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九箭

立於野豬王身前的勇猛無畏的梅子，如今生死只在一線之隔。

沒有給眾人任何眨眼的時間，交鋒已經到來。柴刀在梅子的全力揮舞下帶起了一陣驚人的破空聲。

「死！」

梅子和野豬王同時大吼一聲，然而就在碰撞即將到來的那一剎那，令人難以置信的一幕再度上演。

野豬王後腿猛一發力，騰空而起，竟是躲開梅子手中的柴刀，直接從她頭頂飛了過去。

梅子一刀砍空，巨大的慣性帶動下，原地打了個270度的旋，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野豬王躲開此次攻擊后並無與她纏鬥的想法，繼續往前方的密林逃竄，而它狂沖而去的方向，正是黃夕顏的所在。

周長空心中大驚，額頭掛滿了冷汗。可他知道相隔如此之遠，任他再怎麼奔跑也趕不及，只能嘶聲竭力大聲呼喊道：「大小姐！跑！」

黃夕顏跌坐在地，還未從剛剛梅子和野豬王博弈的那一幕中回過神來，等她被周長空的喊聲拉回到現實時，那頭面目猙獰的畜牲已經距離她只有三十米不到的距離。

這一刻，黃夕顏的心中甚至都已經被震撼到生不出一絲恐懼，整個人如同被施了定身術一般無法動彈，大腦一片空白。

遠處的青山、頭頂的晴空、耳朵的吶喊……所有的一切都在瘋狂的遠離她，她的世界裏除了那兩隻如同尖刀一般的獠牙以及轟鳴聲，再無其他半點東西。

「大小姐！」

「阿顏！」

周長空與梅子用盡最後力氣的呼喚聲在她空白一片的世界裏濺起了幾滴水花，黃夕顏渙然的瞳孔恢復了些焦距，世界再次恢復運轉。她看到了周長空絆倒在地的身影，看到梅子黝黑臉龐上閃爍著的淚珠，看到了那個高高躍過荊棘叢，朝自己飛撲而來的死亡宣告。

「咻！」

一陣破空聲響自東面而來，三隻箭矢刺破虛空猶如憑空出現般射入野豬王右側腦袋，幾乎就在毫釐之間，其頭顱之上驀地又出現了三隻箭矢。

野豬王尖銳刺耳的咆哮聲響起，落在此片山林的各個角落，令人膽寒。

然而下一秒，又是三箭憑空出現，直直穿透它的脖頸和腹部，釘在了左邊的一顆松樹之上。

咆哮聲戛然而止，血水和尿液在空中滑過一道拋物線潑灑在黃夕顏臉上，野豬王巨大的身體被這幾乎是瞬間連發而來的九箭給射飛出去，偏離開黃夕顏重重的摔落在她身側，再沒半點動靜。

黃夕顏僵硬的扭過頭，陽光下，一個黝黑的少年在林間輾轉騰挪，朝她這邊飛奔而來。

「你沒事吧？」趙河生從箭囊里取出一把箭抓在手裏，狠狠刺入野豬王的天靈蓋，從它下顎處穿透出來。做完這一切后長長吐出一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黃夕顏怔怔的望着他，直到現在，方才面臨死亡的恐懼和如今劫後餘生的幸福感才瞬間湧上心頭。就見她小嘴忽然一癟，哇的一聲撲進了趙河生懷裏，嚎啕不止。

「沒事兒了，沒事兒了。」趙河生輕輕拍着她的後背，現在的黃夕顏跟當年撲在趙乾坤懷裏的他一模一樣。

「大小姐，你怎麼樣？」周長空狼狽趕到，慌忙蹲在她身邊問道。

黃夕顏把頭深深的埋進趙河生懷裏，哭的越來越大聲。

趙河生舉手做投降狀道：「不怪我啊，是她自己靠過來的，我可沒占她便宜。」

周長空聽着她中氣十足的哭聲，緊繃的心弦徹底放鬆下來，癱倒在地朝趙河生豎了個大拇指。

「舅姥爺，你幹掉這畜牲了！」梅子連滾帶爬衝過來，興奮的趴到他背上，摟着他的脖子笑得無比燦爛。

「是啊，幹掉了。」趙河生低頭將下巴靠在黃夕顏頭頂，望着旁邊一動不動的野豬王，輕聲呢喃了一句。

三個人再無過多言語，安靜的聽着黃夕顏時急時緩的伴奏，享受着勝利后的喜悅。

休息充足后，梅子製作了一個木排，周長空和她一起將野豬王的屍體推到上頭，兩人並肩協作拖着木筏下山。

「喂，黃大小姐，你身上好臭啊，能不能先下來。」趙河生走在後頭無奈嘆息道。

黃夕顏像個樹懶般趴在他胸前，雙手死死摟着他的脖子，兩條腿像鉗子似的夾在他腰間，弱弱道：「你摟着點我的屁股，我腿好酸啊。」

「滾滾滾，趕緊下來。」趙河生被她的話搞得有些臉紅，使勁將給她扯了下來。

黃夕顏又往上爬了幾次，無果后只好退而求其次道：「那你背我。」

「滾！」

「給你一萬塊。」

「你爬慢點，小心摔下來。」

四人走了整整一天，抵達留下湖時已經是深夜。

顧海棠和李喬然此時已經在茅屋裏做起了美夢，而張天牛和趙旋風則在火堆旁吃烤魚。

「來，抽一根兒。」張天牛掏出一支煙遞給趙旋風。

趙旋風連連搖頭道：「不要，舅姥爺說了敢學壞就打斷我的腿。」

張天牛冷哼一聲道：「他算什麼東西，哥罩着你，儘管抽。這可是十幾塊錢一根兒的好東西，而且那個黑炭不也在抽煙嘛。」

趙旋風一聽這東西一根十幾塊錢，嚇得更不敢去接，就在兩人拉扯之際，張天牛身後傳來一聲冷笑。

「皮又癢了是不是？」

張天牛一扭頭便看見身後立着個烏漆麻黑，渾身散發着一股子惡臭的高大人影，嚇得大叫一聲，躲到了趙旋風身後。

「舅姥爺，你們回來啦。」趙旋風一眼就認出了趙河生，高興的跑到他身邊，正想往他身上爬，卻發現他背上已經背了個人。

張天牛尷尬的坐起身子，怒道：「趙河生，人嚇人嚇死人你不知道？」

「一會兒我再收拾你。」趙河生斜了他一眼，顛了顛背上的黃夕顏沒好氣道：「下來吃肉了。」

一直在裝睡的黃夕顏立馬睜開眼睛，假模假樣的打着哈欠從他背上下來，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跑到火堆邊，抓起烤魚便開始狼吐虎咽。

「小妞，你掉糞坑裏了是不是？」張天牛捂著鼻子嫌棄道：「好臭啊，去去去，離我遠點。」

黃夕顏看都沒看他，依舊眉開眼笑的大口大口啃着手裏的烤魚。

「舅姥爺！我要吃肉！」梅子早就聞到了香味，等將野豬王拖到茅屋旁后，便大喊著沖了過來，盤腿坐在黃夕顏旁邊，抓過僅剩的一條烤魚往嘴裏猛塞。

張天牛和趙旋風聽說他們打到了那頭傳說中的野豬王，興奮的奔到茅屋邊觀摩去了，李喬然被他們的驚呼聲吵醒，也起床加入了他們的隊伍，三個人蹲在一起鬼喊鬼叫。

趙河生幾人圍坐在火堆邊休息，黃夕顏和梅子吃完烤魚后都眼巴巴的望着他，周長空貼心的從背包里取來壓縮餅乾遞給二人，卻被她們倆嫌棄的丟到了一邊。

「唉，勞碌命啊。」趙河生長嘆一聲，拿起手電筒和魚叉，挽起褲腳去了湖邊。

一直折騰到凌晨三點半，吃飽喝足后的幾人直接躺在火堆邊，疲憊和困意驅使下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清晨時分，顧海棠睜開眼睛，在木板床上來了個鯉魚打挺想要起身，結果卻像只蛆蟲一般滾到了床底下，摔的哀嚎連連。

她挎上照相機準備再去拍些日出照下山給杜鵑看，可剛一推開門便被門外那頭死相慘烈的野豬王給嚇得差點魂飛魄散，大喊大叫的掛着鼻涕眼淚朝火堆邊衝去。

趙河生被她的哭爹喊娘聲吵醒，坐起身子沒好氣道：「你吃飽了撐的瞎喊什麼？」

「啊！鬼啊！」顧海棠被眼前黑黢黢的人影給嚇了一大跳，又調頭朝茅屋奔去，隨後又立馬停下了腳步，夾在豬妖和鬼影中間瑟瑟發抖。

趙河生被她這副模樣逗的玩心大起，站起身伸出雙手朝她撲去，壓着嗓子喊道：「小丫頭，我要吃了你。」

顧海棠尖叫一聲，手足無措的左右看了看，然後閉上眼睛一咬牙朝着湖邊衝去。

「喂！我是趙河生啊！」趙河生見情況不妙，急忙喊道。

下一秒，撲通一聲，顧海棠人已經到了湖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