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兄弟

李深輕嘆一口氣，目光清透語氣堅定的說：「從未後悔。」

這個結果似乎是厄爾尼沒有料到的，厄爾尼的身子明顯停頓了下，有些自嘲的說：「我一直幻想看在咱倆過命的交情上，這些年你多少會有些愧疚，看來是我想多了，甭管是上城還是底城，權利面前人人平等，說到底你這底城的救世主活得可是如意？」

李深聽着厄爾尼冷嘲熱諷，一句救世主讓隱忍不發的他怒火攻心。

李深猛的站起身子，揚起手掌狠狠的給了厄爾尼一個響亮清脆的耳光。

厄爾尼不敢相信的看着震怒的李深，臉上的五官逐漸猙獰。

李深見狀，又揚起另一隻手再次給了厄爾尼一個大逼兜。

氣場全開的李深指著處於懵逼憤怒又情緒混亂的厄爾尼，厲色道：「這第一個巴掌打你無知、自大、冷血、無腦，整個底城難道只有你一個人身負血仇！為了一己之私，枉顧大局險些讓全底城的人為你的愚蠢陪葬！」

「這第二個巴掌讓你謝罪！你可知道當初同你前去的127人，除你等七人僥倖逃脫，他們的下場是怎樣的！」

「120顆人頭插在城頭長槍之上，驅蟲爬滿的景象你可見過！這就是你想要的復仇？！」

聲聲擲地，伏案而起的厄爾尼湊近李深的臉龐，瞪着血紅的雙眼，聲音顫抖悲愴的吼道：「這不就是你乾的好事！你難道不知道我們這些人有多慘嗎！為何當初不一同打上去！偏要背叛與我，做上城人的走狗！」

李深笑了，緩緩的坐在椅子上，吸了指尖一口即將燃到頭的香煙，問：「你們慘不假，可你想過沒有，你們有我慘？」

「我領君主天命而來，卻稀里糊塗陷入此地紛爭，隨我一同1276個兄弟多是不通戰術的水手，僅一戰我就失去了528個弟兄！他們哪個不是上有老下有小，為人夫為人父？就這樣不明不白的埋骨他鄉。」

「兩年鏖戰又打沒我674個兄弟，我難道就沒有仇要報！就你的妻女是最大的仇！最忍耐不了的仇！非得以卵擊石讓全部人為你陪葬的仇嗎？」

「我特么一個外族人不應該才是仇恨最大的人嗎？你記得，是我們這些外族人用血肉保下了你們，你以為老子閑得蛋疼要做你們的救世主！但凡當初上城人講點道理，老子管你們死活！」

狂風暴雨般的情緒發泄出去，李深擺擺手，不願再多說，最後說道：

「多說無益，既然殺了我的兄弟，我誓必要血債血償，我據守底城不為任何人，只為我自己，誰要斷我復仇之路，我必然除之而後快！」

這些年被仇恨噬心的厄爾尼，此刻才有所覺悟，原來李深從未忘記復仇，厄爾尼現在才明白自己只求虐殺一人，而李深的復仇目標則是整個諾城的虛偽的權力者。

所以他才會像一頭受傷的狼蟄伏下來，等他舔好傷口等待時機，靜如磐石動若雷霆。

厄爾尼慢慢的褪去激動上頭的情緒，嘴唇顫巍語氣打結的說：「所以，所以。」

李深打斷他的話，接着說：「沒錯，養精蓄銳，一擊必殺。」

「可惜，當時的你根本什麼都聽不進去，能做的只有無腦的沖，我也想好了你若死了，你一家的血仇，來日我替你報。」

厄爾尼胸腔的血有些熱，兩行清淚滑出眼眶，他讀不懂李深這個東方人的心口不一，明明嘴上說着不在乎底城人的死活，這些年卻將這些人護在身後，守衛著底城的太平。

想不明白就不多想，厄爾尼退後幾步，單膝跪地右手握拳放在胸口，鏗鏘有力的說：「兄弟我錯了！你能原諒我嗎？我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

李深起身扶起跪地誠懇認錯的厄爾尼，點點頭笑中帶淚的說：「兄弟，歡迎回家。」

解開心結的二人，移步至沙發區。

兩人痛快的喝着酒，訴說着心裏話。

酒過三巡，李深鄭重的問：「兄弟，菲爾一家是你殺的嗎？」

厄爾尼飲下一杯烈酒，停頓片刻說：「是也不是。」

接着厄爾尼為李深講述了一個恐怖故事：

自那日逃離之後，厄爾尼等七人跋山涉水走投無路，誤入了一處詭異之地。

那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林區，林區內參天大樹遮天蔽日，地表透不進一絲陽光。

厄爾尼等人在霧氣瀰漫的森林中根本辨別不出方向，像幽魂一樣在裏面遊盪。

不知道過了多久，總之是一個晚上。

精神緊張到極點的一行人，突然發現前面有火光閃動。

疲勞的人彷彿看到了救命稻草，奔赴而去見到了這輩子他們都沒忘不掉的驚悚畫面。

好似走進了傳說故事之中。

他們看到圍坐在火堆旁的是一具兩人高，骨格異常發達，頭骨生著一對牛角的骷髏。

骷髏怪渾身燃著青色鬼火，空洞的眼窩與厄爾尼等人對望。

骷髏怪的下巴一下一上的活動，發出駭人心魄的古怪嗓音：「背負着血海深仇的人啊，感謝偉大的烏迪納巴神吧讓你們遇見了我。」

骷髏怪從未自報身份，只是告訴他們，只要他們願意獻祭自己的生命並且再為他誘來992個人，便幫助他們復仇。

不願意也可以，骷髏怪篤定他們走不出絕望之森，遲早死在這裏。

是不甘的死去還是做場復仇的交易，骷髏怪讓他們自己去選，保證不會逼迫厄爾尼一行人，是去是留全憑本心。

這種境域中，換做是誰來選，心中恐怕已經有了答案。

自此，出逃三年間厄爾尼等人，只做了一件事情，不辭狠辣的為骷髏怪帶來一批又一批無辜的人。

終於在四天前湊夠了992個人。

骷髏怪吸食完他們帶來的最後一個人的靈魂，說：「你們可以走了，五天後你我自會相見。」

骷髏怪賜給每一個人相同的異能，便是罪惡之焰火，將火焰點燃復仇之人，其必死。

下一刻，厄爾尼眨眼間就發現已經身處諾誠之內。

明亮的月色中，他仿若鬼魂，巡邏的護衛隊看不見他，他可以懸空而行，遇牆而穿。

就是這一夜，厄爾尼潛入了菲爾議員的豪宅，厄爾尼透過玻璃看着其樂融融的一家四口。

渾身燃起火焰，化身索命的惡鬼沖向仇人。

菲爾等人幾乎是觸火即亡，但是厄爾尼清楚的看到他們的靈魂在火焰中痛苦的掙扎，發出陣陣哀鳴，直至燃燒殆盡。

還有一絲憐憫之心的厄爾尼並未大開殺戒，收了異能露出本體，如果說誰還該死那便是冠以背叛之名的李深。

所以，厄爾尼現身在了底城。

厄爾尼信步在底城，走馬觀花似的遊歷在變化巨大的底城地底世界。

他很難接受他看到的一切，底城雖然艱苦，可在李深的領導下，大家過得都還不錯，大多數人都是發自內心的開心。

所到之處，厄爾尼驚奇的發現在這裏沒有曾經的王權壓迫，沒有任人宰割的奴隸，就連僅供當初貴族獵殺嬉戲的雅魯克人都獲得了人權。

厄爾尼猛然發現，這不就是自己當初追求的理想世界：不分種族，不論貴賤，人人平等，自由人權。

竟然沒想到這樣的格局居然被來自東方的李深輕而易舉的實現。

不知不覺中，厄爾尼心中殺意漸漸消退，他想親口問問李深，背叛之事是否有所隱情，只要得到一個說的過去的緣由，他便放過昔日兄弟。

今日此時，厄爾尼才明白自己以往的瘋狂對李深有多麼的寒心。

是啊，自己的私仇相對李深背負的仇恨，當真不是一個量級。

原以為自己妻兒慘死，自己是最不幸的人，卻忽略了比自己更加無辜、更加不幸、如此無厘頭介入本族紛爭的李深。

講述完經歷的厄爾尼，搖著頭後悔不已的說：「我終究是一個自私的人，為了自己害了992條生命。」

李深舉起酒杯，與厄爾尼輕碰一下，說：「我若是你，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一杯烈酒穿腸而過。

聽到李深所言，厄爾尼如負釋重，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讚歎：「不愧是你！還得是你！」

李深苦笑一聲又仰頭吞下一杯烈酒，這次入喉，皆是酸苦，這一次他真沒想好怎麼給法洛斯一個合理的交代。

厄爾尼看出了李深擔憂之情，說：「兄弟，我剛才向你保證了，我不會再有下一次讓底城因我而危急。」

李深搖著頭說：「不管你在想什麼，我絕對不會讓你落入上城手裏，無論代價是什麼。」

厄爾尼倒在沙發上，笑的很開心，眼淚如泉。

厄爾尼隱瞞了李深他與骷髏怪的五天約定。

許久，

厄爾尼感受到了召喚，他坐正身姿至情至深的說：「兄弟對不起，我要走了，不能與你並肩作戰，是我一生遺憾，此生結識與你，是我最無上的榮耀！」

說罷，厄爾尼的的靈魂抽離身軀，飄向來時的方向。

李深動容的抱着緩緩倒入懷裏的身軀，滿上一杯酒，聲音悠長而響亮的喊著：「兄弟！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