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帝體有恙，各懷心思

今天是四月三十日，湯國祚率領西征大軍出發的日子。

崇禎皇帝在社稷壇祭天祈福，所有在南京的朝廷六品以上官員皆在。

偌大的社稷壇，崇禎一個人站在其上面，焚香禱告，為自己南遷之後的第一次軍事行動祈福，想要讓太祖皇帝保佑自己，保佑大明。

劉文炤站在文官隊列之中，眸光幽幽的望著遠處身影略帶孤寂的朱由檢。

這位大明朝歷史上最後一位皇帝，本該死在煤山之上，陰差陽錯之下，被自己解救，帶到了南京城，歷史的車輪，不知是否會因此而改變......

「湯國祚上前，接大將軍印！」

「劉良佐上前，接右路將軍印！」

禮部侍郎賀兆國站在社稷壇一角，按照規制，指揮此次大軍出征的祈福儀式。

湯國祚、劉良佐一身戎裝，銀甲帶盔，在禮部官員的指引下，向著高大的社稷壇走去，也向著崇禎皇帝的位置走去。

社稷壇不算高大，但是日光的映襯下，今天顯得尤為巍峨。

站在人群中觀禮的劉文炤扭頭看了看太陽，又看了看高台上的崇禎，內心有著一絲異樣之感。

前些日子都是陰雨天氣，今天大軍出征，日光照耀本是好事，但是這空氣中瀰漫了太多的水汽，是的人長久站立在高處，水汽蒸騰，加上日光照耀，身子可能又會異常反應......

「不知道崇禎的身體怎麼樣了？」劉文炤眯著雙眼，盯著遠處高台上已經站立許久的朱由檢，據劉文炤所知，光是朱由檢所穿的皇帝冕服，就重達十斤......

終於，在眾人的注視下，湯國祚和劉良佐終於一前一後登上了高台，站在了崇禎皇帝的面前，深深一拜，將軍帶甲不跪，乃是常理。

高台上，崇禎今天的臉色有些蒼白，應該是在日光下站了太長時間，額頭上的虛汗也不住地往下淌著，從王承恩手上接過大將軍印，崇禎深深呼了一口氣，感覺自己有些體力不支，穩了穩心神。

「湯國祚上前接印！」王承恩自然看出了崇禎皇帝的異常，腳步不著痕迹的往前動了動，靠近了崇禎一些，方便隨時上前攙扶。

湯國祚和劉良佐皆沉浸在升任征西大將軍的喜悅中，絲毫沒有察覺到崇禎有什麼異常，躬身接過大印，而後在禮部官員的指引下，依禮制再拜，而後面向社稷壇下文武官員。

「上三牲，以刀引血，祭天！」禮部官員依舊是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儀式。

引刀祭天的動作，又湯國祚和劉良佐進行，崇禎的身子微微晃了晃，退後了兩步。

「皇爺？您要不要緊？」王承恩上前扶住朱由檢，這位大內太監的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萬一崇禎倒在了社稷壇上，別說大軍西征了，整個大明立刻大亂！

崇禎緊緊攥住王承恩的衣袖，身子靠著其手臂，渾身冷汗淋漓，眼神已經帶了一絲混沌，蒼白的嘴唇不住開合：「不要聲張......不要聲張！」

噗嗤一聲！

湯國祚和劉良佐已經將三牲放血，祭天完成。

「陛下，請你宣讀出征檄文，為我軍卒鼓氣！」禮部官員距離崇禎較遠，此刻走進了兩步，微微一拜。

崇禎的腦子已經混沌不堪，眼神已經失去了焦距，只能看到遠處地面剛剛被刀口引出的大灘血跡，一陣陣的反胃感覺湧上，幾欲昏倒。

「出發吧！」王承恩此刻緊緊扶著幾欲倒地的崇禎，急中生智看著禮部官員急道：「聖上口諭，趕緊出發吧！」

額！！

禮部官員剛剛注意到崇禎的異常，咽了咽口水，也顧不得那些禮制，立刻轉過身子，向著社稷壇下文武官員道：「聖上旨意，大軍出征！」

話音剛落，嗚嗚嗚嗚嗚！！！

社稷壇下，漫天號響，鼓聲震天！

湯國祚和劉良佐走下社稷壇，大軍即將開拔了。

此刻，社稷壇上，崇禎堅守著腦海中最後一絲清明，死死攥著王承恩的衣角，對著這位內宮大璫道：「去......召內閣諸臣入宮覲見。」

「奴才知道了！」王承恩點著頭，都要哭出來了。

說話時候，崇禎眸間好似在思索什麼，又拽了一下王承恩的衣角，張著嘴在暈倒前最後一刻補充道：「還有......」

「還有什麼？皇爺您說，」王承恩耳朵貼近崇禎。

「劉......劉文炤！召劉文炤一起入宮！！！」

王承恩看向崇禎，饒是王承恩腦子再老實，此刻也明白崇禎要幹什麼了，召內閣諸臣是正理，但是召劉文炤.......

這是要召勛貴護駕嗎？

崇禎的腦子，在最後時刻，也在思量著平衡......

社稷壇下，群臣避道，躬身送湯國祚和劉良佐馭馬前往行營，一路上，自有百姓和差員歡送，大部分大臣是不用跟隨的。

在諸臣皆躬身的時候，劉文炤扭頭默默看著遠處的社稷壇，此時，崇禎的身影已經消失了。

「閣部，方才祈福祭天，與禮制不合啊，陛下怎麼......」幾位重臣自然也注意到禮制順序的一場，待靈璧候和劉良佐離去，都圍在史可法和劉宗周身邊。

「不要慌！急什麼？」史可法一開口便壓下眾人，內閣首輔的威勢展現：「大軍出征為第一要務，一切事情，等西征大軍出城再說！」

站在一旁的馬士英冷笑一聲，顯然沒有把史可法放在眼裡。

而劉宗周則是老神在在，看著遠處離去的靈璧候隊伍，沒有說話。

正在眾人議論紛紛時候，一個小太監從遠處跑了過來。

「陛下口諭，內閣諸臣，還有建安候劉文炤，立刻入宮覲見！」

果然出事了！！

聽到這個消息，在場諸人心思雖然各有不同，不過表情都是不約而同的驚異。

站在一旁的劉文炤倒是沒有想到崇禎會召見自己：是因為勛貴的身份嘛？

劉文炤心中明白，若是皇帝有恙，防止自己被內閣諸臣架空的手段，一般有兩個，一個是通過提拔內宮司禮監大太監，抗衡內閣，以達到一種平衡，就如同天啟皇帝朱有校一般，另一種便是提拔皇親勛貴，讓自家人緊密團結在自己身邊，以此來抗衡朝堂勢力。

作為崇禎來說，看過了天啟朝魏忠賢諸事，選擇提拔皇親勛貴並不算令人詫異。

對於朱由檢本人來說，表弟劉文炤，是一個很好地選擇。

劉文炤明白這個道理，在場諸人自然也明白。

一時間，看向劉文炤的目光都有些不一樣了，那是權力被分走的一種嫉恨和憤怒！

「大家隨我入宮吧！」史可法以盡量平穩的語氣向著眾人道：「一切如常！」

祭天儀式已經完成，至少在外人看來，一切如常。

站在一旁的馬士英攥了攥拳頭，眸中露出一抹躍躍欲試，若是皇帝有恙，這也許就是自己的機會了！

前些日子，馬士英以補錄的方式，獲得通政使職位，又是建級極閣大學士，自然而然的成為了內閣一員。

此次，是一個攫取全力的極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