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插秧
贏黎這副易容應該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了,剛入農田附近,便有一黝黑農婦拿著鋤頭熱情招呼道:「嚴三,你回來了啊!京里的孩子怎麼樣了?」
他熟練的回道:「孩子都挺好的,對我也好。」話語中帶了些鄉間口音,氣質頓時不一樣了。
「那你享福咯。」婦人雖和贏黎扮演的嚴三說這話,眼睛卻不由自主的打量著車上默不作聲的應小月。
「這是我在京城找的新媳婦,年紀輕還認生。」
聽完「嚴三」的介紹,夫人這才收回視線,笑得更大聲了:「那你的孩子還真的孝順,願意出錢替你找媳婦。」她似乎嗅到了八卦的味道,語氣也變得怪異,擠眉弄眼道:「這麼年輕,那不還得再生一個。」
這......
「聽天安排吧。」贏黎不僅沒有生氣對方的打趣,反而勸到:「這插秧可得趁現在,我就不打擾了,別耽誤了事情。」
又簡單的說了兩句,婦人忙著做活兒,贏黎也終於能「逃脫」,駕著牛車往更遠處走去。
看著情形,應小月忍不住問道:「嚴三.......這身份是個怎麼回事。」
贏黎恢復了原聲,笑答:「這身份前兩年雪災時隨意編的,是個家鄉有災情過來投奔京里孩子的樸實莊稼漢。當時國庫出了銀兩,本想看看災后恢復情況,不知如何便得了這京郊村民信任。」
他說得輕鬆,語氣中還透露出一絲得意。
但其實當時並不順利,也是費了些力氣的......
這村裡都是從古到今便住在這裡的,一向排外,即便收留了部分逃荒的,但也只能居住在村的外圍,更別談有地。
直到一村民得罪京中富戶,贏黎假借「兒子」幫忙解決,這才被村民接受。
贏黎享受著應小月「崇拜」的目光,殊不知應小月沒和他想到一處。
想得是......這皇帝哪來的時間出宮。
本以為他每日都在承乾殿忙前忙后,沒想到還有時間玩這角色扮演遊戲。
快到目的地,贏黎叮囑道:「今日過來是想打聽苦豆真實的播種情況。」他頓了頓:「但這之前還得幫我認識的老農干點活,不可魯莽,聽我安排。記住,你是我新找的媳婦,而我只是個剛入京不久的老漢,有一個兒子是富戶家的帳房先生。」
「我知道了。」應小月倒是不在意,這農婦該是個什麼樣,她可太了解了。
答應完她便在車上擼起了褲腳,看著自己細白的雙腿,又讓贏黎停車在路邊抹了些灰,直到腳腕處灰濛濛的看不出膚色這才停止。
「你這......」看著露出的皮膚,贏黎有些不滿:「成何體統。」
「不挽起來怎麼做事。」
「朕......我做便好,你在一旁看著。」
應小月還沒反駁,便被熱情的呼喊打斷。
「可是嚴三?」遠方農田中心,一身影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他穿著發白的粗布衣服,袖口處小腿間皆有泥土。
「二牛!」
「嚴三,你可好久沒來這了。」名為二牛的老人激動得脖子通紅,他蒲扇般大手拍了拍贏黎的後背,一拍一個泥掌印:「回來了可得好好聊下。」
贏黎易容的嚴三看著六十幾歲的年紀,一樣的黝黑,一樣的粗布短打,和老頭站在一起猶如兄弟。
老頭突然看到了應小月,一愣:「這是?」
「這是我新討的媳婦。」
小老頭愣怔了,一臉不可置信。彷彿在說,嚴三你這濃眉大眼的,竟然給我搞黃昏戀。
等他回過神,倒是沒有擠眉弄眼,但也偷偷給了個「厲害啊,兄弟」的眼神,這才溫和的對應小月說道:「嚴三可是個出了名的好人,他的兒子也孝順,今後你可享福了。」瞧他得意的模樣,彷彿在誇他自己。
「嚴三」是不是好人還有待商榷,但他的兒子大部分都不會孝順我這是肯定的。
應小月內心吐槽不已,面上還是扮演害羞婦人,不想交際,只點了點頭,躲到了贏黎身後。
「你怎麼今日回來了?」
「這不是想著插秧的時候,二牛你孤家寡人忙不過來,我便帶著媳婦過來幫幫忙。」
「那可太好了,我這除了秧苗,還有新品種,叫啥子苦豆。」
贏黎便是等得這句話,他挽起袖子,和小老頭說著話一齊走到田地。
見他們干起了活,應小月也不閑著,直接走了下去。這時節的水有些寒意,她最初沒有適應,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隨即動作便有模有樣起來,速度也漸漸提升。
這邊二牛看到,便打趣一旁的兄弟:「嚴二,你這媳婦幹活麻利,找的好。」
贏黎也沒想到應小月如此熟練,后又想到她的身世,這種活大概從小也是做慣了的......
他嘆了一口氣,埋頭做事,動作更快了。
三人做事熟練,再加上二牛之前便完成了一半,才一個時辰不到便完成了大部分。
應小月叉腰站于田中,看著插好的秧苗整齊有序,想象收穫時的情景,心情舒暢。
偷偷放下褲腿,從另一邊上到田埂處,剛想和也上來的贏黎打招呼,便發現他小腿上掛了一隻噁心的螞蟥,吸附在皮膚表面,還試圖往肉里鑽。
嘶,看著都痛。
應小月剛想上前幫他處理......
沒想到贏黎十分果斷,直接拿出火摺子,點燃便往螞蟥身上燒。
火剛到近旁,螞蟥掉了下來,被他迅速用木棍掃開。
動作熟練,應小月直呼內行。
二牛在一旁看著贏黎處理,也不做聲,待他處理完,才道:「前幾日捉了些野味,今日我們兄弟兩可得喝一口。」
贏黎知農戶平日得些肉食不容易,見天色也不早,拒絕道:「兒子還等著我回去吃飯,就不麻煩你了。」
二牛似乎有些失落,也不挽留,只嘆了一口氣。
「咱們都老了,也不知下次見面又是何時了。」
他若有所思,拍了拍老頭的肩膀安慰:「你這身子骨還硬朗,無事便去京里找我吧!」
「不咯不咯,我得守著我的田。」老頭笑著搖了搖頭,他摸了摸身上,掏出一個木質小墜子,遞到贏黎面前:「這是當初我那小子出生的時候給他刻的,他如今也不在了,這個給你,以後生了大胖娃娃便送給他,保平安的。」
贏黎不肯接,兩人推搡片刻。
老頭見力氣沒人家大塞不過去,便直接丟到了車上。
似乎怕對方還回來,丟完撒腿便跑,邊跑還邊喊:「這是老漢我的一點心意,給娃娃的。」
應小月目瞪口呆,看著小老頭迎著夕陽跑到了一個坡上,這才停下。
兩人都怕這老人摔了,不敢去追,見他站在坡上笑得見牙不見眼,彷彿勝利一般揮手。
「你們常來啊!」
贏黎也揮了揮手,架上牛車,拉上應小月,從來時的路慢慢離去。
應小月撿起車上的墜子,放在手掌間端詳。
這木墜子是桃木做的,用料不錯,上面端正的刻著平安二字。
這老頭應是不識字,安字少了一劃。
但他卻又十分認真,兩字大小一致橫平豎直,邊緣處也抹得平整,還刻了麥穗似的花樣。麥穗刻得抽象粗糙,但彷彿帶著一股生機和力量,還有對孩子的期待和祝福。
應小月忍不住問道:「二牛的孩子怎麼了?」
「十幾年前路上被一世家旁支之子騎馬撞到,沒到醫館便去了。」
半晌,應小月吶吶說不出話。
「你收著吧。」贏黎沒有回頭:「之後給太子戴著。」
「太子?」
他輕笑一聲:「平日里,也給他講講你入宮前的事吧。」
有些詫異皇帝的話,片刻后,應小月托腮看著路邊下落的夕陽,輕聲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