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子時，幽暗之刻
「臣之本分而已，」劉文炤面帶謙恭。
「建安侯被父皇安排到本王身邊，掌詹事府，實為妥帖，剛剛上任，就位朝廷解決了一大難題！」
朱慈烺不懂得行軍打仗之事，只是覺得有人既然領了命令，自己的信心就會多上幾分，文淵閣內皆是重臣良將，他們也沒有提出什麼反對的意見，那麼劉文炤此去一定能馬到成功，紓解困局。
什麼糧草、軍械、軍需、餉銀都不在朱慈烺的考慮範圍之內，現在的大明監國太子，遇事也只能扭頭向周圍的大臣們問上一句：「諸位公卿，此事可否？」
皇帝的角色，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進入的。
當然，如果是沉溺於酒色之事，則另當別論，此為天性，往往自學成才。
「殿下，滿清南侵之事，在陛下那邊，還需要暫時保密，」劉宗周坐在朱慈烺旁邊，開口提醒了一句。
這也是方才朱慈烺沒有來的時候，諸人商議好的事情。
家國大事，斟酌情理，報於崇禎皇帝，最好是將一些朝事瑣碎事務和地方庶務奏本報到崇禎那邊，真正的決策和政令出發點，是在文淵閣。
這件事情，也是文官集團是樂於見到了的，畢竟誰不喜歡將權力牢牢的把控在自己手上呢？
「本王曉得，見於心者，乃是赤誠！此事不算欺君，」朱慈烺點了點頭，顯然也認可此事。
有了朱慈烺的背書，文淵閣人眾人都安下心來，萬一日後崇禎身子好了些，追究起來，眾人也好對應。
朱慈烺和眾人商議一陣，算是吃了顆定心丸，有依依不捨的坐了一會，才在太監們的簇擁下離去。
從早上的社稷壇祭天，到崇禎突然病重，一番忙亂，眾人還未曾歇息過，此時抬頭看看，天色已經擦黑。
「晚間值宿，大家也早點休息吧！」史可法嘆了一口氣，才對這種人道：「老夫一會讓人送些飯食過來，大家隨便填填肚子。」
今日事情頗多，眾人也都有些乏累，一時無話，盡皆散去。
「雪舫，可否陪老夫說說話？」殿閣門口，高宏圖叫住劉文炤。
「小婿陪岳丈大人坐坐，」劉文炤點了點，跟在高宏圖身後，走進文淵閣偏殿。
「今日自薦，率三千人出應天府，前往濟南，抵禦滿清大軍，可是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兩人坐定，高宏圖也不客套什麼，直接開門見山。
方才劉文炤向朱慈烺的請命，實在令高宏圖有些擔心......
「滿清並不是吃人的猛虎，往年之戰，我朝失利頗多，小婿以為只是方法不對，若是戰略上所有改變，戰術上進行專門的針對和研究，滿清，並不是戰無不勝！」劉文炤看起來自信滿滿：「小婿不會輕敵，岳丈放心。」
「以三千人迎敵？」高宏圖顯然不相信劉文炤，雖然自己這個女婿有著一戰斬首兩千賊寇的戰績，但是那個對手是流寇，闖賊啊，這次面對的則是聞名天下的滿清大軍。
傳說滿清滿萬不可敵，八旗鐵騎踏碎山河，已經令大明朝招架不住，一個小小的建安候，能夠戰而勝之？那天下明將豈不都成了笑話？
「吳三桂那邊還餘人馬，夠了，」劉文炤溫言以對。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劉文炤面對任何人，都是一如往常般溫和，平靜，自信滿滿。
「你已經在殿下面前誇下海口，老夫也無法更改，」高宏圖搖了搖頭，帶了一絲苦澀：「明日出宮之後，你來家裡一趟吧......」
劉文炤看著高宏圖，他知道岳丈的意思，率軍出征之前，去見一見自己的未婚妻。
按照前世電影里的俗套劇情，出征之前見愛人，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我會去的，」劉文炤笑了笑，因為他從來不信什麼神仙，他只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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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文淵閣內，內宮送來了一些飯食，大家吃過之後，便是處理一些公文和著急的奏本，有些人精神挨不住的，早已經歇息了。
劉文炤稍微吃了點點心，便不再進食，晚上不好吃得太多，騙一騙肚子便好了。
劉文炤年紀最小，他和史可法一起在文淵閣正廳值宿。
「希望今日不要出什麼大事！」劉文炤一邊翻著手中的書冊，一邊思考著率軍北伐的計劃。
「雪舫喜歡辛幼安的詩詞？」史可法看到劉文炤手中的冊子，那是辛棄疾的詩冊。
「學不來其斐然文才，只好學一學其雄心壯志！」劉文炤抬手搖了搖詩冊，自嘲一聲。
「辛幼安詩詞豪放，倒是不好學，」史可法聞言也是點了點頭，而後便低頭自顧自的開始批閱奏本，為明日給司禮監呈上的奏本提前票擬好。
文淵閣內，燈火搖曳，一時無話。
不知過了多久，劉文炤抬頭看到龍燭已經快要燃盡，燭身流下來的白油已經堆積起來。
天空中的月亮漸漸西移，時間已經是第二天的子時末刻了。
「大人還不休息嗎？」劉文炤看到史可法還在批閱著奏本，桌子上原本堆在左手邊的小山一般的奏本，已經轉移到了右手邊。
「老夫已經習慣了，早睡反而睡不著，」史可法眼睛也有些酸澀，放下手中硃筆，揉了揉眼睛：「你先去休息吧。」
史可法的話音剛落，文淵閣外，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噔噔噔匆忙無比。
「閣部大人！」門外響起王德化的聲音。
「進來！」史可法和劉文炤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都看出了一抹驚訝，這麼晚了，難道是陛下那裡出事了？
嘎吱一聲，只見滿頭大汗王德化，脖子下面的扣子都沒有系住。
「出什麼事了？」史可法已經站起身子。
「陛下......陛下醒了，」王德化氣喘呼呼，已經是上氣不接下氣：「召集諸位大人前去覲見！」
「陛下的情況如何？」這句話是劉文炤問的。
「口不能言，但是眼睛可以視物，還是以手指代語，」王德化看起來有些焦急：「皇爺有些著急......還是趕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