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欽天監——因為所以，科學道理

而於此之際，位於長安城數千裏外一處廖無人煙的海島上。

「殿下，這一番乘船渡海的折騰，特意來到此處是何意？」

「這封地內的事務本就繁多，你怎可還有心思來此？！」

「此前關於那賑災一事，我路上怎未見到有絲毫動靜，你可知旱災橫行，不濟而受苦受累的百姓每日該如何度日！」

「還有我寫給你的那些諫言，可有幾條實施了，效果反饋又是如何...」

李禪的雙腳才剛踏上海島那鬆軟的沙灘上，迎面便傳來王傅·馬周一陣急促的問話。

對方的面容和語氣，此時顯得極為不耐，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將他原地生撕的樣子。

而實際上，若非是趙莊、趙田兩兄弟在前擋着，已被冷落近乎一個月時間的馬周，也確實想要直接生撕了這個逆徒。

這一個月時間裏，他也並非無事可做，畢竟對方也一直將送達崖州大都督府的信函先交給他翻閱批複。

但關鍵在於，他每次憂心忡忡的看完，然後將對策細心寫好吩咐人送過去，卻是宛若石沉大海般，再沒有得到對方的任何回應。

如此反覆持續到了今天，他才在這座島嶼上得以見到李禪本人。

「先生稍安勿躁，比起那些事情，你可是忘了我兩還有那賭約在身？」

李禪輕笑着說道。

「賭約？」

馬周表情有些錯愕，倒是其妻子·王媼知曉原由，連忙在旁低語了幾句。

但其表情卻隨之便是嗤笑一聲，斷言道：「那不過就是痴人說夢罷了！比起那些事情，殿下還是好好操心如何治理封地...」

「痴人說不說夢，那也得試過了再說！」

李禪直接將其打斷，抬頭看着天空上幾塊漂浮的烏雲，道：「但這幾日氣候不佳，不宜觀賞風景。不過，倒是適合做點別的事情！」

「禪哥兒，那邊都已準備好了。」

趙田聽完在此等候的下屬彙報后，說道。

「嗯，這馬大人這邊...」

李禪想了想后，索性改口說道：「算了，吩咐下去，直接先執行「司天監」計劃吧！」

「是！那我便差人去準備。」

趙田允諾一聲，表情亦有些興奮的離開了。

他現在的雙眸雖還有些許迷茫，但在前兩周被其兄拉着同坐了一次「熱氣球」后，便當場頓悟了——不管日後如何，只要緊跟着禪哥兒走，這趟人生便不白活！

至於那什麼「武侯大將軍」什麼的，又哪有飛天遁地的神仙厲害？！

而這個以觀天象，推氣節的官吏名——「欽天監」所命名的這個計劃，則更讓他越想越興奮！

此舉若是能成，定又是一樁前無古人的千古佳話！

這同為「欽天監」，前人皆是觀星象，算易術八卦揣測天機等等，但禪坊的這個欽天監，那可謂是直接施展神術！

而聽禪哥兒所言，此舉竟是想要同「四海龍王」那般，行興雲布雨之能！！

「殿下！還請給臣一個交代！」

但馬周哪來那麼多耐心，直接暴喝道。

「噓——！」

李禪搖了搖頭，輕聲道：「不急這一時，我知道你心裏有氣，但我說也說不清楚，不如直接做給你看。你且先靜下心，看我做了什麼再說吧！」

在此之前，馬周寫回來的那些治理對策他也都盡數過目了。

可且不談那些送達崖州大都督府的信函裏邊，有着幾分真和假，又有多少留待他差人去核實查驗的。

單說針對那「瓊州多日旱災」一事...

那放糧賑災，安撫災民百姓什麼的，這些他都是能理解，並且也願意實施的，而從馬周所寫的對策裏邊，他也學到了一些東西。

但其中有着些許瑕疵，讓李禪不禁感覺他這個心繫百姓的王傅，是不是在夥同那些外人一起，想着怎麼玩自己了！

[...為感化天神，行禮事祈雨，降一方恩澤！].

[臣提議殿下效仿齊景公之舉，代萬民受苦。]

[身縛荊棘，隨祭品同置於懸崖祭壇之上，飽經三日烈陽洗禮，與民同苦，以此感化天神！]

李禪當時看到這項對策的時候，整個人都麻了！

雖說原來那瓊州司禮的官員提議更加離譜，例如讓他在河岸放血，或者學前人祈雨般，將自己烤了獻祭天神啥的...

作為現代人的李禪，在對待「禮事」上有着太多的不足，他很清楚這一點。

單說他自己為了適應皇子生活習學的各項繁複禮節，便讓他整個人瘦了一圈，產生社恐心理了。

但有一說一，龍國自古以來便有禮儀之邦的美譽。

常言：不學禮，無以立。

哪怕是打仗也得先講究個「先禮後兵」的順序，更別談為人處世、言行舉止等事務。

至於祭奠天地鬼神這些，就更為重要了！

而在那前些天送達崖州大都督府的書函報告中，便有不少地方官員彙報說連月大旱或遭水患。

特此希望嶺南王能依照《禮記》興辦祈事，通過祭祀四海龍王的儀式，懇求上蒼降下恩澤或平息怒火。

而暫且拋開「四海龍王」或「神仙鬼魅」等是否真實存在，以及人們在其中寄託的各類情感不談。

這各類神鬼祭祀活動，在古代的社會中可謂是極為頻繁。

甚至，除了在民間各類祭祀活動之外，歷代朝廷官府亦有嚴格制定了諸多祈福避災的祭祀活動。

比如，那將某個特殊時日設為公祭日，或是在某個時間通過祭祀活動來祈福避災。

而這應對「旱魃現世」所導致的一方旱災，古人亦是會通過組辦「祭龍祈雨」的相關祭祀禮，以此達到「龍王降雨，鎮壓旱魃」的目的！

其次，也有着專門負責從事相關各類禮事的人，譬如那向天祈雨的雨師，便備受人們敬仰，但同時也是個高危職業。

每次行法事，若是結果能靈驗，倒是皆大歡喜。

但若是不成...

那下場大多也是極為慘烈！

而關於「祭祀」的方式這一點，在民間乃至歷朝歷代中也有着諸多區別。

但大體也不出三類，即：一舞，二龍，三燎祭。

可實際表現出來的形式，那就千奇百怪了！

例如那建設法壇祭壇、獻祭三牲六畜、跳舞請神、三拜九叩等祈福形式，倒是比較溫和的祈福方式了。

其中，大多都有借鑒那記載西漢時期《春秋繁露》一書，依照四季區別行相應嚴謹的法事和禁忌，以達求雨或止雨的目的。

而其它個別的...

比如那獻祭童男童女、人血肝臟之類的，過程之血腥殘忍不言而喻，其中諸多殘暴行徑根本難以用常理形容。

甚至，一些殘暴的法事還能有朝廷的許可和協助，執行相關行徑。

可哪怕古人再愚昧也罷，一些事物能得以傳承下來，定然也有着世人廣為認同的原由在內。

且論「求雨法事」一則，就有着諸多可行有效的實際案例記載在冊，並被屢次後人效仿之！！

譬如王傅·馬周提議讓他所行的法事，便是出自那《呂氏春秋·順民》和《晏子春秋》兩本書內記載在冊的真實典故。

相傳在當年商湯建國之際赤旱，商湯萬般焦慮之下也打算不活了，打算自焚謝天，赴死給天神看。

而後，商湯在自焚前念了一篇祭文，即：餘一人有罪，無及萬夫。萬夫有罪，在餘一人！

神奇的是，商湯念完祭文後，傾盆大雨立降！！

至於另一則...

當年齊國大旱，齊景公打算依照慣例徵收稅賦，用來祭拜山神河神。

而晏嬰則進諫齊景公風餐露宿荒野，暴晒幾天，以示跟山河同憂，以此感化天神。

齊景公依言照做，出宮挨了三天暴晒后，果然澍雨如泄，旱魃退卻！

馬周倒還算理智，沒提議讓李禪效仿商湯之舉，行「自焚謝天」祈求天神恩澤一事。

可單說是李禪連着受幾天光合作用活受罪，老天爺要是不領情、沒下雨可咋辦？！

他還得養養身子，再試試其它法事祈雨？！

若是真能為封地百姓謀福解憂，李禪倒是不介意受點苦和累，但關鍵在於...

他根本不認為這樣碰運氣的行徑，就能夠解決掉實際的地方降雨問題！

哪怕是李禪繼續將那在綿州時所做的「衙鼓御神牛」一事，在瓊崖南島重現，也絕對會比上述那幾個通過自殘，以求感化天神的法事有用的多！

至少...

多少還能通過鼓聲的傳遞，刺激雲層內水分子流動，從而也許可能達成那「人工促降雨水」的效果。

但這見效還是甚微，雖然也有類似「擊鼓求雨」成功案例典故有被記載下來...

但相對而言，絕對沒有那「道士焚燒符籙、焚燒山林作法祈雨」的成功率要高。

至少那些焚燒大量符籙或樹木的法事，會讓空氣上升形成上升氣流，並將大量物質隨着煙霧升空實現「人為增補雲層物質」的過程，算是變相滿足了人工降雨的必要條件。

從而，誤打誤撞的促使了雲層內的水滴迅速凝結增大，最終實現那「感化上蒼，天降甘露」的結果。

例如《水經注·江水》一書中，便有記載三峽地區的百姓，通過將大量樹木推倒在「神淵」內焚燒的法事，實現祈雨一事。

而藉著與馬周的賭約，李禪也成功完成了熱氣球的試飛。

此後...

便開始着手準備熱氣球的實際應用。

比如，當前的這個「欽天監」計劃！

「禪哥兒！已準備好了！」

趙莊指著不遠處一塊在空中漂浮的巨大布罩，在旁邊正有着一幡旗幟左右揮舞，示意準備就緒。

「好！」

李禪拿起鼓槌，轉頭對馬周笑道：「先生且看我等一介凡夫子，如何與天斗！」

「咣——！」

鼓槌揮下，以銅鑼聲為號。

馬周疑惑的看着那塊詭異漂浮的大布罩緩緩升空而起，但他的眼神隨之變得驚愕。

只見那塊巨大布罩的底部，竟還有個吊籃，其上竟然還坐着人！

「這是...孔明燈不成？」

雖說陣仗大了些，但馬周卻也認出了這大布罩的來頭，眉頭緊皺的說道。

「確實是，不過做了些許的改良！」

李禪點了點頭，附和道。

「胡鬧！這孔明燈升空而行，本就兇險難測，何況其上還坐着人，這可是數條人命，你豈能玩這等兒戲...」

「先生且拭目以待便是了！待一會兒事了，我再隨先生和夫人，遨遊九天上，一覽眾山小！」

李禪仰頭看天，笑答道。

而那顆熱氣球，也隨着升空，在他們的視線里變得越來越小。

「這...」

馬周將這過程瞧的分明，雖說他心裏不禁為之提心弔膽，唯恐那個載人升空的「巨大孔明燈」遭遇不測，白白害了幾人性命。

但目前為止，卻也沒出現半點差池！

不僅如此，那顆載人升空的「孔明燈」勢頭生猛，竟是要到達那片九天雲海之中！

「這...他們這是...去往了何處？」

馬周愣愣道，仰頭四處張望，卻再沒看到那顆孔明燈的蹤跡。

正待他心中驚疑不定時，李禪也有些緊張起來，眯眼看着空中那顆熱氣球沒入雲層消失不見，言簡意賅的解釋道：「上九天雲海，行龍王之責！」

「什麼？！」

馬周表情詫異不已，不知其所言何意。

同時，心中也在質疑對方是不是故意編排這一齣戲碼，將那幾個人乘着孔明燈上天赴死，以此來應付賭約了！

「嘭——！」

一道有別於電閃雷鳴的轟鳴聲在空中炸響，只見剛才那顆孔明燈沒入的雲層里，朦朧中竟爆出一道火光。

隨後，又是一連十數道炸響傳遞而出。

宛若妖獸現世般，在那片烏雲中肆意妄為！

於此之際，那片烏雲被此攪動的更加濃密，將那些個火光逐漸遮掩。

「咔啦——！」

雲層內，一道電光顯現，緊接着轟鳴雷聲響起。

似是被攪擾了安寧般勃然大怒，九天雲海內開始雷龍涌動，黑雲壯大之際，也將這一方天地籠罩在其中！

「這...」

目瞪口呆的馬周已不知說什麼才好，任他覺得這一切有多麼痴人說夢，怪力亂神也罷。

但眼前這一幕觸怒天神的境況，定然是同大皇子殿下安排的那顆孔明燈有關。

且不說那御空飛行具體境況如何，單說這觸怒天神一事便...

臉上，突然傳來一點冰涼。

「這是...」

馬周下意識抬手抹了一下，入手的濕潤讓他不禁為之愣神。

但還沒待他做太多反應，更多的水滴降下，擊打在他的身上。

「成功了！！計劃成功了！！」

「殿下竟然真能施展神術！興雲布雨，行四海龍王之能！！」

「欽天監！！我們可真是在管控天能了啊！」

趙莊等人淋著雨水，激動興奮的縱情歡呼道。

「雨...這...這是下雨了？！」

而馬周和其夫人，卻對這變化表現的茫然不已。

皆是痴愣愣的淋著雨，怎麼也想不出，這一切變化同那盞巨大的孔明燈之間，到底又有何關聯。

馬周抹掉臉上的雨水，問道：「殿下...這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事到如今，他也再說不出那什麼「殿下喜好痴人說夢」的斷言。

李禪笑了笑，他也不知該對其從何解釋，那利用「碘化銀」實現「冷雲催化」的降雨原理。

索性簡短的回道：「因為所以，科學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