「正如我師叔所言，鬼大多只能夜間行走，魔則沒有這樣的禁忌。既然那怪物白天也曾來過，那應該就是魔無疑了，也就是你們所稱的魔鬼。」姜年淡淡道。

這世界有「四凶一僵」的說法，其中四凶是指：魔、鬼、妖、龍，其各自對於人族的邪惡程度也依此順序由大惡至中立。

所謂魔鬼指的就是魔。

不過按照自己在《本朝熱門種族鑒定集》所了解到的，魔族的主要勢力早在千萬年前的抗擊魔族保衛戰中被大神女媧以五彩石封印在人界之外了。

即便是殘留在人間的魔族，也在千百年來與人類各修行門派的博弈中形成了「冷戰+小範圍局部熱戰」的動態平衡格局。

大楊朝成立不久就在各地區建立了官方的，帶有修仙門派性質的機構「弱鋒門」，進行了一系列的行動，有魔掃魔，無魔除鬼，無鬼治妖。

可謂政通人和，天下一心。

難道有漏網之魚？

這的確是一次難得的機會，降妖除魔是大功德，如果幫她除了這個魔，說不準可以刮好幾份道蘊。

可……這實在太過危險了。

畢竟，來到這世界的一年多來，因為自己境界過低，師叔還沒有把大秀門的功法傳授給自己。

所以……他還沒從沒有正式動過手，唯一一次勉強算是出手的經歷是在門派後山遇到的一隻隨處可見的移動木人樁。

普通木人樁，配合以低等的傀儡術，就成了一種可以做出簡單攻擊防禦姿態的移動木人樁，一般是大大小小的門派給入門弟子修習體術、招式用的。

因為隨處可見，價格便宜，各門各派都是壞了就扔，毫不憐惜，所以在野外常常能見到，有時候一些力氣大的農夫遇見了會費點力氣制服然後砍回去燒火用。

那次出手也是因為那移動木人樁有主動攻擊自己的態勢，自己又不會體術和招式，迫不得已，只能用最樸實無華的方法來對付它——

比較認真地朝它砍一劍。

木人樁立刻炸了，連同它身後的那一排樹，以及樹後面的那一座小山，以及小山後面的那一條河一起炸的。

至於河流再後面的自然景觀倒是沒有受到什麼影響，因為自己是斜向上砍的。

是鈍角。

那次的情況已經足夠兇險。

畢竟還差大概一百多米，那木人樁就能打到自己了！

這次要正面剛一隻魔……倒不是怕，主要是……這世界不是遊戲，機會只有一次，沒法重開。

遇事熟讀《謹慎》，總是不會錯。

姜年略一思忖，「報官吧。」

齊天璣向來是了解自己這個小徒侄的，做事穩重，謙虛謹慎，不驕不躁。

報官自然是個最穩妥的選擇，作為師叔對門下弟子應該給予更靈活的職業發展路線，只是……

齊天璣有些猶豫，潘小蓮的陣陣啜泣惹得屋內氣流隨之顫動，齊天璣面容忽然嚴肅起來：「不可報官！聽潘姑娘描述，這魔塊頭並不大，也不具備人類的樣貌，應該是只下等魔。姜年呀……」

姜年一凜，師叔很少直呼自己的名字，看來這次的事真的很大。

齊天璣正色道：「師叔本次外出，也有帶你歷練一番的意思。現在基本確定那是一隻下等魔，你的實力應該堪堪高過於它，棋逢對手往往才能達到鍛煉的目的，你要把握住呀。放心，師叔在你身後，若果真有風險，還有師叔呢。」

「弟子謹遵師叔教誨。」

其實有了齊天璣最後那句話，姜年就寬心了。

有師叔這樣的高人壓陣，一些百分之零點零零幾的受傷概率也被上了保險。

萬事俱備，只欠一件小事了——

姜年掏出一沓自己隨身攜帶的紙箋和筆，「潘姑娘，這一點點問題，請務必準確作答，原則上做到應答盡答。」

——

「請準確描述目標單位的生理特徵，包括但不限於裸足身高，三圍，臂展，頭身比……」

「請準確描述目標單位的物理能力，包括但不限於站立摸高，百米速度，攻擊速度，移動速度……」

「請準確描述目標單位的法術能力，包括但不限於技能數量，攻擊範圍……」

……

……

「姜年呀……」

齊天璣的聲音再度悠悠響起。

姜年倒是有些慌了，這是師叔今天第二次直呼自己的名字，難道剛才自己有做得不妥之處？

「要務必把作案罪證給收繳下來！魔物可以死，它的畫可是一頁都不能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