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底層江湖，祖上闊過
葛生又吃了一筷子小菜，可能也是來了談性，並未如以往那般沉默，而是又繼續道：
「這二人說這些江湖趣聞，除了向在座眾人顯擺自己消息靈通之外，也有可能就是故意說給咱們聽的。」
「哦？何解？」
嬴敖有些興趣，忍不住追問一句。
「估計是想引起咱們這幾位明顯是「貴人」打扮的人的注意，說不準哪句話說的入耳了，或許就此能攀上高枝，謀個看家護院的好差事也說不定；
反正有棗沒棗打兩杆子就是了，惠而不費。」
「江湖兒女多自由隨性之輩，我以往所見也多是洒脫不羈之人，看家護院為人鷹犬對他們來說也能算是好差事？」
「和吃了上頓沒下頓比如何？」
嬴敖雖被人嫌棄了，但也不惱，嘿嘿一笑點了點頭；
想想他以往所見的所謂江湖人士，要不就是如赤松子、六指黑俠這般的一派掌門，要不就是如蓋聶、衛庄這種名門弟子，還有就是如驅屍魔、百毒王之類在各自領域出類拔萃的精英人物；
這些人都是在江湖上能叫得出名號的，別的不說，起碼到哪裡都能混個衣食無憂，自然也不會為財帛外物所牽絆，會去追求一下更高的精神層面的追求。
說到底，還是身居廟堂太久，接觸的人層次太高，沒有切身感受感受真正的底層人的江湖；
再加上後世一些爛大街的狗血橋段的影響，自己是有些想當然了。
沒過一會兒，剛剛離開的掌柜的便端著一小盤肉食來到了三人桌前；
他先是點頭哈腰地連稱冒犯，告罪幾聲，隨即便將手中的碗碟放到桌上：
「三位貴客請勿見怪，這小地方的小本生意，也沒什麼好酒好吃食招待，正巧想起來前幾日張屠戶殺羊時送了小人兩個羊頭，讓我在後廚醬了起來；
這醬羊頭的手藝是小店祖祖輩輩傳下來的，雖稱不上多麼精妙，卻也在本地小有名氣；
小老兒今日冒昧給三位貴客送上一盤，也不知是否合您胃口，三位且嘗個鮮，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全在我了，全在我了，還望多多海涵。」
嬴敖注意到鄰座的那兩位遊俠兒的目光不時看向這碟羊頭肉，鼻子還時不時聳動幾下，看來是有日子沒吃過肉了，眼饞的緊。
嬴敖點了點頭，面帶笑意地請掌柜的入座，那掌柜的聞言臉上笑容更是開懷了幾分，直撐得皺紋褶子都少了幾道。
這羊頭肉他自己都捨不得吃，但卻特意送給嬴敖他們一盤，倒不是為了攀關係；
人家吃完飯就走了，天高皇帝遠的，上哪攀關係？
而是為了別讓這幾位貴人挑出什麼毛病，要是人家心有不滿，在這兒鬧起事來，那可不是這位掌柜的能受得了的；
哪怕賠本，先好吃好喝地把這幾尊大佛送走才是正道理。
他連連拱手，小心翼翼地入座，屁股只坐了半邊椅子；
嬴敖親自給他斟上了一杯酒，隨即第一次動筷子嘗了一口那羊肉，繼而眼睛一亮，笑著贊道：
「所謂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沒想到掌柜的還有這麼一招好手藝，比之我之前吃過的羊肉滋味都有不同，毫無腥膻之氣，頗具新意，回味無窮啊；。」
嬴敖細細品味一番，將羊肉咽入腹中，又給伊人夾了一塊，示意葛生也嘗嘗，隨後才開口問道：
「掌柜的有如此手藝，但所謂酒香也怕巷子深，為何這食牌上卻未打出招牌？害得我等差點兒就錯過了這等美味。」
嬴敖抬手指了指懸挂在櫃檯前的一排食牌，基本都是些家常小菜的名字，少有葷腥，更別說是這醬羊頭了。
掌柜的順著嬴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這才解釋道：
「呵呵，這位貴人說笑了，世道不太平，兵荒馬亂的年月，這裡又臨近秦趙邊境，一有點兒風吹草動就要征糧徵兵；
即便是鎮上首富王財主家裡，也不敢每頓都吃葷腥；
至於咱們這些平民百姓，年景好了也就是能保證餓不死人，年景不好時，連飯都吃不上，誰能吃得起羊肉葷腥之物？
擺在檯面上也沒人買得起，自己又捨不得吃，久而久之，索性也就撤了，只在張屠戶殺羊時，才偶爾弄個羊頭來，自家打打牙祭。」
嬴敖瞭然地點了點頭，又夾起一塊羊肉送入口中，他細細咀嚼，隨即又問：
「我細品這羊肉的滋味，與平民百姓所喜的濃鹽赤醬口味並不相同，更偏清新淡雅，但是有些官家廚子的做派。」
那掌柜的見這為首的年輕人態度和善，心中忐忑倒也跟著少了幾分，又是一杯酒下肚，也打開了話匣子：
「呵呵，貴人果然見多識廣，不瞞這位貴人說，在下祖上那也曾闊過，可是給······」
掌柜的話音剛起，就聽到旁邊傳來幾聲喝倒彩，嬴敖循聲看去，只見幾個粗衣麻布打扮的青年人，在一旁起鬨：
「老李頭，你又和外鄉人顯擺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啊？再沒點兒新鮮的了？
成天吹噓你家祖上，我前幾日還問過教書的劉先生，我們張姓祖上那還是伏羲後人呢！」
「哈哈哈哈······」
那青年幾句話便逗得在場諸人哈哈大笑，這被稱為老李頭的掌柜的倒是也不惱，只是故作生氣地擺擺手：
「去去去，吃你的飯就是，別在這搗亂！」
那幾個年輕人哈哈一笑，倒也不再起鬨，反倒是豎起耳朵靜靜聆聽掌柜的口中的祖上往事；
老李頭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年輕人不懂事，無意衝撞貴人，還望海涵，還望海涵！」
嬴敖擺擺手：「無妨無妨，本就是圖個熱鬧，何罪之有？」
李掌柜這才拱拱手，呵呵一笑繼續說道：
「實不相瞞，小老兒祖上也曾闊過，乃是昔年我趙國雄主趙武靈王的御廚，當年先王最喜我祖上的這一手醬羊頭肉，南征北戰之時也常常將我家祖上帶在身邊隨侍；
可惜後來······
也正因為那場變故，我家祖上才脫離宮闈，回到老家經營起了這處小酒館兒。」
李掌柜的話未說全，但嬴敖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事情——
無非是膾炙人口的「沙丘之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