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分清楚
吳賢看著手中的戰報，那叫一個心驚膽戰。
東城防守戰，兩方廝殺了四個時辰，當場戰死八百多人，但這不是最慘的，最慘是傷兵，為了安置這些傷兵，城東已經封鎖，任何人不得出入，小道消息稱，城內的傷兵至少有八百多人，比兩方死的還多，可軍醫總共只有六人。
至於被吳賢接來安置與溫州城內季洪法師一行人，全數被徵召進了千戶所，一個都沒流進城東片區。
草菅人命！
這不是草菅人命，這是什麼？
征戰要你衝鋒，下場之後隨你死，山東是煉獄，今日之溫州城東何嘗不是另一片煉獄。
「賢哥兒，這是對這些傷兵動了側影之心？」
一子落下，棋局呈現絞殺之勢，吳賢手執的白子活動空間已不多。
「不下了！」
一把將棋盤上棋子抹掉，吳賢放下手中的戰報，「都是家鄉人，他們怎麼敢的？」
「有什麼不敢的？」
張桐招來人換下棋盤，「戰死一人，補恤三兩，減免三年田畝稅收，這是一次性的，田畝稅還能操作，可若是傷兵活了下來，不說藥材要花費多少，就說往後每年的減免，那也是最麻煩的事！」
「人命，不應該怎麼算！」吳賢盯著張桐。
這段時間吳賢與張桐碰面的次數不少，這人真是一個寶藏，將事情看的很透，更關鍵是自身也活得透徹。
年紀不大，但張桐身上透著一股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日月與春秋的味道。
吳賢甚至懷疑，要不是因家族瑣事拖著，這人已經跑進山中當隱士去了。
「我與你不同，我要考慮全族，你只需要考慮洞頭商會！」張桐端起一杯茶放在嘴邊，嗅了一口茶香，搖頭晃腦道，「想做什麼就去做好了，色目人不在乎我們這些南人，但家鄉人還是要體貼家鄉人的，多的沒有，幫幫下手還是可以的！」
「老哥既然怎麼說了，那就我去做，能救一個就算一個，色目人不養，我名下產業也能養一些！」
吳賢對此真的無法做到視而不見！
「你只要別讓泰不華花錢就行了！」張桐笑了笑。.
「那個，張哥你能提供什麼呢？」吳賢跟著笑了笑。
「花的多了出頭，那就不美了，我建議老弟你，真想救人花費就控制在一千兩以下，我嘛…」晃了晃茶杯，「代表張家出個兩百兩，剩下你在問周家，董家，李家要一點，不別把事情全部攔在自己身上！」
「告辭！」
吳賢抱拳起身。
要救人那就動作快點，錢不能多花，藥材肯定沒有，那就必須得再快一些。
相較於其他，吳賢都有更多的算計，但這救人這塊，他真的沒別的想法。
畢竟就算救下來，多半也是一批殘疾人！
除了能當人形攝像頭之外，再無別的用處，而且一旦出現問題，美名拿不到反倒會成背鍋的。
可做了，心理無愧啊！
「老爺，賢哥兒還是衝動了啊！」
看著離去的吳賢，張家的老管家笑道。
「這不叫衝動！」
張桐搖了搖頭，「當年，世寬叔護我張家，帶我成長，如今世寬叔不在，我又怎麼可能看著賢哥兒陷進去，說到底賢哥兒最近還是太順，還欠摔打！」
他沒想過吳賢會直接接手，但接了未必是壞事。
人麻，總是要在摔摔打打中成長。
這段時間吳賢真的有些太順了，黃包車能成，大半的原因是黃包車切中了市場，但真能成事的核心，並不在吳賢手中，而是在於吳全，在於各家之間的關係。
你換個人試試，沒有吳家的影響力背書，各家百年來的交情，一切都是白搭。
如今洞頭商會想要再又更進一步的發展，吳賢就必須找機會展露真正的手段，傷病救治是個不錯的機會。
不然憑什麼，讓溫州各族，讓渡各自的份額給一個小輩？
吳家吃的已經夠多了！
如果最後只是吳賢回歸吳家，那吳家憑什麼佔據怎麼多？
反之洞頭商會吃下吳家，則情況完全不同。
如今張桐不知，吳賢究竟有沒有考慮過這些問題。
「少爺，張桐這人不簡單，此事看似有坑，實則也是在幫我們，不管怎麼樣，如今我們商會做事，靠的還是家裡的招牌，若是此事在依託家族的情況下做成了，溫州城的口碑就會變化，我們才能真的一點點從家族影子里脫離出來！」
自恢複本性，阿左就分的很清楚，阿左是吳家的家生子，家僕，可商孝瑭卻是洞頭商會大管家。
唯有將吳家和洞頭商會分清楚，分明白了，他商孝瑭才有機會光復門庭，他的後代，才能有挺著胸脯說話，抬頭做事的資格。
「商會是我們所有人的商會，是我吳賢的商會，但絕不會是吳家的商會！」
家族的影子，從吳賢回歸溫州，便一直籠罩在洞頭商會上。
想擺脫一時間都擺脫不了！
這次方國珍亂，吳家並沒有深入溫州城內的事，這正是一極好的切割機會，以自身身份做事的機會。
之前在張家，吳賢只想著傷兵救治，根本沒往這裡去，如今看來張桐那段話不是隨意說的。
有點像是在教他做事。
「張桐和我們家是什麼關係？」
吳賢看向吳全，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不會有無緣無故的坑。
張桐作為張家家主沒必要怎麼做，哪能說明，張桐與其存有別的私教，事前吳賢沒接觸張桐，那這私教就只能應在他老子那邊。
而這種事情，阿左年紀太小，那就只能問吳全。
「八年前，張家老家主客死揚州，張桐當年只有十六，且張家主母早死，背後無人，根本壓不住張家老人，當時整個張家都在鬧分家……」
「明白了！」
張家如今沒分家，那這裡面的事就有的說了，不出意外他老子在這個故事裡扮演了很重的角色。
而這一會，張桐就是為了還這些，或許對方還想看看，他能做到哪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