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清婉書之

南京城，高府。

戶部尚書高宏圖嫡女高清婉作為南京城內第一才女，自然也看到了今天發出的邸報，上面洋洋洒洒千言之文，都是對劉文炤的鞭撻和攻擊，惡言相向，無所不用。

輕輕將邸報放回到桌子上，高清婉支著下巴，明媚的雙眸看著院子里的一株梨花，好似在回想三年前，初次見到劉文炤時候，那個小小少年的青澀模樣。

許久之後，噗嗤一聲輕笑，高清婉捂著嘴巴，好似從回憶中醒了過來，美眸中有著一絲懷念：那劉文炤初次面對自己的時候，滿臉通紅，連話都說不完整，青澀害羞的模樣倒像是一個大姑娘......

現在在書上變成了無惡不作的京城浪蕩子？

「小姐，老爺回來了，叫你過去一趟，」貼身丫鬟玲兒走到小姐閨房門口，神色擔憂：「老爺好像有點不開心。」

「自家姑爺被人抹黑，他當然不開心了，」高清婉看起來毫不在意，輕輕伸了一個懶腰，黃緞錦裙將纖腰襯托的更加婀娜，玉貌妖嬈，妝容窈窕。

就連小丫鬟也是一時有些羨慕：小姐，如果讓南京城那些才子衙內看到小姐你如此妖嬈模樣，恐怕無論如何也要和那京城的姑爺拼一個你死我活呢。

「小妮子，越來越沒大沒小了，過來讓本小姐修理一番！」高清婉抿著粉嫩雙唇，佯裝生氣。

「小姐，奴家錯了，」小丫鬟，一邊說著，一邊和高清婉調笑著。

丫鬟玲兒是和高清婉一起長大，情同姐妹。

半晌之後，內院廳堂之中，高宏圖坐在上首位置，悶悶不樂的喝著茶水，但是看其臉色，就知道是食不甘味，毫無心情。

而母親就坐在一旁，安慰著父親。

「父親，又是誰惹你不開心了？」高清婉款款來到前廳，端莊坐於椅子上。

高宏圖沒有說話，倒是一旁的高母看了看女兒：「今日邸報，婉兒都看了？」

「剛剛看了，都是一些鬼言亂語，與我們無關，更是傷不到文炤，」高清婉伸手將垂落的髮絲挽到耳後，清麗無雙的眸子愈顯得沉靜溫婉。

高宏圖瞧了一眼自家女兒，又是喟然一嘆：「那什麼侯方域，冒襄，還說什麼金陵四才子，今日一看，都是些沽名釣譽，被人利用而不自知的蠢人！」

「知道是蠢人，父親何必和他們慪氣？」高清婉看起來毫不在意：「女兒當初赴京時候，與那劉文炤見過面，其人什麼性子，女兒一清二楚......」

「話雖如此，」高母還是有些擔心：「家裡倒是都清楚姑爺的性子，但就是怕南京城的百姓受到蠱惑！讓姑爺受了不白之冤！」

「他們已經準備糾集士子、百姓，在聖上進城的時候當街攔駕，要一舉讓文炤身敗名裂！」高宏圖明顯了解的內情更多。

「單單憑藉侯方域等人，還沒有這個本事吧，背後之人的能量......是南京部堂？」高小姐冰雪聰明，隻言片語之中，已經將整個事情的脈絡剖析清楚。

高宏圖看了看自家女兒，無奈的點了點頭：「此事應當和南京城一些勛貴有關係，至於部堂......還不清楚誰在背後。」

「針對一個劉家，何必這麼大的陣勢？」高小姐秀眉微蹙，有些不解的問道。

「嗯？」高宏圖被自家女兒問倒了，是啊，一個小小的建安候，何至於如此大的手筆？驚動南京高層勛貴和一些朝廷大佬人物。

「清婉這麼一說，那些人的真正目標，不是劉文炤，而是.....史憲之和清流？」高宏圖突然被驚出一身冷汗，自己當局者迷，太過大意了。

「史憲之已經去青州迎接聖駕，他應當和劉文炤一起回南京城，到時候在南京城外，萬一起了衝突，以他的性子，這件事只會越鬧越大，到時候南京城人心盡失，就連聖上都會被他們的輿論所綁架！」

高宏圖越想越心驚，南京城內本來就是暗流涌動，隨著皇帝的聖駕降臨，更是有滔天洪水將至，令人心悸。

世人皆知，現在這個崇禎皇帝心思猜度不定，又極為重視自己的面子，萬一被輿論所蠱惑，綁架在敵人的戰車上，那麼將對清流方極為不利！

「老夫這就給史可法去信，讓他有所準備！」高宏圖站起身子，就要往書房去。

「父親，」高清婉突然將父親叫住。

「還有何事？」高宏圖看著自己的女兒。

高小姐抿了抿自己的嘴唇，臉頰微紅，聲音吶吶如蚊：「也告訴劉文炤，女兒很擔心他......」

「這......」高宏圖聞言哈哈大笑，而後道：「婉兒，你若是擔心你的夫君，就自己寫信給他，老夫可是無法代勞。」

被這般取笑，饒是高清婉的溫婉性子，也有些臉紅耳赤，這個年代，女兒家給男子寫信，可是少之又少，若是被外人知曉，可是要被取笑不守婦道的。

「自己寫就自己寫，」高清婉朝著父親的背影做了一個鬼臉：「我才不要當那沒有主見的婦人......」

三月二十七好晚，南京城，禮部尚書府邸。

侯方域和冒襄受到呂大器的邀請，來府中一聚。

「南京城的輿論已經被營造起來，現在不論大街小巷，還是南直隸內外，從幼齒稚兒到目不識丁的老婦，都已經知道劉文炤其人，以及其一路上所犯下的罄竹難書之罪行！可謂是人人喊打！」

侯方域和冒襄一起，向呂大器彙報今日之事。

侯方域在這件事上找到了作為士子，作為文人的極大成就感以及受重視的感覺，自己一個小小的國子監學生，也參與到如此重大的政治爭鬥和糾纏之中！

雖然有些緊張和害怕，但是功成名就和文人弄潮的心緒將其推上了不應該達到的高處和地位。

「此事還只是一個開頭，到聖駕抵達南京城那一刻，才是真正的高潮！」呂大器輕撫鬍鬚，讓丫鬟給兩個士子斟酒：「接下來，你們打算怎麼做？」

侯方域和冒襄互看一眼，而後侯方域答道：「在聖駕進城當日！糾集百姓，將劉文炤所有罪行公之於眾，讓百姓的輿論，讓人心逼迫聖上作出決定！」

「聖駕初到南京，必定需要南京城上下的支持，決計不敢與百姓公然作對，」冒襄補充道：「豈不聞漢武晁錯之故事乎？」.

「此計大妙！大妙也！」呂大器聞言哈哈大笑，撫手而笑。

古有漢武誅晁錯，今有崇禎殺劉氏，也算是抬舉他劉文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