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第二十章
「啊啊啊啊——！」凄厲的嚎叫聲稱得上穿雲裂石，刺的人耳朵生疼。
外神想要宣告自己降臨和話語卡在喉口，代之以吃痛的慘叫聲音。
淺藍色藥水潑成的水簾淺而溫和，然而落在外神身上，卻如同硫酸一般。被淋到的蛇發瘋狂扭動，不久便失去生機；沾上了藥水的臉部皮膚竟瞬間潰爛，黏稠地向下流動。而生在額頭上、還未來得及閉上了兩隻眼睛，已經成了兩個血窟窿，看不出屬於哪一部分的身體組織，一塊塊往下掉。
還記得雅典娜拿回來那塊章魚腿嗎？沈蘅曾滴了一小滴藥水到上面，瞬間腐蝕出個小洞。
就算如此，當看到外神那慘像的時候，沈蘅也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這瓶藥水實在潑得太好了些，章魚腕足遠不止一條，廢掉部分幾乎不耽誤什麼，但頭只有一個不是？
兜頭蓋臉接了一瓶精準克制祂的藥水，外神幾乎直接瘋掉，這次降臨已經足夠憋屈：氣候太乾燥，於祂並不適宜；「門」也太小，祂體積巨大的本體不能立刻脫出；而現在——
祂連雙手都來不及伸出，先吃下了這一整瓶詭異的藥劑！
外神暴怒！
軟而柔韌的腕足瞬間伸展，瘋狂搖曳起來，暴怒的外神選擇性忽視了沈蘅只有一個人，整整八條腕足齊齊襲來。
氣勢洶洶的八條腕足，沒有一條來到沈蘅身邊。
弓弦錚錚，羽箭攜帶著尖銳的破空之聲，牢牢釘在每條腕足中間后，去勢不減，大半箭身沒入地下。
隱在樹梢的阿爾忒彌斯再次拉滿長弓，將三隻箭搭在弦上，箭尾閃著微光。
若是單純的羽箭，自然威脅不到外神，但若是箭尖上，覆蓋了那麼薄薄的一層神力呢？
被羽箭釘死的腕足想要掙扎，可但凡動上一下，神力對祂的侵蝕就再多一分。
沈蘅的藥水中含有靈力，但太過稀薄，對於外神的剋制更多在藥水本身；而這幾支箭上的靈力——純粹，凝練。
為什麼會這樣？
祂來不及想明白，因為肉眼可見的，三隻羽箭呈「品」字形，攜帶著濃厚到可以直接感受到的靈力，直奔胸腹要害而去。
外神下意識就想躲，可很快祂就駭然意識到——祂動不了。
「門」實在太小了。
得益於雅典娜二人的騷擾，美狄亞配置的藥物只達到了召喚外神的最低標準而已。
也正是抱著請外神出手清理敵人的念頭，以及慣常的「吾神無敵」的想法，美狄亞卡著最低限制，召喚了她的神。
此時，外神的上半身幾乎露出「門」中；腕足憑藉柔軟的優勢，也同樣可以部分伸出——只是部分。
而也正是因為傲慢，認為此方世界沒有威脅，祂探出太多腕足。
羽箭挑准此時襲來，祂的腕足剛剛伸出一半，尾部已在外邊，而與上半身連接的部分，還在「門」另一邊的空間
——祂被卡在了「門」里。
三支羽箭尾帶流光，如流星劃過天幕，在空中劃出絢麗的痕迹。
可外神無心欣賞這種美麗，因為祂太清楚那流光是什麼。那是對祂而言堪稱恐怖的靈力。
被釘住的腕足再顧不得靈力的侵蝕，瘋狂掙扎，拼著斷肢掙脫開，探出地面的腕足全部收回，蜷縮在身前，擰成層層疊疊的盾牌，試圖抵擋箭矢。
正在這時，祂看到了另一種危險。
背後密密麻麻的眼睛並不是擺設，祂擁有幾乎全知的視角。若在平時，這種視覺可以帶來無數方便，可此時——祂寧願從來看不見背後。
正值所有腕足擋在身前，背後空門大開之時，尖銳的長矛攜著一往無前的氣勢，直指背心。
矛尖上凝聚的微光，是和羽箭同出一源的靈力。
時間差卡得極為巧妙，正處在外神剛剛擋住身前，來不及分出腕足保護身後的時刻。
避無可避。
凌厲的羽箭轉眼即至，腕足盾牌根本無法擋住這古老的靈力，瞬間被開出三個大洞。
外神瘋狂調動腕足，破開一層便再堆一層，彷彿無窮無盡。
最終，箭矢去勢漸緩，在最後一層腕足前停止、跌落，又被僅存的腕足捲住折斷。
與此同時，祂的手臂終於從「門」中伸出來，以極其詭異的角度反折到背後，雙手一握，抓住鋒銳的矛尖。
祂立即發現，長矛上凝聚的靈力，比箭矢上附著的更濃厚。
但祂還是握住了，矛尖緊緊抵著背心處的皮膚，卻不能前進一點。
雅典娜看不見外神的表情，但能看到祂背後所有眼睛猝然圓睜，雙手已然被神力灼傷，卻依舊死死抓住長矛，不肯放開。
外神常用的攻擊方式是形如章魚的腕足，靈活柔韌，數量眾多。但看似與常人無異、甚至有些瘦弱的手臂，才是祂最強大的手段。
祂渾身都是不似人形的「零件」，手臂卻完全是人類的樣子，沒有稀奇古怪的形狀，卻有最不容小視的實力。
此時，祂正面調動層疊的腕足擋住來勢洶洶的羽箭，勉力抵擋；背後雙手卻猛然使力，一股強大的靈力驟然衝出。
兩股靈力附著在武器上交鋒，本就是普通質量的長矛顫抖嗡鳴，不多時便片片碎裂。
靈力在空中碰撞，雅典娜一口鮮血噴出，右手虎口崩裂，血順著指尖滴落，腳下卻穩穩紮根，分毫不退。
外神的情況也算不上好，腕足都是殘破的，像是被撕扯凌亂的抹布，這是阿爾忒彌斯三箭立的功；小臂經脈鼓脹扭曲，雙手被鋒銳靈力切割得支離破碎，這是硬接雅典娜攻擊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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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怎麼了？」遠處森林中，伊阿宋自言自語。
沈蘅的魔葯可以說立竿見影，魔龍昏昏欲睡，巨大的腦袋一點一點，翅膀微垂，尾巴輕輕掃著地面。
「別管了，等它睡著，拿完趕緊走！」同伴指著樹上掛的金羊毛，小聲催促道。
伊阿宋點點頭，收回注意力，盯著魔龍，看著它金色的豎瞳緩緩閉合，整個龍纏在樹榦上，漸漸不再動彈。
即便如此，金羊毛依舊被它護在身體中間，最妥帖安全的位置。
伊阿宋打個手勢，與他同來的英雄們悄悄散開，警覺地注視四周。伊阿宋則迅速上前，三兩下爬上旁邊的一棵樹。
他當然不敢踩著龍身上下，只能選擇從旁突破。
一開始都是順利的，伊阿宋如同輕盈的鳥兒，落在金羊毛所在橡樹的樹杈上。樹杈正處於魔龍頭顱的正上方。
金羊毛則再往下一些，龍頭盤過來，將寶物盤在中間。
伊阿宋雙腿勾著樹枝，試圖用手去夠懸挂的金羊毛。可很快發現還差很大一截距離。
於是他不得不向下攀爬，克服恐懼，輕輕踩在沉睡的魔龍身上。
對魔龍的體型而言，人類的體重完全可以忽略不計，就好像人類有時也感覺不到落在身上的蚊子。
伊阿宋儘可能放輕腳步，小心翼翼踩過堅硬凸起的鱗片，終於抓住金羊毛的一角。
他鬆了口氣，手上用力一拽——
沒拽動。
再一拽，還是不動。
怎麼回事？
伊阿宋只好繼續踩著鱗片靠近，腿肚子微微打顫。站到近前才發現，金羊毛的一角被盤在樹榦上的毒龍壓住了。
此時伊阿宋已經走到了類似「肩膀」的位置，如果想要再靠近一點，他就必須踩在魔龍的頭頂。
對於這一點，他還在猶豫。倒不是抱有什麼尊敬的態度，而是恐懼感在起作用。
畢竟，此時踩在它身上，感受腳下鱗片隨著呼吸微微翕張，已經足夠讓一個普通人心驚膽戰。
再進一步，踩在它頭上？
除非萬不得已，否則誰都不會想嘗試。
偏偏伊阿宋現在，就在萬不得已之時。
於是他深深呼吸，上前一步，提氣落腳，踏在魔龍低垂的頭顱上。
然後探身出去，將那一角被壓住的金羊毛一點一點扯出來。
快了，快了。
終於，陰雲下依舊不減閃耀的金羊毛被伊阿宋完全拿在手裡。
他心裡提著的一口氣終於放下，整個人肉眼可見鬆弛了許多。一抬眼卻正對上夥伴見鬼一般的扭。
「怎麼回事」這個念頭還未來得及在腦海中劃過，伊阿宋便被掀翻，直接倒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身體飛在半空時，嘶啞的獸吼聲傳進了他的耳朵。
——魔龍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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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神瞪著遠處樹上的阿爾忒彌斯，背後數十隻眼睛也齊齊盯住雅典娜。
為什麼會出現這樣兩個人？
阿爾忒彌斯可不等祂慢慢想，右手背後一抹，三支箭再次搭上弓弦，箭尖閃耀起神力的微光。..
雅典娜一甩右手，手上筋骨傷的蠻重，暫時只怕什麼都握不住；不大趁手的武器也徹底報廢，這一仗打的真夠慘。
不過她們二人至少保持了一定戰鬥力，外神的腕足全廢，雙手面目全非，不知還有什麼攻擊手段？
祂嘴唇微動，從嘴裡擠出兩個字。觀其神情，似乎想要將這兩字用牙齒碾磨，再狠狠嚼碎吞進腹中。
雅典娜懷疑自己聽錯了，因為祂說的分明是——
「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