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第十七章

神牛奔跑的速度很快，鼻孔中嗤嗤噴出火焰，隨著它們的奔跑，大地彷彿也跟著顫抖。

即使隨著伊阿宋前來的英雄們，也有不少臉色蒼白，對神牛頗為懼怕。

伊阿宋卻鎮定自若，他站定雙腿，將盾牌豎在胸前，眼睛緊緊盯著先後奔跑的神牛。第一頭神牛朝著目標衝刺過去，伊阿宋看準時機，猛然抓住牛角，與它角力起來。..

美狄亞的魔葯保護他不受火焰的傷害，沈蘅的藥劑也及時發揮了作用，伊阿宋明顯感覺到角力的過程中，神牛的力量有所削弱。

這使他精神大振，手上驟然發力，穩穩抓住牛角向放在一旁的軛具拖去。

可惜事情並未如他所願，第二頭神牛很快追趕上來，迫使伊阿宋不得不放開手，轉而向第二頭神牛揮拳打去。

場外，美狄亞痴痴盯著與神牛纏鬥的心上人，並未注意到也有人正看著她。

伊阿宋才是副本的中心人物，按理說應當時時注意他才對，可沈蘅不知怎的，卻總是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放在美狄亞身上。

也許此時的美狄亞，和當初的自己十分相似吧，沈蘅心想。

從第一次進副本，就有幸與他遇到一處，本就是戀人，活下來后自然一起組隊，共同通關。當初尚是新人的自己，注視著已經通過數次副本的他，是否也是這樣，痴痴地盯著呢？

沈蘅內心如何糾結，二人自然是不知的，她們關心的仍是場上局勢。

「姐姐，伊阿宋能贏吧？」經過前面的事情，阿爾忒彌斯也注意著不要將記憶完全帶入副本。如今看神牛氣勢洶洶，她忽然對伊阿宋沒什麼信心。

「沈蘅和美狄亞雙份魔葯在手，不贏可說不過去。」雅典娜抱臂旁觀，倒是對伊阿宋頗有信心。

「唔，說的也是。」箭支在修長的指尖旋轉，老國王規定了外人不許插手，她們二人就幫不上什麼忙了，這樣閑在一旁看別人爭鬥，倒是新奇的體驗。

時間緩緩流動，藥劑的效果也越發明顯。伊阿宋一開始還需要躲避鋒芒，分而治之；漸漸竟能與兩頭神牛同時對抗。

伊阿宋本人自然也感知到這一現象，他全力一拳將一頭神牛擊退，趁機反手抓住第二頭神牛的牛角，再猛一踢它前蹄，迫使神牛跪在地上，第二頭也如法炮製。

魔葯護持之下，伊阿宋如虎添翼，他雙手緊緊按著兩頭神牛，任它們如何掙扎，他亦巍然不動，國王也不得不驚嘆他的勇氣和力量。

隨後，伊阿宋從同伴手中結果軛具，飛快套到神牛身上。神牛自是不願，四蹄踢蹬地面，牛角憤怒地高揚著，從鼻孔中噴出可怕的烈焰。可惜它們此時的力量，已經不足以逃脫和反抗了。

神牛左沖右撞，卻總是免不了被伊阿宋拉扯住，最後它們不得不按照伊阿宋的驅使，拉犁耕田，將田野整個犁過一邊。

英雄們歡呼起來，國王卻一言不發轉身離開，黑著臉回到宮殿里去了。

國王不是傻子，他自然看得出神牛逐漸變得虛弱，也沒有忘記伊阿宋不怕烈焰灼燒。稍加思索，便明白其中必有小女兒的手筆。

但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對付伊阿宋這些人，金羊毛絕不能被他們奪走！

美狄亞見到伊阿宋勝利，既高興又害怕，她了解父親，知道他恐怕已經猜到自己的暗中幫助。

父親不會再讓我幫助他了，可他還未得到金羊毛。只希望他能再等等，等到……想到這兒，她退到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隨即轉身朝神廟方向。

一直暗中關注她的任務者們也迅速跟上，神廟與隱藏任務必然相關，不論美狄亞去做什麼，都不能忽視。

趕到神廟附近時，阿爾忒彌斯出聲提醒：「姐姐，植物有問題。」

雅典娜粗略一掃，卻沒發現不同，分神細看，才發現兩旁的樹木和花藤顯得有些濕潤。嬌艷的花瓣彷彿飲飽了水分，葉片上也帶著水潤潤的色澤。

不錯，盛夏時節，多晴少雨，昨晚上來，哪怕是夜晚，花葉也蔫答答的；只隔一日，又在正午，這次水汽卻太盛了些。

也只有生長於山林的狩獵女神能感知到如此細枝末節的變化了。

聯想到神像如同章魚足肢的下半身，雅典娜頓覺不好，只怕這反常的濕潤於外神有關。也許她們逃走後，美狄亞又在神廟做了什麼？

白天，神廟裡有女侍穿梭洒掃，自然不能像晚上那樣直接進入。沈蘅體力不比她們，阿爾忒彌斯便也只帶路從森林中迂迴，緩緩向正殿方向靠近。神廟周圍叢林茂盛，環境清幽，本意只是怕打擾神明，此時倒成了極好的隱匿場所。

神廟結構極為通透，連牆壁都少有。只有數量眾多的立柱支撐，三人在山林中藏身，也能夠一眼看見蒙著布料的神像，以及跪在神像面前垂首祈禱的美狄亞。

越靠近神廟，周遭水汽就越盛一分。叢林環境本就稍微濕潤些，此時甚至飄起了薄霧。

「濕氣太重了，在這個季節很反常。」雅典娜熟悉本地氣候，自然知道此時的霧氣有多奇怪。

「阿塔蘭忒說神像下半身像章魚，所以那個外神要過來，可能需要水？」沈蘅大膽猜測。

雅典娜點點頭，經過這些天，沈蘅也開始試著分析處境、推測線索了，這是好現象。

「也可能是召喚外神產生的連鎖反應，這樣就意味著外神正在降臨之中。」阿爾忒彌斯補充。

「也許都有。」雅典娜總結：「世界意識會自動排斥外來者，想要召喚外神必然有嚴格的條件，召喚過程中也一定伴隨細微的變化。你有辦法嗎？」

最後一句是對阿爾忒彌斯說的，除去狩獵女神與月神，阿爾忒彌斯最突出的神職是自然女神，山峰、森林、洞穴、荒野，都在她神職之內。對於這反常的濕潤，也許她會有方法應對。

可阿爾忒彌斯卻攤手道：「很難。我現在的力量……可以稍稍緩解，但不能徹底恢復。」

雅典娜瞭然，第二場副本，神力恢復連百分之一都不到。外神實力幾何尚無法得知，但既然稱之為「神」，又能差到哪去？由祂造成的氣候反常，的確不是現在的她們可以輕易抗衡的。

「阿爾，你儘力而為，只要能起到作用，多少都沒有關係。」雅典娜安慰道：「外神不論多強，只要處在這個世界，就必然受到約束。我們的阻礙力量或許渺小，但反映到祂那裡可未必。」

「好。」阿爾忒彌斯點頭應下。

「現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召喚條件。最好的情況，我們可以完全阻止召喚；就算不能，至少也要削弱。若是美狄亞那邊準備做足，只怕召喚出來的外神遠非你我可以抗衡。」雅典娜繼續分析：

「目前我們可以確定的條件，一是氣候濕潤，二是吟誦禱文——這是我的推測。原因很簡單：遊戲沒有翻譯禱文。」

沈蘅頓時明了：「對，遊戲不翻譯說明這是重要線索！我以前副本也碰見過，遊戲沒有翻譯一句拉丁文，最後證明那是一條咒語。」

「還有魔葯，」阿爾忒彌斯也加入討論：「沈蘅說過的，魔葯是媒介，美狄亞也許是藉此召喚外神。」

「如果召喚兩條章魚腿，需要一小罐魔葯，那召喚那麼大一個外神……」沈衡腦子裡不合時宜地想到了美狄亞艱難地搬著一大桶魔葯的樣子。

「需要很大量的魔葯。」雅典娜也表示贊同：「所以美狄亞一定有存放藥物的地方，甚至最近正在配置。」

「如果我們能弄到一點樣本……」阿爾忒彌斯歪頭，手指輕點臉頰：「沈蘅可以配出與它相衝的藥物嗎？」

沈蘅自然不敢誇這海口，只說需要看到魔葯才能確定。

雅典娜最後總結：「多管齊下。阿爾儘力調整氣候，我去偷點魔葯，打斷她這次的祈禱。」

「還有——」雅典娜忽然想到了什麼，補充道：「別忘了還有金羊毛……」

對，她們的基礎任務，是回到愛俄而卡斯來著。只是外神的事聊著聊著，伊阿宋已經忘在腦後了。

「提問！」阿爾忒彌斯忽然舉手：「為什麼不能直接綁了，或者殺了美狄亞？」

微風穿過林間，樹葉沙沙，間或冒出幾聲鳥鳴。

三人間的氣氛，一時極為尷尬。

雅典娜沉默許久，卻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方法是最簡單且最有效的。自己習慣領軍，從戰略上、戰術上擊敗敵人；而這簡單粗暴的方式，的確是阿爾忒彌斯的風格。

當然阿爾的想法也有漏洞，比如她們未必敵得過美狄亞，她畢竟有外神的關注；再比如抓住了也未必能看住，畢竟明面上她們是隨伊阿宋來的，綁架人家公主真真正正是罪無可恕；而殺了……對副本原住民，雅典娜還是傾向不要濫殺。

好比第一個副本的叢林生物公司，接受法律制裁才是正道。任務者可以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可留下的連鎖反應誰來解決呢？

「……你認真的嗎？」最後雅典娜表情複雜地發問。

阿爾忒彌斯眨眨眼，認真思考了一會兒，說：「還是算了，我們是外來的，在這裡殺人不太好。」

「你說什麼？」雅典娜猛然抬頭，似乎捕捉到一點靈光。

「啊？」阿爾忒彌斯一愣：「我說我們是外來的……」

「我們是外來的。」雅典娜喃喃複述。

「那，外、外神，外來的……」沈衡有些結巴，磕磕絆絆地說著。

「外神——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