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他們不是人,他們是畜生!

第125章 他們不是人,他們是畜生!

樊亭看著從眼前駛過的汽車,也看見了後座上的那一道身影。

她只覺得手心冰涼,在裴湛山的目光向著窗外看來時,她匆匆轉過身,將背影隱在了人群中。

車隊開過去了,周圍的喧鬧聲也是漸漸平息。

「樊亭姐,你怎麼了?臉色這樣難看?」吳燕燕走了過來,見樊亭臉色如雪,當下就是問道。

「我沒事,可能剛才人太多,有點悶。」樊亭的聲音有些微弱,有些勉強地與吳燕燕笑了笑。

「哦,那我送你回去吧。」吳燕燕攙起了樊亭的臂膀。

樊亭沒有推辭,一路上心都是亂得厲害,她沒有想到裴湛山會來符遠,也不知以後又是否會與他相見,她更不知道他是否已經將當年的事放下,若他沒有放下,那她與葉廷深還是要離開符遠,繼續顛沛流離的去討生活。

樊亭心裡沉甸甸的,葉廷深前些日子已是去了遼源,並不在家中,眼下身邊當真是連個能商量的人也沒有。

樊亭在家裡渾渾噩噩地過了一天,翌日清晨,她剛起床未過多久,就聽自家房門被人拍得「砰砰」作響,她心裡一驚,透過門縫瞧見屋外的人是吳燕燕,才鬆了口氣

「樊亭姐,我來找你去醫院呢。」吳燕燕興高采烈的說。

樊亭這才想起昨日答應了與她一道去濟慈醫院幫忙的事,自從遇見裴湛山後,她心裡裝著事,竟是將這件事忘了,此時看見吳燕燕,樊亭有些抱歉地笑了笑,讓她稍等,自己則是去速速地收拾了一下,與吳燕燕一道出了門。

如吳燕燕所說,濟慈醫院現在的確是急缺人手,此次除了吳燕燕與樊亭之外,還有十多人也都是前來應徵護士,多是些年輕的,受過一定教育的女性,兩個經驗豐富的護士長帶著她們,讓她們跟在身後學,如何為病人量血壓,量體溫,扎針吊水,清創傷口等。

前面的倒都還好,就是清創傷口實在有些讓人害怕,頭一天就有幾位年輕小姐受不了,匆匆從醫院離開。看著那血淋淋的傷口,樊亭也覺得噁心與恐懼,但還是忍住了,與吳燕燕一道留在了醫院,半個月下來,一些簡單的護理工作已是能夠上手了,就這樣在醫院裡幫起了忙。

醫院裡事情多,葉廷深也不在家,樊亭索性回去帶了幾件換洗衣裳搬進了醫院,晚上就在職工宿舍和吳燕燕一起住,也幸得每日里忙碌,樊亭倒也沒功夫去胡思亂想,到了晚上,樊亭會給葉廷深寫信,寫過信剛上床歇下,幾乎下一秒就能進入夢鄉。

戰事又打了起來,有消息斷斷續續地傳回城裡,大多都是些不太好的消息,從附近的農村中也湧來一大批難民,一時間符遠城中人心惶惶,四處都能看見難民的身影,難民當中有好些都帶了傷或生了病,被安置在了醫院中,就連濟慈醫院也被送過來好些。

樊亭每日里的工作更是忙碌起來,除了照顧病患外,還要照顧難民,每天忙得腳不沾地,不止是她,幾乎醫院裡所有的醫護人員都是如此。

這一日,樊亭剛為一個患者掛上吊瓶,就聽隔壁的病房裡傳來一道焦灼的女聲,在那裡大喊,「來人,快來人,有人要自殺!」

樊亭一怔,匆匆向著隔壁跑去,就見隔壁的病房中已是圍了好些人,有醫生快步趕來,眾人合力將一位老太太從窗台上拉了下來,那老太太一臉的淚,不住的嚷著不活了,讓她去死之類的話。

「大娘,您這是做啥,有話好好說!」一位年長的護士長扶著那大娘的身子,與其開口道。

「我不活了,我不活了……」那大娘雙目無神,嘴巴里翻來覆去只念叨著這句話。

「大娘,到底怎麼了?」吳燕燕也是趕了過來,對著那大娘好奇的問道。

那大娘眼淚滾滾,終是說道,「上月,日本鬼子進了咱村子,燒我們的屋子,搶我們的糧食,那天……我在茅房裡,他們那群天殺的突然就闖進了我家,我瞧著我老頭,兒子……都被他們給殺了,還有我那兒媳婦,我兒媳婦懷了八個月的身孕,那群天殺的鬼子還要糟蹋她,我兒媳婦不從,這些天殺的,他們,他們就把我兒媳婦殺了,還用刺刀,把我兒媳婦的肚子剖開,把我孫子,把我孫子用刺刀挑了出來啊!」

那老太太說完,只捶著自己的胸口,哭得死去活來,一聲聲的喊道,「我活著還有啥意思,我活著還有啥意思……」

聽著那老太太的話,病房中的人都是變了臉色,其中一個年輕的醫生攥緊了拳頭,紅著眼睛開口,「日本人竟然這樣殘忍,他們居然這樣殘忍!他們不是人,他們是畜生!」

「如果不能把他們趕出去,那以後,是不是全國都會變成這個樣子?」吳燕燕的眼睛里流露出驚恐之色,她攥住了樊亭的手,小聲問道,「樊亭姐,是不是大伙兒都會遇到這種事?」

樊亭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吳燕燕的話,她看著那痛苦的老太太,眼眶也是跟著濕潤了起來。

她在翌日回了家一趟,如今醫院裡湧來大批難民,除了人手不夠以外,藥品也遠不夠用,甚至連資金都變得緊張起來,當初說好每個月三塊大洋的工資,醫院也壓根發不出來。

她取出了父親留給自己的存款單,從銀行兌出了一筆現洋,她自己留了一小半,這筆錢是要在關鍵時候留著葉廷深救命的,剩下的那一大半連同家裡平日攢下的積蓄全都捐給了醫院,為難民們買葯。

「葉太太,」看著那一筆現洋,院長大為感動,與樊亭道,「這怎麼好意思?」

「院長,這筆錢不算多,權當咱們盡一些力。」樊亭溫聲開口。

「多謝了,葉太太,我真是替這些難民多謝您了。」院長連聲感激。

樊亭搖了搖頭,從院長室離開,自己去了更衣室將衣裳換好,剛進大廳就見有人站在那裡對著所有的醫護人員大喊著,「前線的戰地醫院缺人手,有一大批傷員得不到救治,有人願意去嗎?」

有許多醫生和護士都是圍了過來,聽著那人的話,大家都是面面相覷,似乎在做思想鬥爭。

「我們的戰士都是好樣的,他們在跟日本人打仗,一步也沒有退縮過,如今他們流了血,需要醫護人員的救治,我再問一遍,有人願意去嗎?」那人幾乎要紅了眼,又是喊了一聲。

「我去!」有一道清亮的女聲傳來,樊亭尋聲望去,見吳燕燕頭一個舉起了手。

樊亭默了默,也是舉起了手。

有了人帶頭,跟隨的人自然多了起來,濟慈醫院中出動了十多位醫生與護士,跟隨著軍醫坐上了卡車,向著戰地醫院行去,那一路顛簸不平,樊亭剛下車就是吐了起來,她顧不得難受,只打起精神,與旁人一道救治傷員。

日軍這一次向著錦城,符遠,遼通三城發動總攻,猛烈的火力幾乎讓守軍招架不住。

裴湛山在戰壕中舉著望遠鏡向著戰地上望去,一個炮彈打來,一旁的侍衛長連忙撲在了裴湛山身上,就聽「轟」的一聲巨響,炮彈在戰壕不遠處炸開,眾人身上都是落了一身的土。

「他媽的!」裴湛山站起了身子,揮了揮自己的頭髮,渣土紛紛掉了下來。

「大帥,要不咱先撤吧!」

「撤你媽!再這麼撤下去符遠就守不住了!傳令下去,繼續給我打!老子就在這守著,誰都不許後退一步!」裴湛山一聲怒喝,下了死守的命令。

這一仗傷亡慘重,卻終是頂住了敵軍的進攻。

待日軍撤退後,裴湛山望著滿目瘡痍的戰地,耳邊全是傷員們痛苦的呻吟聲。

「醫院那邊怎麼樣,傷員能不能得到救治?」裴湛山看著傷員們被擔架一一抬走,與身後的隨從問道。

「大帥,前幾日咱們剛從城裡的幾家醫院又調了一批人過來,稍微緩解了些人手不夠的情況。」

「藥品都夠嗎?」裴湛山又問。

「應該都夠吧。」隨從有些不太肯定。

「什麼叫應該夠?」裴湛山果然發了火,他看著那些傷員,很快做出了決定,「不能讓兄弟們流血流汗又流淚,你去安排,咱們去醫院走一趟,去看看傷員的情形。」

「是,大帥!」隨從當即稱是。

裴湛山仍是一身的土,他也顧不得清理自己,吐一口吐沫,都是帶著泥土渣子。

戰地醫院中。

傷員從前線源源不斷地被送到醫院,所有的醫護人員都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醫院中雖是忙碌,救治工作卻仍是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樊亭如今除了簡單的護理外,已是可以跟一些小手術,為軍醫遞去需要的手術用具,她心細,也用心,往往一場手術下來,都會得到軍醫的誇讚。

今日她又跟了一場手術,待手術結束后已是精疲力盡,她去了一旁歇息片刻,剛喝了一小口水,就聽院子里傳來一陣騷動,隱約聽得有人說起幾個字,似乎是「裴督軍來了」。

樊亭心裡一緊,她站了起來,果真看見了他,她看著他帶著一干侍從大步進了醫院,他顯然也是剛從戰場上下來,軍裝上落滿了塵土,身形一如既往地挺拔,眉宇間印著淡淡的風霜與軍人獨有的堅毅。

「該怎麼忙就怎麼忙,都別管我,我看看就走。」裴湛山與前來相迎的軍醫開口,他的腳步不停,繼續向著醫院內走去。

樊亭側過身,手指輕顫著戴上了口罩,又將護士帽壓低了些,整個人幾乎只露出一雙眼睛。

她仍是低著頭站在廊角,看著他的軍靴越走越近,最終從她身邊掠過,他並沒有留意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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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尖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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