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第34章

日子不知不覺便到了中秋。

宮中的日子還算平靜，自從尹德妃得知自己懷孕后就整日閉門不出，李梨花大概能感受得到她心中的焦慮與擔憂。

而漣漪宮也是空虛的很，尹德妃不來打牌后，跟著其他幾個嬪妃也漸漸少了許多走動，李梨花每日不是泡茶，就是睡覺，日子過得有點醉生夢死。

而就在中秋節那日，李淵老頭從行宮避暑回來了。這一日宇文貴妃召集後宮舉行了中秋家宴，李淵也在家宴時出現了。

此時的李淵眼神木然，眼前鶯鶯燕燕的各色美人就如空氣一般，他本來就皮膚挺老糙，如今連一絲意氣風發的精神氣都沒了，這不舉能讓他這麼頹廢？

那明晃晃的龍袍搭在枯槁的干臉上襯得沒有一絲血色，李淵坐在高堂彷彿一蠟像。

李梨花隱隱看了幾眼，竟覺得李淵老頭有點像鬼，心裡瘮得慌。

宇文貴妃代表嬪妃們向李淵敬酒，互相之間說了幾句吉祥話。

接下來便是歌舞助興的時間，唐代的舞蹈跟前朝不一樣，吸收了大量的西域技藝，並帶入了「胡旋」的雜技效果。

舞者穿著長袖流蘇，靈髻般的髮飾如下凡的月下仙子般在旋轉的大木球上表演，進退旋轉，兩足始終不離球的表面，這種踏球舞加上柔美的舞姿，舞蹈與雜技結合，看上去優美又新穎。

李梨花現場觀看才真正體會到古代人的創意，她正看的如痴如醉。

高堂上的李淵卻額間不斷冒出虛汗，好似體力不支一般。

轟然間，「咚」得一聲巨響，李淵老頭從高椅上直直摔落下來，前額著地，趟出一片血跡，當即就陷入了昏迷。

人群作鳥獸般驚散，喧囂驚慌中有人在大喊：「聖上……來人啊……聖上暈倒了……」

李梨花站在慌亂的人群中，彷彿看見李淵此時睜開了眼，直直地盯著她，盯著她……

甘露殿內，太醫們身影忙碌著，一眾嬪妃跪在殿外噤若寒蟬。

太醫署的張太醫不住的嘆氣，他走出宮殿對著宇文貴妃作了一揖，並小聲道：「聖上近日思慮過重，憂傷成疾，恐怕壽數將至，時日不多了。」

宇文貴妃表情微微詫異，旋即點點頭，招呼了太醫回去。她轉過身對著一眾嬪妃道：「聖上身體抱恙，從今日起，各位嬪妃輪流值守甘露殿。」

嬪妃們竊竊私語卻不敢不從，她們都心知肚明，一般天子大病或者快殯天時，妃嬪們便要值守，而李淵年事已大，想必是難逃死劫了。

思索著便有些悲悲戚戚的哭聲從妃嬪中傳出，李梨花也跟著硬扯了幾滴眼淚。

可是，李淵老頭真是要死了？歷史上，李世民登基后他還做了好幾年太上皇呢。當真是不舉導致的心病難醫？

可是離玄武門之變還有一年多，若是李淵老頭現在就死了，那……歷史會不會改變！

就在李梨花心慌意亂之時，宇文貴妃叫住她：「張婕妤，今晚就你在偏殿值守吧。」她握住李梨花的手，「聖上以前最疼你了，這段時間好好陪陪他。」

李梨花訕笑著點點頭，但是心裡卻是發毛，想到大晚上要陪一個快死的人真是有點毛骨悚然。

是夜，油燈昏暗。

李淵老頭熟睡的臉在昏暗的燭光下越看越詭異，李梨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如今值守只能坐在一條椅子上，按規矩還不能瞌睡，這讓許久不熬夜的她很是不習慣。

如果這個時候能刷刷小說倒是極好的，可惜現在手頭的都是古文，看不懂啊。

她轉了個身背對那個老死鬼，迷迷糊糊的不知何時睡了過去。

睡夢中，她感覺喉唇乾裂，彷彿有人掐著她脖子一般，那種窒息的痛感越來越重，越來越重……

似乎在垂死中驚醒，李淵那枯槁猙獰的臉露在她的眼前，那雙瘦削的老手正死死掐著李梨花的脖子，他的眼裡滿是殺意，嘴裡還呢喃吐著：「賤人賤人……」

李梨花下意識反抗著，可李淵老頭的氣力依舊不減。

慌亂掙扎中，她無意識摸到桌角的一個硯台，快速拿起狠穩准地朝李淵老頭的腦門拍了過去。

李淵老頭直直倒了下去，幸虧李梨花眼疾手快在他倒地之前拖住了身，這才沒驚擾外面值守的侍衛。

他把李淵這個死重鬼拖到床上，此時的李淵再度昏迷，他先前從高台上倒下時前額就已經受傷，如今被李梨花用硯台砸了后，額間的鮮血又汩汩流出。

李梨花給他包紮了一番后，照著銅鏡看著自己脖間被掐的手印。這個死老頭夠狠的！方才竟然用了全部的氣力，難道是回光反照？

李梨花聽老人講過，人快死的時候地獄魔鬼會告訴其生前陷害誣衊過其的小人。難道這李淵是知道害他不舉的人是她李梨花了？所以方才才用盡全力要把李梨花給掐死。

她回過頭看著這昏迷的老鬼，一時竟有種惡魔的衝動，若是等他醒了，會不會把自己給賜死，與其這樣不如現在就趁這個機會殺了他。

可是，玄武門之變還要一年後才會發生，若是李淵現在就死了，那麼李建成便會直接上位登基，這樣李世民苦心經營的帝王夢就破碎了……

她拍拍自己的頭，吐槽道：傻女人，現在這個時候還為李世民著想幹嘛！歷史改變或怎樣關她什麼事，只要她能生存下來才是重要的。

她聽著李淵老頭均勻的呼吸，漸漸拿起了枕頭……

「張婕妤。」還未摁下去外殿傳來掌事太監的聲音，「婕妤娘娘，早更了，你可以回去了。」

就天亮了？李梨花抬頭看著窗外露出一絲破曉的昏亮，她無奈得放下枕頭，走出甘露殿。

其實她方才也在糾結，殺人這事她實在是很難痛下殺手，所幸天意如此，一切就看天意吧。

這次的天意並沒有如歷史慣性般的進展，兩日後，李淵殯天，群臣朝野痛哭，全國舉哀三月。

李淵死前竟然不知何時立了遺詔，傳位太子李建成，秦王李世民為隴西王，即刻遷出長安，駐守隴西。

三日後，李建成登基！！

因是服喪之月，登基大典算是低調的華貴。登基后，李建成把李世民的勢力全部遷出長安，分散其勢力，貶至各地。

漣漪宮內。

李梨花萬萬沒想到，她原本苦心經營與李建成撇清關係，拉攏李世民，但這次竟然跟歷史的軌跡全然不同，李淵早死，李建成當了皇帝。

她想著接下來或許就沒有做太妃的好命了，不過這條小命應該還能保住。

宮女綠豆急沖沖跑了進來：「婕妤娘娘，高太監來了，好像帶了聖旨來。」

李梨花淡然點點頭，側身跪下。

高太監是李淵身邊的大太監，李梨花覺得有些奇怪，若是李建成下旨應該是他身邊的張太監過來便是。

高太監打開聖旨，高聲道：「先皇遺旨……」

先皇？李淵的聖旨？李淵竟然也給她來留了一道遺旨？

李梨花心咯噔一跳，一串串難以置信的旨令傳到她的耳朵里。

「婕妤張氏，賢淑美貌，甚得朕心。朕羽化登仙后，婕妤張氏陪伴左右，即可安葬皇陵！」

安葬皇陵？殉……葬！

李梨花驚得瞪大了眼！耳邊傳來高太監那尖銳駭人的嗓音：「來人！賜死張婕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