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

一個月說長不長，但在光怪陸離的遊戲主城，已經可以沖淡很多事。在另外幾個高難或奇葩的副本在論壇引起熱議后，阿波羅引起的風波多少淡了下去。雖然月神殿的人還在查，但也沒聽說有什麼結果。

「不知道下一個副本是什麼樣子？」阿爾忒彌斯反坐著椅子，胳膊搭在椅背上晃來晃去：「會是其他神話的背景嗎？」

出了前兩個副本，第三個副本往後便是真的無法預測。

「馬上就知道了。」雅典娜看看時間，離進副本不遠了。

果然，熟悉的眩暈感后，她們踏上了另一片土地。

這個副本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壓抑與昏暗。黑雲壓城，一絲風都沒有，光線也暗沉沉的，像暴雨時的天空，給人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喜好山林的阿爾忒彌斯一進副本就皺了眉，很不習慣這昏暗的環境。

雅典娜環視一周，目前，副本里共有八個玩家，零散站在周圍。忽然，她的目光頓住了，沒想到這次的玩家中，居然有熟人。

就在她們身旁不遠處，站著一個青年和一個少年，兩人都是東方面孔，看樣子也是組隊前來。

二人相貌極為出色，青年龍姿鳳目，俊逸挺拔，氣度不凡。東方男性，雅典娜在副本中只見過顧安，若說顧安是文質彬彬，那這個青年更傾向華夏所說的「儒將」，既有統領千軍的魄力，又有通覽古今養成的文氣。除此之外，那青年神態之間，又多一絲瀟洒不羈，形成他頗有些矛盾的氣質。

更矛盾的是，這英氣逼人的青年，懷裡抱著只白色小狗，軟乎乎地叫著；肩頭還停了只灰撲撲的小麻雀，在蹭他的臉頰。

而那少年看起來只有十二三歲，身量不高，一張小臉白裡透紅，可愛極了。少年身材勻稱，劍眉星目，長發由赤紅髮帶高高束起，為他平添幾分鋒利，可偏又唇紅齒白，臉頰粉粉嫩嫩，將那幾分銳意盡化為了少年倔強。

二人感覺到有人在看，轉過頭。少年毫不猶豫地瞪視過來，青年卻一愣，旋即友好地笑了笑，點頭致意。

雅典娜同樣點頭微笑，說來也巧，這兩位她都見過，在東方天庭。

神話時代結束后，神界與人間豎起屏障。各神庭在人間的事務驟然減少，彼此之間的交流也逐漸增多。奧林匹斯十二主神中有兩位戰神，宙斯出訪時通常只帶一位，另一位留守。

唯一一次例外就是東方天庭，那次原本是阿瑞斯隨行，誰知沒過多久，神使赫爾墨斯來找雅典娜，請她同去天庭。

路上，雅典娜詢問原因，這才知道阿瑞斯對上了天庭戰神，輸的一塌糊塗。

雅典娜瞬間來了興趣，要知道阿瑞斯就算從來打不過她，也是正經戰神，以往對上其他神系的神祇，至少也能平手，竟還有一敗塗地的時候？

難怪這就把她請去了，按宙斯的脾氣，肯定要扳回一局。

於是雅典娜見到了擊敗阿瑞斯的天庭戰神——楊戩。

她那天與楊戩切磋，平局收場，誰也沒能獲勝。兩個人倒算不打不相識，彼此都很欣賞對方。

而與楊戩打平的結果就是，天庭蹦出來好幾個刺頭和她約戰，其中就包括方才這個少年，因為沒打過她而見面就沒有好臉色的哪吒。

當年去各神庭拜訪的日子，真是十分有趣，各個神系神職分八門，十分開拓眼界。

如今在副本中見到故人，雅典娜被這陰沉天氣影響的心情都明媚不少。阿爾忒彌斯沒去過天庭，但也聽姐姐講過和她打平手的楊戩。此時見姐姐和他打招呼，也多少猜出了他的身份。

「啊！這、這是那個——遊樂園？」有一個玩家忽然驚叫。

雅典娜順他指的方向看去，玩家們正站在一座高大的拱門前，透過拱門，能看到裡面摩天輪、城堡、鬼屋等幾個較為顯眼的設施。這些建築看起來有些年頭，外表的鮮艷顏色幾乎褪盡，裡面的鋼鐵架構也多處銹跡，甚至有些搖搖欲墜，看起來不大安全。

稍遠的地方，隱約能看到一堆廢墟，像是某種建築坍塌造成的。拱門上稀稀拉拉亮著彩燈，上書「XX遊樂園」幾個大字。前兩個字看起來被人破壞過，認不清到底寫了什麼。

不過也不重要，這種昏暗陰森的風格，這個看起來早就不能接待遊客的破舊設施，直接指向了遊戲論壇長期置頂的貼子——「遊樂園」。

以常理論，副本世界的時間是向前流動的，不存在完全相同的副本內容。而這個「遊樂園」，就是唯一的例外。

「遊樂園」可以說是遊戲中最特殊的副本。第一，它不存在文化背景，似乎只是一個在各大城市都能見到的普通遊樂園。第二，它是可重複副本，不管第幾批玩家，任務內容都是相同的。第三，它是同等級副本中，玩家折損率最高的。

以上三個不同尋常的特點，讓「遊樂園」在玩家中流傳甚廣，甚至被論壇置頂，提醒後來人。

「各位。」一個男性玩家拍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在場有誰沒看過遊樂園的貼子嗎？」

其餘玩家紛紛搖頭，遊樂園的貼子實在太出名，甚至很多新玩家一開始就會被好心人提醒，去看論壇的置頂貼。

男子點點頭：「那就好，等遊戲通知吧。」

話音剛落，遊戲的機械音在眾人腦海中響起：「副本任務：完成三個遊玩項目。」..

「本次任務不限時，玩家完成三個項目后可自由探索，隨時申請退出。」

「本次不設隱藏任務，積分由各位的表現決定，請各位竭盡所能，破解遊樂園的秘密。」

「果然還是這樣。」另一名女玩家嘆氣：「看來這次也沒什麼變化，咱們編個號，互相認識一下？」

根據前輩的經驗，在遊樂園不能說出真名，否則在鬼屋環節會很難過，所以後來的玩家都用編號或代號稱呼彼此。

編號也很簡單，根據佔位，一二三七八編下來就完事了。目前，雅典娜知道的信息如下：

一號，之前拍手詢問的男性玩家，角色是音樂家

二號，瘦弱蒼白的年輕姑娘，言靈

三號，矮胖敦實的中年男人，矮人

四號，方才提議編號的東方女性，氣質典雅，角色是京劇演員

六號，阿爾忒彌斯，對外角色為魔弓手

七號，楊戩，角色為河伯

八號，哪吒，角色為收藏家

整體實力看，除去四位前神祇，都是通關十場以上的老玩家。

對於楊戩和哪吒對外報的角色，雅典娜略有訝異，但很快想明白。灌江口二郎神，素有水神之職，河伯似乎也是司掌一處河流的小神，足以矇混過關。而哪吒……

雅典娜想起二人切磋時，哪吒的混天綾乾坤圈火尖槍風火輪、金磚繡球縛妖索降妖杵，還有一堆稀奇古怪的東西。除非說自己是收藏家，否則上哪解釋他這層出不窮的玩意？

彼此介紹完，玩家們走進閃爍彩燈的破敗拱門，遊樂園基本信息在論壇已經公布的差不多，已知項目共有十個：鬼屋、過山車、海盜船、迷宮、碰碰車、蹦床樂園、水上樂園、摩天輪、旋轉木馬，還有舞台劇。

每個項目都會有人數限制，八人未必能全部上陣——不過話說回來，以遊樂園副本的折損率，通常到後來只剩下一兩個人，早就遠遠低於限制人數了。

現在，大家討論的就是應該先去哪個項目，由於副本折損率在上面壓著，玩家們的心情都有些低沉，竟差點錯過了門口的遊玩須知。

「等一下。」還是雅典娜看到了須知上與論壇不同的部分：「不要太依賴論壇，這次須知有更改。」

玩家們一愣，趕緊各拿一份須知仔細閱讀，果然，和論壇上披露的版本相比，遊戲須知增添了一行內容。

「由衷建議各位遊客前去巫女的占卜屋，獲取一天的好運氣~」

「……巫女的占卜屋？」二號言靈姑娘問：「以前有這個項目嗎？」

其餘任務者都表示否定，就上個月，關於遊樂園的論壇信息還更新過，也沒聽說有什麼占卜屋。

新項目？

「會不會很危險？」音樂家男子皺眉：「咱們應該是第一批碰見巫女占卜屋的玩家，一點信息都不知道，要不還是別去吧？」

京劇女性卻反駁道：「遊玩須知上的內容肯定是很重要的，既然故意新添了這麼一條，我覺得應該按照指引。況且『好運氣"，怎麼看都不是壞事。」

楊戩也加入討論：「我也認為應該去，遊戲不會在指引上填寫無用的信息。」

最後舉手表決，六對二。一號和三號堅持認為占卜屋不安好心，拒絕前去，二人結伴去參加其他項目了。其餘六人便朝遊戲須知指引的位置，去占卜屋一探究竟。

言靈姑娘蒼白的臉上露出擔憂的神情：「遊樂園本來就危險，他們兩個就這麼走，萬一……」

還沒說完，她就先一把捂住嘴，免得言靈體質發作，給人加上什麼霉運deuff。

巫女的占卜屋與其他項目對比，堪稱鶴立雞群。不是說建築多麼高大，而是小小一間帳篷一塵不染，布料簇新，頂端透明水晶球在昏暗破舊的遊樂園裡，簡直如同散發著金光。

「巫女小姐一定很注重個人衛生。」阿爾忒彌斯吐槽。

臨進門，言靈姑娘卻攔住大家，隨後雙手合十，聲音多了一分空靈：「巫女小姐不會對大家造成傷害。」

一句話說完，她本就毫無血色的臉頰更加蒼白，鬢邊劃下幾滴汗珠。可想而知，小姑娘瘦弱的體型，多少也與這耗費精神的言靈角色有關。

幾人紛紛對小姑娘表示感謝，哪吒乾脆塞給她一顆晶瑩剔透的蓮子，冷臉道：「吃了吧。」

言靈姑娘一愣，依言將蓮子放吞下，嘴唇隱隱恢復一絲血色。

旁邊京劇女子看到這一幕，掩唇調侃道：「蓮子清如水啊，小弟弟？」

哪吒疑惑看去，倒是楊戩笑道：「我弟弟還小，哪有這個意思。」

在場六人中，只有兩位文學底蘊稍微深厚的華夏人懂得這一隱喻，其餘要麼如雅典娜，在遊戲刻板的翻譯中一頭霧水；要麼如哪吒，壓根沒理解其中含義。

不過經此一遭，六個人的關係親密不少，彼此更多了幾分信任。

雅典娜撩開帳篷，玩家們小心走進巫女的占卜屋，帳篷中央擺著漆黑的占卜桌，桌后，一個黑袍身影轉過來：

「我聽見你們在外面說什麼啦，不用害怕~」清脆的童聲響起，一張白嫩的小臉蛋露出來：「哥哥姐姐們好呀，誰先來抽取幸運掛飾呢？」

玩家們陷入沉默，這「巫女」，看起來頂多六七歲，奶聲奶氣的，與眾人想象中的神秘女子或老婦相去甚遠。

「幸運掛飾是什麼意思？」雅典娜率先開口。

小女孩歪頭：「姐姐問得好！我們以——」她打量著面前的幾個人，抬手指道：「以這位小姐姐為例……小姐姐你怎麼啦？」

被無辜指到的哪吒臉色黑如鍋底：「我、是、男、的！」

少年仍保持著身量未長開的樣子，臉型微圓，唇紅齒白，眉眼精緻，更兼蓮花化身的水木清香，頗有幾分雌雄莫辨的味道。當然，一說話還是少年嗓。

小巫女極懂禮貌，大眼睛濕漉漉的：「小哥哥對不起！靈兒看錯了，你別怪靈兒！」

哪吒又能說什麼？氣呼呼地扔下一句「沒事」，催促她趕緊往下講。

小巫女靈兒費力地從桌下搬出一個大箱子，箱子也是漆黑色，中間開了個圓形洞口，像是商場里用的抽獎箱。

「以這位小哥哥為例，抽獎箱里會有一樣東西與他相感應，他抽取出來的就是幸運掛飾啦，按照掛飾的提示去做，可能會收穫好運氣哦！」

哪吒見狀想抽，楊戩卻伸手攔住，問道：「為什麼要以他為例，他有什麼特殊嗎？」

不怪他謹慎，巫女的占卜屋是從來沒出現過的項目，小巫女又一眼鎖定了哪吒，不能不讓人多想。

小巫女卻搖搖頭：「沒有哦，我比較喜歡小姐……小哥哥而已啦！」

玩家們未必相信她的話，但抽取掛飾看來是必經的一環。哪吒率先從抽獎箱里摸出一個掛飾，是個可愛的小鬼魂模樣。

「什麼意思？」哪吒細細打量一番，問巫女。

「小哥哥要自己領會呦~」小巫女卻調皮地眨眨眼睛，不再多說半句。

阿爾忒彌斯與雅典娜對視一眼，第二個走上去抽獎，是雛菊圖案的掛飾。

玩家們依次從抽獎箱中抽取幸運掛飾，彼此之間各不相同。唯有雅典娜出了意外，她抽到了和哪吒一模一樣的鬼魂掛飾。

眾人抽完了掛飾，小巫女卻一改此前熱情的態度：「哥哥姐姐們已經抽取到了幸運掛飾，接下來請各位自由享受遊玩項目吧。占卜屋要關門了呢~」

這是要逐客？玩家們結束這一次沒頭沒尾的「占卜」，面面相覷地走出帳篷。

「所以……」阿爾忒彌斯把玩著雛菊掛飾：「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啊？提醒我們先去哪個項目？」

沒人能給出準確的解答，但要說先去哪個項目么……

眾人看向兩個一模一樣的小鬼魂掛飾

——鬼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