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兄長（四）
「這可是，作為兄長的職責啊！」
神樂夏至用牙齒咬住了顫抖的大拇指，甚至咬出一絲鮮血，同時，他的手也恢復成平日那樣的穩。
微弱的腳步聲逐漸遠去。不一會兒，神樂唯就聽不到神樂夏至的腳步聲了。
神樂冰凌強忍著不讓自己抽泣起來，咬緊牙關，開始在心中默默數數。
「四六……」
「沒關係的，我可以做得到！」
神樂夏至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後沖向自己的房間。
作為劍痴的他，在那裡可以獲得最趁手的武器。
「咚！」
遠處傳來沉重的響聲。那是一種粗暴而雜亂的腳步聲，熟悉神樂家的每一個人的神樂冰凌知道，這個腳步不屬於家中的任何一個人。
「到手了！」
這是神樂夏至第一次如此迅速地跑回自己房間，從床頭拾起熟悉的竹劍，隨後又往客廳的方向趕去。
二三……」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客廳有大件物品碎了，摔在地上。餐廳的椅子接連倒下。有人闖進了廚房，胡亂打開冰箱與櫥櫃的大門，又隨即關上。餐具與茶杯被人以蠻力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呼——」
神樂夏至半蹲在客廳外，聽著客廳內的動靜，右手握了握熟悉但又莫名沉重的竹劍。
一般的竹劍重量並沒有看起來那麼輕，而神樂夏至只用於練習揮劍的竹劍，是他專門加重過的。
「機會只有一次。」
神樂夏至的左手死死揪住胸口，感受著瘋狂跳動的心臟。
「我……絕對做得到！」
「一百二十九，一百三十，一百三十一，一百三十二……」
腳步聲的主人終於闖進了食材庫。父親大人最引以為傲的調料紛紛落地。鍋碗瓢盆也未能倖免。
神樂冰凌明明看不見，卻能鮮明地感覺到那一幕。
「咚！咚！」
來的人原地踩了好幾腳，彷彿在確認地板下面有沒有東西一般。
「，一六，一七……」
「沙沙沙……」
重物在神樂冰凌的正上方移動——那是拖動裝著二十公斤大米的籃子時發出的聲響。
「一九，一百六十……」
就是現在——
就在名為鬼舞辻無慘的男人彎下腰的那一刻，神樂夏至便已經提著竹劍，悄無聲息地衝到他的身後，微曲身體，繃緊肌肉。
「後腦勺會有骨頭保護，既然這樣的話——」
神樂夏至扭動身體，大力揮動手中的竹劍，將它由下而上地抽向了這個男人的太陽穴。
「啪——」
血色的花朵瞬間在男人的太陽穴上綻放，四濺在緊靠的竹劍上，然後滴落地面，留下了花瓣。
神樂冰凌忽然停止了顫抖。
她感覺到，籃子只被拖出了一半，便停住了。
「滴答——」
「滴答——」
「滴答——」
液體滴落的聲音迴響在神樂冰凌的耳旁，她強忍著內心的恐懼，繼續數著。
「一百六十一，一百六十二……」
神樂夏至喘著粗氣，雙手死死握住竹劍，眼睛盯著正在滴血的劍尖，才平復沒多久的心跳更加劇烈地跳動起來。
「不對……」
他盯著眼前這個男人的背影，心中莫名出現了一種恐懼。
「哪裡不對……」
明明他已經偷襲成功，佔據著優勢。
神樂夏至這個時候沒有想明白，等他回過神時，冷汗已經浸濕了他的後背。
他突然發現，對方的傷口癒合了。
所謂的滴血，不過是竹劍上殘留的液體罷了。
「為什麼……」
「不錯，非常不錯。」
「為什麼？」
「乾淨利落的攻擊，腦子轉得很快。」
「明明我已經用了全力……」
「可惜，這想必是你第一次殺人吧……」
「為什麼這個男人，還能穩穩地站著！」
男人的語氣中既有欣賞，也有冷漠。
「你的殺氣，你的心跳聲，未免有些太過明顯了。」
他反手抓住了竹劍，然後，一把捏碎。
「對復仇的憤怒讓你充滿了力量，可惜，這個力量並不足以打敗我。」
隨後，便是什麼東西被踢飛，隨即擊穿牆壁的聲音。
腳步聲緩緩遠去。
破壞聲再次於廚房與餐廳響起。
「一百八十，一百八十一，一百八二……」
「你的力量不夠，那就讓我來給予你可以做到一切的力量好了。正好我這次來就是想試試我的血對你們神樂家的影響。」
「只可惜，你們的老傢伙並不太同意我的提議。」
「所以，他沒能挺過我給他劃下的大限。」
「你們的父親和他一樣固執，一樣不可理喻。」
「所以，他也死了。」
「不過我想，你是個聰明人，應該不會拒絕我吧？」
「我說的應該沒有錯才對，畢竟，你是還有兩個家人活著的……」
「夏至君。」
「咚！」
重物落地的聲音。
腳步聲消失了。
似乎是述說一起都已經塵埃落定。
一切，都結束了一般。
取而代之的是無比漫長的寂靜。
她藏在地下，只能聽見貼著地面發出的聲音，所以，現在的她不知道外面怎麼樣了。
怕黑的神樂冰凌的身子不禁有些顫抖，即使如此，她數了又數，按照神樂夏至的吩咐，不停地數數。
不久后，村民的喧鬧聲從遠處傳來，熟悉的吵鬧聲也愈來愈近。最後停在了神樂家附近。許許多多腳步聲衝進屋裡。神樂冰凌還聽見了好幾個大人發出緊張的喊聲。
女孩更加縮緊了身體，繼續數數……
當她數到三千六百一十七的時候，頭頂的籃子終於被人徹底拉了出去。儲藏室的隔板也被掀開了。
突如其來的光亮讓神樂冰凌眯起雙眼，她抬頭望去。
然而，出現在她眼前的人，並不是長子神樂夏至。
神樂唯看到的不是神樂夏至，而是另一個人的臉。
於是，神樂冰凌便再次蜷起身子，繼續數數。
「三千六百十八。三千六百十九。三千六百二十一……」
——這是神樂，神樂楓八歲，神樂夏至十一歲時發生的事情。
神樂家，慘遭滅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