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明德三年

「我們都不要和這個醜八怪一起玩兒！」

沈安瑜緩緩睜開雙眼，入目是一個容貌醜陋的男孩。

他的眼神空洞又麻木，白嫩的肌膚上遍佈密密麻麻、蜿蜒曲折的傷痕。尤其是他的臉，因為傷口的結痂和化膿顯得更為恐怖和駭人，宛若從地獄里攀爬出來的怪物。

沈安瑜呼吸一滯，眸色中翻起了驚天駭浪與不可思議。

宋，宋澈……

饒是時間模糊了記憶，但她無比肯定，這就是小時候的宋澈。

她又低下了頭看了看自己。

小小的身子，矮矮的視角。

掐了掐軟乎乎的掌心，生疼。

她這是重生了。

肅殺的秋風吹得落葉發出了「簌簌」的聲響，破敗的庭院中堆滿了青苔。

窄小的院子裏擠滿了一六歲的孩子。

他們的臉上儘是嘲諷與嫌惡，更有甚者直接對着宋澈指指點點，彷彿他是一個人群中的異類，活該被驅逐和排擠。

她記得這一天。

明德三年，她，還不是備受寵愛的永安公主，她父皇如今也只是個不受待見的落魄皇子。

這一年，離國攻破了臨安城，將宋澈俘獲。因他是宋將軍宋興之子，離國將士對他百般折辱。不僅毒瞎了他的雙目，還將他的臉划傷了一次又一次。

後來，宋興一人獨闖敵營，將宋澈救回。又因軍中醫療緊缺，宋澈被送回安朝都城奉天城治療。

萬幸的是，保住了宋澈的一條性命。不幸的是，宋澈雙眼永久性失明，面容變得醜陋不堪。

現在正是宋澈傷勢剛癒合不久，安朝皇室派人慰問的日子。

記憶漸漸變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九年後那個冷漠無情、自私自利，最擅長發國難財的奸商。

人人都說，宋澈官商勾結，手上有上萬條血債。..

而現在的他，只不過是一個剛剛從死神手裏脫險的孩子。

「瑜妹妹，我們也要離他遠點，聽說宋澈是個瞎了眼、會吃人的怪物。」

旁邊不知哪家的小千金扯着她的衣袖喊道，響亮的聲音足以讓院子裏所有的人都可以聽見。

沈安瑜下意識地望向不遠處縮在牆角的男孩兒。

偉岸的樹與灰暗的高牆將他籠罩在陰影中，周遭射不進一絲陽光。

不知為何，沈安瑜忽然想起了最後那個炙熱又灼灼的目光，幾近可以將她燒成灰燼。

若說宋澈沒有在她生命最後的關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她這輩子最大的願望便是守護安朝，守護父皇父兄，離江蘺那個渣男遠遠的。

可……

「宋澈不是吃人的怪物，他是守護安朝的勇士，他是為安朝受的傷。我們都應該尊重他。」

女孩兒的聲音柔柔的，卻透露著堅定。

孩子們都愣住了，不約而同地朝着沈安瑜的方向看去。

平日裏，他們都高高在上慣了，也沒有人告訴過他們朝堂上的是非曲折與彎彎繞繞。

他們憑藉着自己的第一印象與丫鬟之間的討論便給宋澈貼了不少的標籤，冠了不少的罪名。

「他就是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