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底城

皎潔的月色照射在諾城昏暗的巷子里。

一個身材健碩穿著護衛隊制服的中年男子，獨自走在狹窄的巷子中，鞋底帶起髒水發出的聲音，讓男子忍不住的皺起眉頭。

行進至巷子最深處是通往地下的通道入口，法洛斯盯著入口停留幾秒，最終還是走了進入。

通道不算寬敞，鑲嵌在通道兩側的螢石忽明忽暗發出綠光，蔓延在通道內腐敗腥臭的氣息，讓法洛斯感到一陣一陣的噁心。

總算是走到通道盡頭，一扇厚重的鐵門旁守著一個雅魯克人。

「你不該來這裡的。」低沉的聲音響起。

法洛斯厭惡的看著披著毛髮猴臉魚鰓的雅魯克人，聲音沉冷的說：「閉上你的臭嘴，當好你的看門狗，別自找麻煩。」

迪奴自知人微言輕，自覺的打開鐵門，待法洛斯走遠后，不痛快的小聲嘀咕著說：「哼！上城的走狗，神氣什麼？呸！」

法洛斯越過鐵門向內行進幾十步，左轉而上數十個階梯，一腳蹬開面前的木門，便進入了一間密室內。

「喲喲喲，我還以為是誰呢？主管大人你這樣可是很沒禮貌的。」

說話的正是諾誠龐大地下城的話事人李深。

法洛斯快步走向李深，一把揪住李深的衣領，盯著李深的雙眼，滿含警告的說：「李，你最好給我一個交代！」

李深拍掉法洛斯的手，讓法洛斯坐下，整整衣領說：「厄爾尼回來了，所以——你懂了嗎？」

法洛斯一直不喜歡跟眼前這個與他年紀相仿，心眼子卻有八百多個的東方人打交道，儘管這樣當他聽到李深說出厄爾尼的名字，嘴角還是忍不住抽搐了下。

三天前，諾誠上城區發生了一起惡劣的兇殺事件，菲爾議員一家四口遭到不明歹徒的行兇，全家橫死。

此事件震動上城，全體議會成員要求諾誠警備主管法洛斯不惜代價找出真兇，哪怕血洗底城也在所不惜。

上城人容不得底城的存在，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自十八年前瓦爾良大陸政治改革，城邦議會制與獨權君主制爆發衝突，瓦爾良各地城市都掀起改製革命。

其中尤以瓦爾良大陸的主城諾城爆發的衝突最為慘烈，在雙方付出慘痛的代價下，城邦議會制最終取而代之。

失敗的王權貴族退守城郊地底礦區，惡劣的生存環境就連這些貴族的僕人都受不了自家主人的驕奢淫逸，一怒之下眾人便將這些王權貴族通通亂刀砍死。

可惜儘管這些人如此作為，諾誠議會制的高層竟不接受他們成為新的諾誠人，更是派出軍隊鎮壓，誓必要將當初寧退不降的人斬草除根，完全不考慮這些人都是被曾經主人逼迫才跟隨來到礦區。

李深的出現是場意外，他本是東方大夏國派遣出海訪問各國的使者，他的船隊剛抵達諾誠港口時正趕上兩方人馬廝殺。

諾誠上城高層以為李深一行人是落敗王族討來的救兵，不分三七二十一就打殺過來。

李深不明所以只能率領千餘部下抵抗起來，這下卻博得了底城人的好感。

一場混戰下來。

李深帶來的人馬幾乎死傷殆盡，好在李深粗學過一些本土的修真術法，雖不能毀天滅地但自保總歸沒問題。

李深本想與諾城高層接觸說明原委，奈何那些人都殺麻了，只當李深是異族之人，甚至將他列入了必殺榜中，上城人認為要是沒有李深一行人的出現，底城那些餘孽早就殺光砍盡了，正反都是李深的錯。

年輕氣盛的李深見如此不講理的外邦人，人都氣傻了：把我的船毀了，把我的人殺了，老子哪有顏面回大夏面見君主！既然如此，他奶奶的老子跟你拼了！

就這樣擁有先進軍隊指揮作戰的李深，愣是將破爛不堪的一群底城人集結起來，抗爭到底。

上層人原以為幾個月就能結束的紛爭，居然打了兩年多還未結束，而且底城人是越打越瘋，越打越勇。

不得已情況下，上城人認為當下應該休養生息積攢力量，待時機成熟再給底城人致命一擊，便派人去與底城人說和。

條件便是：你們守著你們的礦區，我們住著我們的城邦，大家和平共處互不侵犯，和氣生財可好？

聽到這話的李深當時就哭了，好你香蕉個巴拉！老子就是個路過的，結果現在被你們一群哈皮搞得有國回不去，老子不幹！

上城人提出可以給李深提供返回船隻，可當李深看著與他拼殺兩年的兄弟姐妹，雖是異族卻有生死之交，他也明白自己若是離去，這些人遲早完蛋。

熱血之下，李深最後選擇留在這裡，這大概就是生為大夏人的天性：鋤強扶弱，俠之大者。

如此，李深帶領著這些人，在地底礦區安定下來發展壯大。

等上城人再想圍剿的時候，發現底城依舊如當初一般，難打的很。

所以上城人一直在等合適的機會，底城人為了存活也一直在李深的領導下默默蓄力。

一種無形的平衡架在了兩方之間。

三年前，底城出現了以厄爾尼為首的一批人，他們激進好戰，總想與上城人決一死戰。

李深與厄爾尼認識，結交也算頗深，二人在戰鬥中相互救過彼此的性命。

厄爾尼年長李深六歲，在曾經的戰鬥中，失去了妻子和兩個孩子，心裡對上城人充滿了仇恨，最終在仇恨的加持下與李深決裂，號召同他一樣失去至親的人糾結一起，準備與上城魚死網破。

李深不是不願意與厄爾尼報仇雪恨，他的部下皆埋骨他鄉，他也恨意滔天，但現在起兵不是時機，打破眼下的平衡，很可能將底城帶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分歧下，兩人分道揚鑣。

在厄爾尼帶走數百人準備潛入上城燒殺搶掠的前一天，李深看著底城男女老少眼中對和平生活的渴望，做出了一個痛心的決定。

李深通過地底暗道來到上城，找到當初只是傳話議和、如今身居護衛隊指揮官的法洛斯說明來意。

二人秘密商議：日後，我給你想要的情報助你升官發財，你給我斡旋議會穩住和平。

厄爾尼的計劃自然落空敗走他方，法洛斯在李深暗地的幫助下很快便坐到諾誠警備最高的主管位置。

一直以來，法洛斯並不認為他是有求於李深，反而是李深為了保全底城人的賤命提出的合作。

既然互有所得，那便心安理得，所以法洛斯從來都是端著作為上城人高高在上的姿態對待李深。

城府深沉的李深也不介意，一群土包子沒見過啥世面，等老子的奏書抵達大夏，待我大夏發兵到此，到時候讓你們瞧瞧什麼是天威聖軍。

三天前上城發生血案后，李深第一時間就得知了消息，一番調查下才發現消失已久的厄爾尼回到了底城。

李深並未主動尋厄爾尼前來會面，他在等，等厄爾尼露出真實目的。

今日，他也料到了法洛斯定會深夜來訪，就是不知道法洛斯得知厄爾尼歸來的消息，會有怎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