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宋孝廉

蘇秦被禁足了。

在燕王爺離開后，整個蘇府上至蘇旺祖，下至府里下人，無不膽戰心驚。

現在，整個蘇家人的性命，都握在蘇秦的手裏。

就連小鈴鐺，都叛變了。

翌日，清晨。

在蘇旺祖的陪同下。

一名身穿灰色長袍的老者，正緩步向別院走來。

正是那日國祭，坐在碑林中，收取文士才子獻詩的宋大儒——宋孝廉。

他乃是當代大儒，翰林院學士，還是太子之師。

若不是武帝下旨。

就算蘇秦腦袋上長出花來，宋孝廉也不會傳授紈絝子弟課業。

宋孝廉看着門外把守的下人，心中不住嘆息，能讓家人如此不安，可見這蘇秦的品行，是何等的卑劣。

蘇旺祖看到蘇秦沒有站在門口等候，嘴角不禁抽搐兩下，恭敬道：

「宋先生，我那侄兒……」

宋孝廉抬起手，制止蘇旺祖的解釋，道：

「無妨，蘇秦風評，老夫略有耳聞，你且回去吧，老夫倒要看看，你這侄兒，還能卑劣成什麼樣子。」

說罷。

宋孝廉扔下蘇旺祖，獨自一人走進別院。

院子裏被小鈴鐺收拾的很整潔。

宋孝廉左右看了看，然後來到正房門外。

自門縫裏，有細微的鼾聲傳出來。

宋孝廉眼露慍怒，此刻已是辰時，這豎子竟還未起床！

他推開門，一步踏入，剛要出口教訓：

「你這豎子！已是……」

「見過宋先生……」

「嗯？」

只見蘇秦竟站在門口，規規矩矩地施禮問候。

再看那床上酣睡之人，卻是個少女。

宋孝廉的話頭哽住了喉，差點戳進肺管子。

他很快恢復常態，頷首道：

「老夫還以為是你在酣睡，看來你還沒有卑劣到無藥可救的程度。」

蘇秦苦笑一聲，低聲道：

「讓宋先生見笑了，未出門等候，是因為學生怕吵醒她。

蘇府的家人為了學生，整夜不敢入眠，學生心中有愧！」

宋孝廉愣住了。

從那少女的衣服來看，應是侍女。

素有紈絝之稱的蘇秦，竟會為了一名侍女着想？

一時之間，宋孝廉有點看不透眼前這俊美的少年了。

宋孝廉自覺的放低聲音，道：

「既然如此，便去院外學習吧！」

「多謝先生！」

這個世界的科舉，與地球上幾乎相同，仍是考校四。

但習慣了現代人的教學模式后，再讀古文。

顯然是昏昏欲睡，萬般折磨的。

一上午，宋孝廉背着手站在桃樹下滔滔不絕。

而蘇秦端坐在石凳上，滿腦子都是告誡自己，不要睡！

他從心底尊敬宋孝廉，不只是因為其腦中的學識。

更多的，是品行。

在這個尊卑有序的封建社會，宋大儒能配合蘇秦，為了不吵醒小鈴鐺而在院子裏教課。

已經當得起大儒二字！

「今天上午就到這裏。」

不知過了多久，蘇秦聽到了夢寐以求的話。

他如蒙大赦，連忙站起身，恭敬道一聲：

「多謝先生！」

宋孝廉看着滿面倦意的蘇秦，笑道：

「下午，繼續！」

「……」蘇秦。

宋孝廉在僕人的領路下，來到前廳。

抬頭看去，燕王爺竟也在蘇府。

見到宋孝廉走來。

蘇旺祖連忙起身，恭敬道一聲：

「宋先生！」

然後，親自為其倒滿茶水。

宋孝廉向燕王施禮后，坐到了椅子上。

「宋先生，蘇秦那小子，如何？」燕王開口問道。

在前廳的三人里，蘇旺祖地位最小，只能縮在椅子裏。

宋孝廉手撫鬍鬚，道：

「此子並非外人所言那般卑劣，依老夫看，其心知禮數，體恤下人，是個可造之材！」

蘇旺祖聞言，頓時心裏萬般寬慰，看來王爺的做法有效果，秦兒知道事態的嚴重性，能夠安心讀書了！

蘇旺祖連忙起身，鞠躬道：

「多謝宋先生教授我那不成器的侄兒！」

宋孝廉微微搖頭，道：

「老夫作為人師，當為講學！」

燕王看着二人，腦中還回想着宋孝廉剛才的話，眼中若有所思。

一個紈絝卑劣的公子，會如此快轉性？

怕不是蘇旺祖提前交代，好讓大家以為蘇秦改邪歸正吧？！

宋孝廉用過午膳后。

在蘇長風殷勤地攙扶下，回到蘇府別院。

剛剛踏入院子。

卻見桃樹下，石桌上，換了個人。

蘇秦已經不在，一名少女正趴在石桌上書寫着。

小鈴鐺聽到腳步聲，連忙起身，對宋孝廉施禮道：

「見過宋先生！」

宋孝廉還未發問。

蘇長風率先開口，厲聲喝道：

「蘇秦何在？！」

「少爺……少爺……在午睡！」

「什麼？！」蘇長風聞言，眉頭一揚，雙眼滿是憤怒，道：「我還以為他改邪歸正，原來上午的謙卑都是裝的！老師未歇，學生卻先行歇息！果然是一塊朽木！一塊爛泥！

宋先生，我那堂弟就是這般不堪，您別生氣，待學生去教訓他！」

小鈴鐺見此，登時伏地叩拜，連忙解釋道：

「宋先生息怒！大少爺息怒！少爺是因為奴婢才這麼累的！

昨夜少爺教授奴婢課業直至深夜，後來又將床榻讓給奴婢，以至於少爺無處安睡！

宋先生，這都是奴婢的錯，請宋先生不要責罰少爺！」

蘇長風冷哼一聲，道：

「傳授你課業？他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能教授你什麼課業？你竟用這等荒謬理由為他辯駁！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下人！」

小鈴鐺聞言，立刻起身，拿起石桌上的宣紙，高舉過頭頂，對宋孝廉道：

「宋先生，奴婢說的都是真的！」

宋孝廉在蘇長風的煽風點火下，也脹紅著臉。

他疑惑接過宣紙，當看到上面歪歪扭扭卻幾近成型的字，略顯驚訝。

待讀了上面的三字經后，眼睛再也挪不開，雙眼滿是驚喜！

當代大儒，一眼便看出三字經的卓越之處！

它三字一句，句子短小，形式整齊，隔句押韻，朗朗上口，非常適合孩童授課啟蒙！

再琢磨內容，宋孝廉心中已是翻江倒海。

這短短的三字間，竟蘊含着仁義誠敬孝！

如此巨作，真是那紈絝所作？！

宋孝廉心裏，一萬個不相信。

蘇長風直接罵道：

「荒唐！荒唐！蘇秦定是從其他書籍上抄來的，為了哄騙這傻侍女，要騙她身子！

這小侍女無知，還真信了他的話！

豎子，敗壞門風的傢伙！宋先生放心，學生定不會輕饒了他！」

可是，宋孝廉博覽群書，一生都在研學，確實是第一次看到三字經。

宋孝廉身體激動地顫抖，他盯着小鈴鐺，道：

「立刻將蘇秦寫過的所有筆墨拿出來！老夫要一一看過！」

蘇長風愣住了，連忙道：

「宋先生莫要信這滿肚子壞水的主僕啊！他們是在哄騙您！」

宋孝廉瞪了蘇長風一眼：

「你的意思是，老夫已是昏聵之年，看不出真假？！」..

蘇長風整顆心瞬間提到嗓子眼，連忙道：

「學生沒有這個意思，學生沒有這個意思啊！」

宋孝廉抬手制止，道：

「老夫可沒有你這個學生，莫要在這裏亂說！」

「先生……」

「出去！老夫要講學了！」

「先生……學生我……」

宋孝廉厲聲怒喝：

「出去！」

蘇長風胸中氣血翻湧，一口怨氣憋在胸腔。

他憤恨轉身，跑出了別院。

宋孝廉冷哼一聲：

「搬弄是非之輩，能有什麼大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