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出發
他這個出人意料的舉動，讓在場的幾人都是一愣，杜鵑臉色陰沉，咬着嘴唇擠出了三個字：「不必了。」
「趙河生，你這就做的有些不妥當了，杜鵑是你女朋友，幫她買瓶水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李立行仗義執言。
張天牛已經丟下旅行包，屁顛屁顛的衝進了小賣部。
「女朋友？」趙河生似笑非笑的看着杜鵑，見她毫無反應后笑着收回視線，走到已經睡着的顧海棠身邊，拍了拍她額頭，將她喊醒之後，一手扛着尿素袋子，一手提着旅行包，領着眾人來到大巴邊。
等他放好行禮上車時發現，顧海棠和李喬然坐在一起，李立行和張天牛在她們右手邊，而杜鵑則一個人坐在了後排，此時正眯着眼睛安靜的望着車窗外。
趙河生嘆了口氣，也只好朝着她身邊的空位行去。在路過顧海棠時，手心裏被塞了張紙條。
「杜鵑很傷心，你最好給我好好哄哄她。」
趙河生翻了個白眼，無視顧海棠威脅的目光，將紙條揉成團丟回到她手裏，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系好安全帶后，側着身子倒頭便睡。
餘光一直留意着他的杜鵑，使勁蹬了蹬腿，也側過身子面向窗外閉上了眼睛。
等到醒來時，車內一片寂靜，原本嘰嘰喳喳討論著行程的幾人也已經沉沉睡去。
感受到胸口和手臂傳來的壓力，趙河生睜開眼睛扭頭看去，發現杜鵑正依偎在他肩頭，雙手還死死的挽着他的胳膊。
趙河生抬起手推開她，動作不算輕柔倒也不顯得太過粗魯。要說他恨不恨身邊這個女生，平心而論，不恨的。
他只當自己是瞎了眼看錯了人，要怪只能怪自己。
杜鵑朦朦朧朧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貼著趙河生后，趕忙坐起來重新側回了身子。
「勞駕，看一下幾點了。」趙河生瞥了眼窗外的天色問道。
杜鵑掏出包里的諾基亞，看了眼時間答道：「五點四十。」
「嗯，謝了。」趙河生重新閉上了眼睛，準備再睡一覺。
「你就沒什麼想對我說的？」長久的沉默后，杜鵑開口問道。
趙河生睜開眼睛看着她，片刻后收回視線，沉默以對。
「你喜歡我，很喜歡，所以不會因為別的女生跟我提分手；你們家很窮，我們都知道，但是你從來不覺得這件事是你的羞恥，所以也不會是因為自卑；前天考完試我們對過答案，成績差不多，以後要是想上同一所大學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所以也不可能是因為畢業後會面臨分開。」杜鵑雙手死死抓着包，盯着窗外一閃而逝的風景問道：「所以，你到底是為了什麼跟我提分手？」
你想分手老子如了你的願，還不用你開口，這不是皆大歡喜的好事嘛，怎麼？就非得你說出口？就非得你甩了老子才覺得心裏舒坦？
「誰告訴你我還喜歡你了？沒見我現在看到你就煩么？」趙河生無語至極，也懶得跟她掰扯，繼續扭轉過身睡起了覺。
杜鵑盯着窗外面無表情，只是抓着包的手緊了緊。
又是一覺醒來，大巴車已經到站，一行人下車后，趙河生拿上行禮就領着大家去往了河邊。
「趙河生，咱們現在是去哪兒啊？」李喬然睡眼惺忪，打着哈欠問道。
「搭車。」趙河生答道。
李立行看了眼已經略顯昏暗的天色，不滿道：「都這麼完了哪裏還有車？咱們就在縣裏待一天吧，明天再出發也不遲。」
「二哥，你這話說得可有些欠考慮，他兜里有錢住旅館嗎？」張天牛摸出根煙叼在嘴上譏諷道。
趙河生停下腳步正要說話，顧海棠卻搶先一步開口道：「走，縣裏空氣太糟糕，我待在這兒感覺胸口堵得慌。」
說罷邁著長腿生龍活虎的走在了前頭。
「走哪邊啊？趙河生。」
趙河生嘴角揚了揚，指了個方向就邁開了步子。其餘幾人見狀也只得跟了上去。
走了二十來分鐘眾人才抵達目的地。這是一片破爛的工棚區，旁邊停著幾輛更加破爛的翻斗車。
「趙河生！你他娘的不會是讓我們坐這車吧？」張天牛瞪大着眼睛，啐了一口道：「走走走，坐這車老子還不如走路，找賓館去。」
趙河生看向顧海棠問道：「坐不坐？」
「坐啊，怎麼不坐。」顧海棠不停踮着腳尖，兩眼放光。
趙大東知道這丫頭是真想坐，於是也沒搭理其他幾人，來到工棚區扯開嗓子喊了幾聲，不一會兒，裏頭出來一個打着赤膊，挺著啤酒肚的禿頂中年漢子。
「喲，大學生，考完試啦，今天咋這麼晚了才回來？」漢子見到趙河生，咧開嘴笑着遞給他一支五牛牌香煙。
在他們村裏，上過高中的就會被喊為大學生。
狗叔是他們村第一個也是唯一個脫下農皮的城裏人。
趙河生接過煙叼在嘴裏，指了指身後的幾人笑道：「城裏來的客人，家裏都是當官的，說要去咱們蟠桃村耍耍，辛苦狗叔你了。」
狗叔聞言立馬來了精神，兩隻不大但卻極其有神的眼睛來回在幾人身上轉悠，然後便咻的一聲衝進了屋內，出來時已經穿上的一件洗得泛白的短袖襯衣，手裏還拿着一包紅塔山。
「大學生，來來來，抽煙抽煙。」狗叔弓著背給李立行和張天牛遞著煙，滿臉熱情。
李立行擺擺手，示意自己不抽，腳步微不可查的後退了一步。張天牛同樣沒接，而是從褲包里摸出一包國賓，叼了一支在嘴上。
「狗叔，他們是城裏來的，抽不慣咱們這種粗煙。」趙河生笑着吸了一口煙，嗆得咳嗽了半天。
煙這玩意兒，他也是去了緬甸才開始接觸，如今這副身體還是沒法適應。
「對對對，我這煙抽了辣嗓子。」狗叔有些赧顏的收起紅塔山，湊到趙河生耳邊小聲嘀咕道：「阿生，這幾個女娃娃哪個是你媳婦兒？長得太水靈了，咱們村也就你阿姐能跟她們比。」
還沒等趙河生說話，杜鵑已經走過來，二話不說就伸手奪過他嘴裏的煙，皺着眉丟在了地上，做完這一切又重新走回了隊伍。
狗叔心領神會，擠眉弄眼道：「這個女娃娃脾氣還凶得很嘛，鎮的住你小子，不過不是個好生養的，那邊戴帽子那個看着就好多了。」
趙河生搖頭笑道：「行了行了，走吧，送我們到鄉里。」
「得嘞，出發。」狗叔吆喝一聲，邁著小碎步奔向了自己那輛翻斗車。
發動機巨大的聲音響起，李喬然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其餘幾人則爬進了車斗內。
顧海棠和杜鵑並肩坐在趙河生的尿素袋子上，一路自言自語，笑語盈盈且樂此不疲。李立行坐在旅行包上，鐵青著臉聽着張天牛的嘮叨抱怨一言不發。
又是一個半小時的長途跋涉，車子才終於在趙河生的指揮下，停在了鄉上一棟二層小樓前，沒了發動機的轟鳴，世界頓時感覺清靜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