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山有木兮(二十六)

第 33 章 山有木兮(二十六)

沈千山和岑輕衣又處理了南州的諸多雜事,這才啟程返回欽天司。

望着欽天司巍峨的殿堂,岑輕衣只覺得恍如隔世。

其實離她穿越到這本書里並沒有過去多長時間,但最近發生了太多事情,讓她在一瞬間竟然恍惚間覺得現代世界已經離她很遙遠了似的。

她抬頭,透過殿門看到欽天司殿內神色悲憫的神像,深吸一口氣,隨着沈千山一同走進殿中。

五位長老已經在殿中等候多時了,一見他們回來,葛長老問道:「回來了,一切可還順利?」

沈千山和岑輕衣見禮后道:「還算順利。」

葛長老道:「千山、輕衣,你們之前在玉簡中說遇到了女執,不過說得簡單,尚且有些細節不清楚。不是什麼特別要緊的事情,而且當面問更清楚,就沒在玉簡里追問。正好你們回來了,不如將這件事情再詳細與我們說說。」

姜長老嗔怪地看他一眼,道:「孩子才剛回來,還沒歇口氣呢,你就這樣。來來,也不差這一會兒半會兒了,你們先去歇息幾個時辰,晚些再與我們說。」

沈千山拱手道:「多謝姜師叔,但不必如此,本來就應該說清楚的。」

姜長老幽幽地嘆了口氣:「唉,你這孩子怎麼還是這麼硬邦邦的。你不休息,人家小姑娘就不休息啦?真是和你葛師叔一樣,不懂什麼叫做憐香惜玉。人家小姑娘一路跟着你可受罪了,你說是不是呀,輕衣?」

岑輕衣忽然被姜長老叫道,反射地抬起頭來,正好撞上她挪揄的眼神,嘴角抽了抽,既不好推辭姜長老的好意,又不能昧著良心給沈千山上眼藥,只好道:「姜師叔說笑了。」

姜長老聞言輕聲抱怨道:「哎呀,去去去,好的不學,你可別也學成個硬邦邦的小石頭。不然我看我們欽天司司門前那兩個石獅子也不用要啦,換你倆過去蹲著得了。」

岑輕衣頑皮地笑起來,指著自己眨起來的眼睛道:「好啦,姜師叔,我也真的不累。你看我的眼睛,多真誠啊!」

葛師叔也笑了起來。笑完,他右手握拳,抵在唇邊輕咳一聲道:「好了好了,說正事。」

他用眼神示意沈千山,沈千山便將在南州發生的一切都細細道與諸位長老聽。

葛長老聽完道:「你們是說,你們還遇到了一個可能來自於海源閣的仙者?」

「是,喜歡男扮女裝。另外他有一個法器,應當是與《墨經》中所說的「景」「端」之說有關係。還有一面黑旗,上縛有上古龍族的內丹,但已損毀,只留下這枚龍丹。」

他將龍丹從儲物袋中拿出,遞給葛長老。葛長老接過內丹仔細端詳片刻,就將內丹還給沈千山:「的確是龍族內丹,但哪上面已經看不出絲毫的法器殘留的痕迹。」

「對,這不尋常。無論是何物,只要是製作法器的原料,就必然會留下痕迹。我曾聽岑師妹說那人道要那她和那女執的女兒去煉旗,或許就是這面旗。」

他道:「無論是與不是,此人都極其危險,還望諸位師叔通知海源閣,徹查宗門內外。」

他話說得直白,絲毫不忌諱海源閣是四大宗門之一,而出身於海源閣的殷長老還站在他面前,就差把「管教不嚴」四個字砸在海源閣身上了。

索性殷長老和沈千山相處許久,知道他的脾性,絲毫不介意,一向笑呵呵的臉上出現一些凝重,道:「千山說得有理。但我確實未曾聽聞海源閣內還有這樣的人。我待會兒就去知會我掌門師兄,讓他好好查查。」

沈千山拱手道:「有勞殷師叔。」

待所有事情交代完畢后,沈千山忽然跪下,抱拳行禮道:「弟子沈千山觸犯欽天司第三千二百條司規,縱容怨氣傷人,甘願認罪,請師叔責罰。」

葛師叔還沒說話,姜師叔道:「哎呀,你這孩子,快起來說話。」

沈千山仍然跪在地上,雖是認罰,但腰板挺得筆直:「請師叔責罰。」

岑輕衣見他領罰,擔心他傷勢未愈,咬了咬牙,也跟着一起跪下:「弟子岑輕衣也沒有阻止怨氣傷人,自願和沈師兄一起認罰。」

沈千山身形絲毫未動:「岑師妹已經盡到提醒之職,況且她並無阻止怨氣的能力,不必受罰。起來吧,沈師妹。」

雖然他所說無一字不實,但這種久違了的直男式說話方式又讓她后槽牙癢了起來。她也執意不起,道:「無論弟子是否有能力,事實就是我和沈師兄一樣,都沒能阻止怨氣傷人。況且沈師兄與我既然為搭檔,要受罰自然也應該兩個人一起。」

葛長老嘆息一聲,道:「好了,你二人雖然犯了司規,但事出有因,就罰你們於寒雪峰反思,何時有下個任務,何時下山。」

寒雪峰是欽天司後山群中的一座高峰,因常年寒冷、冰封千里,故稱之「寒雪峰」。

其實這個懲罰着實算不上懲罰,雖然寒雪峰滴水成冰,但靈氣卻相當純凈,在那裏修鍊,可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二人抱拳,齊聲道:「是,弟子領罰。」

*

海源閣接到欽天司徹查門派上下的要求后當即行動起來。

宗門上下皆處於一種緊張的狀態,可午時方過,海源閣中一位長老房中迎來三個不速之客。

三人撤下隱身術,為首的一人衣袍潔白無塵,一根暗紅腰封束在腰間,長袍下擺綉滿蕙草,正是王族旁系的裝束。另兩人穿着一身淡藍色綉雲紋的宗門門服,雖然落後他一步,臉上卻並沒有敬畏之情。

長老穿着一身淡粉襦裙,轉過身來,露出一張雌雄莫辨的臉來。

正是將黑旗借給黃州長使用、隨後回到海源閣的人。

那王族旁系道:「花長老,南州是怎麼回事?我們的香料不能有任何差池。」

花長老手指繞了一縷頭髮,說:「放心就好了,沒有任何問題。」

那人點點頭說:「那就好,只是你要千萬注意,不要暴露了,畢竟你是我們埋得最深的一枚棋子。」

花長老歪了歪頭,笑着說:「這就用不着你多操心了,畢竟在世人眼中,我可就只是一個「清正自持、尚在閉關的鎮山長老」呢。」

三人聽到花長老的話,將心放回了肚子裏,便又神色匆匆地準備離開。

離開前,那王族旁系突然回頭對着花長老一笑,道:「再怎麼說我們也是一家人,愚弟在京中恭候堂兄凱旋。」

花長老但笑不語,目送幾人離開后,臉上的笑容依然沒有扯去,就像是長在上面一樣。

片刻,他才從喉嚨里送出一聲意味不明的笑聲:「堂兄么?」

當晚,一道穿着青色斗篷的人影從海源閣長老房中竄出,幾個跳躍,停在海源閣藏書塔的塔尖上。

他翹起蘭花指,將被風吹亂的一縷頭髮塞進兜帽里,居高臨下地鳥瞰著整個海源閣:「修仙界四大宗門,海源閣式微久矣。」

*

寒雪峰山勢極險,山路陡峭,剛上至半山腰初,颶風就已經裹挾著冰粒咆哮而至。

沈千山穩穩地走在前面,好像無論是狂風暴雪還是陽光和煦對他來說並無二般,但落後他三尺的岑輕衣卻走得跌跌撞撞的,身上受着風的扯打,腳又像是踩入了泥中,每一步都十分艱難。

寒雪峰靈力過於磅礴濃郁,她咬着牙,胸腔被濃稠的靈力擠得隱隱發痛,血的鐵腥味充斥在口中。她感覺自己就像是陷入了一個巨大的濃稠的果凍中,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沈千山見她如此艱難,停下腳步等她慢慢地走到自己身邊,默默地撐開靈力罩,將二人護在其中。

岑輕衣腳步一頓,低聲道:「多謝沈師兄,不過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說完,她咬緊牙關越過沈千山,發尾在他胸前的衣服上輕輕抽了一下。

沈千山一愣,又兩步跟了上去,將她籠罩在自己的靈力範圍之內,但岑輕衣又快走兩步離開了他的靈力罩。

沈千山終於意識到她原來是生氣了。

但他並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樣,只好默默地跟在她身後。

他看見女孩的背影在狂風中仍然強行挺直,透露著一股不可認輸的倔強,就是是寒風中依然挺立的一樹紅梅,自有自的傲骨。

沈千山並不愚笨,相反,他相當聰慧。他忽然明白了她為什麼會感到生氣。其實從楚楚的這件事情就已經能看出來,她不像她外表那樣柔弱,她身體里自有一股韌勁。

他認為她在這件事情中確實已經盡到了自己應盡的責任,沒有阻止怨氣傷人的是他,所以由他一人擔責就好,岑輕衣並不需要接受這樣的懲罰。但岑輕衣顯然不這麼認為。

他難得感覺到有些不知所措。

他人生中的二十五年裏從來沒有和女孩子有過「搭檔」這種稱得上是親近的關係,岑輕衣對他來說就是許許多多的第一次。

做搭檔那麼久,他第一次正視「搭檔」這個詞語。他意識到儘管岑輕衣還沒成長起來,儘管學習知識的時候會叫苦叫累,但她會拼着全身修為去追蹤楚楚,會不顧掌心劇痛斬斷紅線,會為了柳青青和寧寧甘願以自身為引,讓怨氣化為她手上的長鞭。

她是雛鳳而非鵪鶉,是他沈千山的搭檔,是擔負着天地正道的欽天司使,不是什麼隨隨便便的菟絲花。

他過度將她看得柔弱,這對這樣的她來說的確是近於折辱了。

沈千山忽然開口說:「岑師妹,方才是我言失。」

岑輕衣停下腳步,眯着眼睛對着寒風抿了抿唇,才轉過身來說道:「沈師兄,此事本就是你我二人共同的任務,出了問題也理應由我二人共同承擔。我雖然的確能力暫且不足,但我也不會認為我自己應該逃避這樣的責任,而把這件事情完全推到你的身上。所以也請沈師兄能夠理解我,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

沈千山鄭重道:「好。」

說完,他扯掉靈力罩,伸出手來握住她的手腕,穩住她東倒西歪的身體,道:「走吧。」

岑輕衣下意識回絕道:「不用了。」

沈千山不自在地扭過頭去,破天荒地解釋道:「你說的,我們是搭檔,自然應該共同承擔。」

岑輕衣一愣,隨即失笑。她沒想到沈千山竟然還懂得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會用她的話來反駁她。

居然詭異得有幾分可愛。

她輕輕晃了晃手腕,說道:「好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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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執仙君攻略手冊[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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