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第五章

「有三個人走出森林了，正在往鎮子那邊趕。」

「哈哈，終於輪到我們了，放心，這三個人會永遠留在這裡的。」

「建議你還是小心些，他們中有一個厲害角色，身上有槍，打傷了我的腿。現在我只能回去了，妮娜會趕去支援。」

「嘖，帶著定位儀伏擊還能被打傷，你會不會太沒用了？算了，你就等著我的好消息吧。對了，死了三個，出來三個，還有一個人呢？」

「……她第一時間找到並扔掉了定位儀。我們也找不到她。」

「的，要你何用？！」

暮色降臨，三人小隊終於趕到了小鎮。鎮子規模不大，甚至可能有些太小了。幾十戶人家用石頭壘成一人高的圍牆，擠在背山面水的小小空地上，一條土路從房前經過，另一側就是潺潺流動的溪水。鎮子一頭有一家雜貨店，招牌斜掛著，晃晃悠悠，讓人擔心它會不會掉下來。

「在華夏，這一般會被稱為村子。」顧安嘆了口氣，看著地圖上標註的「七門鎮」，再看看透著古樸甚至堪稱原始的小鎮，說道：「也不知道我看到的名字是音譯還是意譯，我現在覺得遊戲的中文不太到家。」

雅典娜看了一眼地圖標註的名字，給他解惑：「傳說七門牆就是因為安菲翁彈奏七弦琴而彌合的，這個名字也算是小提示吧。」

也不怪顧安吐槽翻譯，古希臘時期的城邦戰爭，聽起來氣勢恢宏，實際上放到今天，可不就是兩個村子干仗？

時代不同，談這些實在沒什麼意義，眼下，還是借宿一晚最重要。

三人走進雜貨鋪，雖說外面看著破敗，但裡面的貨物意外的種類繁多，從零食飲料道毛巾肥皂，幾乎囊括了日常所需，櫃檯上還擱著個智能手機。

這是進入副本以來，他們第一次看見高科技產品。說來奇怪，從在車上開始，他們包里竟然都沒有手機，這對現代人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起初還懷疑過是不是副本處在科技沒那麼發達的時代，但現在看手機的款式，與現世差異不大，想來副本所處的時間線與現實幾乎一致。

雅典娜對這一點提出疑問：「也許是另一個任務者的？」

這傢伙唯一作為新人的短板就是對副本的常識不太了解了吧……這都不用顧安解惑，薇拉就告訴她，任務者身上不可能攜帶超出副本時代的物品。以及，副本土生土長的NPC也聽不見他們談論「遊戲」、「副本」、「任務者」這些稱呼。

「啊，你們好，我沒有想到這裡居然有旅客。」雜貨鋪裡間轉出一個中年男子，一身衣物是耐磨耐髒的布料，看著已經很舊了。

「你好，先生。」搭話的任務自然是交給顧安：「實不相瞞，我們迷了路，想要在這裡借宿一晚，請問你知道哪戶人家或許可以容我們住宿嗎？」

男子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哎呀，這可不太容易，小鎮的房子大多都荒廢掉了。如果你們不嫌棄，住在我家怎麼樣？我家就只有我一個人，有兩個空餘房間。只要你們付些房錢，就可以住了。」

「這個鎮上好像沒什麼人？」薇拉探頭。

「是啊，」男人目露無奈：「誰願意呆在這麼個偏僻的地方？現在鎮里只有幾戶老人啦。」

三人商議一番，決定就歇在這位大叔家，總比荒廢的房子強不是。為表感謝，顧安買了幾瓶水和一些肉乾之類的零食，填補了食物的空缺——對，包里沒有手機，卻好在還有零散的錢幣。雅典娜還想買份完整一些的地圖，可惜店裡沒有貨。

「那可以借我手機查一下嗎？另外，請問有附近什麼交通工具，我們明天好繼續趕路。」顧安和薇拉是不想再拿腳趕路了，雅典娜無所謂，但其他兩個人可跟不上她的速度。

「這裡信號不好，我買手機也就方便去城裡用。」男子把手機遞了過來，但果然如他所說，小圓圈轉啊轉啊轉，就是不顯示網頁。「而且這也沒什麼人來，我平時自己開車。你們付我車費，我帶你們去附近的城市怎麼樣？」

「就這麼定了，帶我們去房間吧。」雅典娜直接拍板。

夜晚，漆黑無月。

在城市長大的人，也許很難明白什麼叫「伸手不」，沒有電器照明，沒有星月引路，厚重的黑夜覆蓋在每一個角落。

小鎮緊靠林區，夜晚鳥獸活動，總有些窸窸窣窣的動靜。今夜，鳥唳蟲鳴之中，卻混進了一些不和諧的音符。

一個人影輕輕踏上房頂，小心地蹲下來，一點點掀開鬆動的磚石，下方躺著的，是那三個人中的東方男性，文文弱弱的，在林子里沒被怪物吃掉全靠同伴，應該是最好解決的了。

於是他舉起弩·箭，透過屋頂的漏洞瞄準，扣動扳機。弓弦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如同雷震，可他不怕另一間房中的兩人醒來——以為店裡的零食是白吃的嗎？

這邊的任務也解決了，那麼下一步……等等，為什麼不能動了？

他整個人如同被定在原地，連轉頭都做不到，只能艱難地轉動眼珠，朝屋裡看去。

那個東方男人不知何時坐在床邊，一雙眼睛里絲毫沒有驚慌，平靜地與他對視。這樣從容的反應，他瞬間反應過來，這個人恐怕就沒睡。

最可怕的是，剛剛離弦的箭，還保持著射出去的方向，就那麼懸停在半空中。紋絲不動，就好像那裡的時間被靜止了一般——不，連帶射箭的人，都靜止了。

寂靜依舊，好像弓弦聲只是幻覺。

不，其他人呢？去獵殺那個女人的同伴呢？

他們都吃了店裡買的東西，為什麼沒有睡著？沒有中毒？看起來還很精神？

另一間屋子，薇拉默默躲在豎起的床板後面，探出頭，看著雅典娜隨手拎著屋角的拖把桿，舞的那叫一個虎虎生風。

摸進屋裡的兩個人影，有一個握著刀撲過來，雅典娜躲開，隨後反手就是一棍，那人猝不及防之下被打到後頸，昏在屋角，手裡的刀具被薇拉眼疾手快地拿走。另一個剛舉槍欲開，就被精準地抽中手腕，槍落在地上，被雅典娜一腳踢開。緊接著第二個人也被打昏，和屋角的同伴會合。

除去武器與人體接觸的悶響，這邊幾乎沒有任何聲音。寂靜的夜晚，獵殺與反獵殺同步進行。

三個闖進來的傢伙已經解決，雅典娜找了根繩子給他們綁在一起，又點起燈火查看，原來襲擊顧安的是個女人，她身上剩餘的箭不多，想來是在林子里襲擊他們的弓箭手之一。另兩個人都很陌生，一個用刀一個配槍，而那個明顯有問題的雜貨鋪老闆，卻不見蹤影。

「說說吧，」雅典娜毫不客氣踹醒兩人：「你們受誰指使，為什麼針對我們？」

本以為這三人連殺人都幹得出來，應該不會輕易招供，雅典娜本已在腦中列出無數條逼供誘供的法子，卻沒想到除了持弓·弩的女人憤恨地瞪著她之外，另兩個人鬆口的乾脆利落——都說自己是拿錢辦事。

主家是誰？不知道，沒見過。

怎麼聯繫？那個偽裝成雜貨店老闆聯繫的，也是他找的我們。

什麼任務？除掉你們啊，我們就負責小鎮上的，進鎮之前、出鎮之後都不關我們的事。

雅典娜面色不虞，這等於什麼有效信息都沒提供。收繳了他們用來聯絡的手機之後，又問：「最後一個問題：你們的本職工作是什麼？」這兩人揮刀舉槍的氣勢倒狠，但身手只能算一般。總不見得任務者的對手，就是這幾個半吊子吧？

果不其然，就是兩個小混混：「我們哥幾個沒啥工作，有人給錢，我們啥事都干。」

顧安和薇拉默默無語。嚴陣以待，特意在店裡買了和他們包里一樣的零食牌子，讓對方以為他們吃了加料的食物。特意讓看起來文弱的顧安自己一個房間引蛇出洞。這麼多準備，現在咋就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呢？

雅典娜也不打算再問了，這兩人嘴裡沒有一句有用的話。

一晚上還沒過去，誰敢說小鎮里就沒有其他危險了呢？她讓顧安和薇拉先睡，自己守夜，等過半夜了再把顧安叫起來。而襲擊者，被她分開綁在其他房間里，武器和聯絡工具一併收繳，用於武裝自身。

現在，他們一共有兩把槍，數包子彈，一把長刀，一隻匕首，外加上一瓶驅趕野獸的噴霧。

夜晚依舊安靜，兩個自稱拿錢辦事的傢伙很快昏昏睡去，而那個女人卻一直很警惕，強撐睜著眼睛。雅典娜見狀，乾脆倚著門框，試圖和她聊天。

「你好奇我為什麼不問你，而只問那兩個人？」

「我什麼都不會告訴你！」女人語氣激烈：「別指望你們會些小手段，就可以……」

「因為我不用問你，什麼手段都不用。」雅典娜直視她的眼睛：「你和那兩個不一樣，你知道始作俑者是誰，甚至你就是其中之一；你的身手不是半吊子，但是屬於速成；你對我們——包括死在森林裡的在內，沒有仇恨可言，和你們有仇的應該是別人，怎麼，懲罰不了真正的仇人，就拿我們撒氣？」

從女人越來越驚愕的神色來看，她都猜對了。要雅典娜形容的話，面前的女人就像特洛伊戰場上的士兵，與對手沒什麼仇恨可言，但又下意識與之敵對。

使用弓箭，又是女性，如果與尼俄柏的故事對照，她對應的是阿爾忒彌斯——當然，差的何只一點半點。

在雅典娜灰色瞳眸的凝視下，女人明顯氣弱了，本來理直氣壯的復仇理由，現在看來，更像某種自欺欺人的借口。

「說實話，」雅典娜又開口了：「我現在不知道的，也就在一個動機而已。但是這不重要，無非就是那麼幾種，為情、為利益、為父輩的仇怨……哦？看來是因為利益了？」

說到利益時，女人的眼神閃了一下，雖然細微，但哪裡瞞得過全神貫注的智慧女神呢？..

偏偏雅典娜還在那殺人誅心：「所以我說我根本不用問你，你看，你回不回答根本不耽誤我找出真相。」

女人的臉色更難看了，可她還是嘴硬道：「你以為你們贏了？這只是開始！最可怕的危險還沒有到來！當時你不過是借著陷阱才殺死它，現在……」

話沒說完，就見雅典娜單手持起收繳來的弓·弩，搭箭上弦，沖著窗外數箭齊發。接著，就聽到了重物倒地的聲音。

女人機械地轉過頭，耳邊是雅典娜傲然的聲音：

「現在，它根本到不了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