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泉州

「這就是資本！」

從北宋開埠泉州，前後已有四百多年，進入元朝之後，泉州更是進入無序的時代。

一切逐利，反倒是西方思想不斷隨著西來的海船流入泉州。

天主教，猶太等文化不斷侵襲泉州，詩書禮儀不說見了鬼，也是化為了墳。

一座漢人占多數的城市，成為資本的世界，看似不好理解，實則完全是在情理之中。

也難怪，元末泉州的泉州漢人富商，會跟隨著色目人舉旗造反，建立「亦思法杭漢國」。

畢竟誰也不願意看著自己的好日子，因中原王朝的重立，儒教秩序的重歸而化為烏有。

拼一把是死，不拼也是死。

屁股決定腦袋！

當慣了大爺的海商，怎能容忍儒家重新崛起，爬到自己頭上，重複過去的歷史拉屎拉尿？

「資本？」

這個名次，汪廣洋越嚼越有味道。

以前少個形象的理解，可去過泉州之後，對於資本兩個字，汪廣洋看到的屍山血海。

「想要約束很難！」

「不錯！」

吳賢點了點頭，「因咽廢食從來不是什麼好事，資本逐利，在於無序。

無序對應有序，如何有序起來才是我們該考慮的事。

過去的法子太過簡單粗暴。

一味的壓制，壓不住人心的貪婪，只會形成積水，當水漫金山之日，禍害就出現，資本就會躲藏與汪洋之中，根本讓人抓不到手！」

「這就像是治水一樣，堵不如泄，再難，我們要找的也是釜底抽薪之法，而不是揚湯止沸之術！」

如今的讀書人，可沒八股文枷鎖頭腦，勒死心智。

各路思想，中西方文化與神州大陸上激蕩，不少名士都可以稱得上學貫中西，諸多工科名著，就是在這個時代誕生的。

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

只可惜歷史沒有給其機會，不然這必將又是一場文化復興，一場不亞於百家爭鳴的文化盛宴。

畢竟這個時代的文人，是真的有堅持，骨頭還沒泡軟，氣血還沒崩潰。

「瑞安，就是我選擇試驗場，就看你有沒有信心了？」吳賢雙手放在腹部，一臉笑意看著汪廣洋。

「你才是領頭羊，我還有很多要學習的地方！」汪廣洋皮笑肉不笑的笑道，這話題有些難接。

「跑一趟泉州……」吳賢點了點頭，「跑一趟泉州，我不覺得你會空手而歸，說說其他的收穫嗎！」

笑了笑，汪廣洋也不隱瞞，概述的將他在泉州二個月經歷說了一遍。

車坊，他選擇了放手，只留下了一個技術團隊，六月就會收回溫州。

車行，他在管理崗位上插入人手，之後會慢慢從溫州遷徙腳夫進入泉州車行，逐漸形成一張情報網。

與此同時，在蒲家的關係網路下，汪廣洋成功的與南洋香料大王的王家，簽訂了，稻米，香料，購買協議，將與未來一年內採購十三條海船的稻米，外加一艘香料。

「…王家主控南洋香料的產出，壟斷了南洋近三成的香料…有傳聞說，對方如今正在阿拉伯人打海戰，想要一舉佔下南洋最後的香料島，此次能談成，為了這場爭鬥，王家可以說什麼都買！」

一想到那誇張的王家，汪廣洋不由的感到頭大。

這王家哪裡還是海商，完全就是一股武裝勢力，商船為艦隊，海外有屬於自己的基地，火炮兵刃一樣不少，隨時隨地都能為了利益跟人開戰。

「這和我們沒關係，我們要的很簡單，就是糧食，什麼時候能到位才是關鍵！」

回到青田，吳賢也不是白待得。

別看雜七雜八的事情不少，但有時間吳世寬就會給他說事，尤其是海貿，南洋的事。

如今之海商，大致可以分成三大派別。

第一派，是坐埠派，背靠元朝，佔據重要海港，擁有自己的船隊，貨源組織渠道，以福建蒲氏，泉州陳家為代表，要什麼有什麼，把控沿海貿易。

第二派，則是南宋遺商，當年蒲家將南宋皇室賣了，但終究留下了一批忠誠與宋朝，漢人血統的海商，這些海商逃散與南洋各地，與諸島之中，經百年逐漸恢復元氣，逐漸將影響力擴散到南洋諸島之中，家家戶戶都有獨門的航路。

第三派，色目海商，來八門，有已被中原文化同化的西域人，也有至今保持著本族文化色彩的阿拉伯人，猶太人，色目人，廣闊佔據泉州城內的地盤，同時經營著最為關鍵的中西方海上通道，後世的馬六甲，如今的滿刺加就掌握在色目人手中。

三派人手，坐埠派掌握絲綢，陶瓷……南宋遺商，掌握香料，稻米，珍惜木材……色目商眾，擁有琉璃，珍珠，各有各的優勢。

吳家在其中屬坐埠一派，同時與南宋遺商有聯繫，每年都可以搞到一批香料。

不開玩笑的說，要不是有南宋遺商的香料支持，吳家那點規模的海運，不說年年虧本，至少也很難維持收支平衡。

窮三年，富一年，這是當下諸多海商都要面臨的現實問題。

漫漫海路，天知道葬下多少海船。

「王家有沒有別的表示？」

吳賢聳了聳肩，他不覺得沒好處，王家就會和他們合作，十三艘米糧，一艘香料，看似賣給誰都是賣，實際不是怎麼算的。..

「回大陸嘍！」

汪廣洋跟著聳了聳肩，「我和王家談好購入米糧，香料的合作，第二天便被蒲家的管家警告了，交易可以，但更多別想！」

「很正常，是我站在蒲家的角度，我也不會讓王家重新上岸了！」

中原對於南宋遺商而言，不僅僅只是故鄉，更是後勤基地，是大後方。

明末清初，南洋海貿繁盛，鄭芝龍更是憑著一桿令旗，號令中西方商隊，逼的日不落低頭，大有一副的打出馬六甲，侵佔印度洋，直取中東商路的姿態。

但這一切隨著清朝閉關鎖國，一切成為泡影，百年間一切淪喪。

歸根到底就是失去了大陸做靠山。

「接受王家不難，難的是王家人心急，海外什麼都有，卻也什麼都缺，尤其是醫療，要不是王家能生，早滅族了！」

「可以找個機會聊聊！」

「我也是怎麼覺得！」

海上的事情管洞頭商會什麼事，陸上的事還沒解決，只要洞頭商會不入海，坐埠派也好，色目商眾也好，都影響不了吳賢，至於往後，造反都敢幹了，還怕你幾條海船嗎？

實在不行，封泉州，開瓊海，只要掌握了廣闊的陸路，有的是手段敲打海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