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寧國府可卿掌權 榮禧堂寶釵生疑
回到天香樓，那些太太奶奶們早已看了八九齣戲。
見二人過來，那邊連忙把戲單來，請王紫凝點戲。王紫凝隨便指了一個，又遞給了鳳姐。
鳳姐也只點了一出，正看戲見，尤氏回來了，招呼大伙兒吃席、品茶，很是周到。
熱鬧了半日，眾人才告辭回府，鳳姐又殷勤把王紫凝送回梨香院，王紫凝少不得叮囑了她幾句。
「今日見那個瑞大爺，頗有幾分見不得人的心思，你年輕，仔細被他哄了去。」
提起這事兒，王熙鳳也覺得很氣憤。賈瑞這傢伙忒不要臉！
要知道，這時代根本不需要什麼事實，女人只要被別的男人惦記，便已經算壞了名聲——在大夥看來，蒼蠅不叮無縫的蛋的嘛，為什麼不惦記別人，只惦記你？
只咬牙切齒道：「姑媽放心，我定叫他死在我手裡，他才知道我的厲害！」
王紫凝卻搖搖頭：「鳳丫頭，他縱然不知好歹，畢竟沒做出什麼事來，切莫傷他性命，有傷天和。你年輕不經事，不知道陰司報應從來都有，只不知報應在什麼地方。咱們女人們日子本就艱難，哪經得起這些？」
說著，還裝模作樣地按了按眼角。
王熙鳳馬上就腦補了一出宅斗大戲——她的姑媽年輕時定是害死過姑父妾室的孩子，結果丈夫早逝，養的兒子還不成材……果真是報應不爽。
於是也收了「毒設相思局」的心思，只按照王紫凝的叮囑，決定再遇到賈瑞胡纏，就直接翻臉，然後找個由頭揍他一頓，絕了他的念想便是。
第二日寧府繼續宴請，王紫凝沒有再去，只帶著寶釵香菱親自把薛蟠送到莊子里，殷殷叮囑了幾句，把個薛蟠感動得熱淚盈眶。
第三日，寧府傳來消息，珍大爺病了。
說是籌辦壽宴累得狠了，又因著天冷受了寒，竟是一病不起。
榮府諸人都去探望，就連賈母都親自帶了王太醫去看了。卻說不出什麼疾病，就是時發昏迷，偶有胡言亂語，只得讓他好好養著。
奇的是，賈珍病倒之後，秦可卿竟慢慢好了起來，因著尤氏要照顧賈珍，把寧府中饋直接交到秦可卿手上，她是正式當家了。
府里本來還有些閑言碎語，在秦可卿用雷霆手段懲治了幾個人之後，也慢慢沒人再敢亂嚼舌根。
就連賈蓉都成了妻管嚴，被秦可卿約束在家裡讀書，沒錢宴請，也沒法出門亂來。
寧國府的歪風竟有扭轉的趨勢。
王紫凝得到這些消息，慢慢放下心來。
除了秦可卿，另外兩個「客戶」也都有了不小的進步。
王熙鳳怒斥了賈瑞，還把這事兒告訴賈璉，賈璉親自出手把賈瑞打了一頓，賈瑞頓時就消停了。因為這個事兒，賈璉還有了危機感，竟對鳳姐更好了些。
——賈璉本就是個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的主兒，今見自己媳婦成了別人的「偷不著」，個中酸爽，只有他自己一人能體會。
香菱跟了鳳姐月余，整個人都爽利了很多，因為身份即將大白，也不再總以丫鬟自居，把個梨香院幫王紫凝料理得妥妥噹噹。
遺憾的是，賈寶玉卻始終沒有來找王紫凝求教，或許在他眼裡，薛姨媽這樣的，就是所謂的「死魚眼珠子」吧。
倒是林黛玉來了幾趟，也問過寶玉的前程。
王紫凝卻沒說太多——對於那些不主動求助心理諮詢的人，諮詢師就是想幫他，也無能為力。
「親女兒」薛寶釵更是令她頭疼——不僅不跟她親近，越發每日去王夫人那兒晨昏定省，難道自己跟她說了那麼多，她還巴巴兒要去給那個毒婦當兒媳婦嗎？
聰明人要是叛逆了，比薛蟠那樣的傻子更難對付。
王紫凝已經開始琢磨著，為了自己的晚年幸福，要不要乾脆給寶釵催個眠，好好掰一掰她的三觀！
直到冬至這天，薛寶釵終於又依偎到王紫凝的身邊，想要好好跟她說說這些日子的見聞。
「媽，我有一句話憋在心裡很久了，不知該不該說。」
但凡這樣說的，肯定是想說。
王紫凝鼓勵道：「當然該說，你跟媽還要隱瞞什麼？」
「媽，我覺得姨母她……按說我是晚輩，不該說長輩的不是，但這些日子一直跟著姨母，發現了她跟我想的不太一樣。」
哦？孺子可教啊。王紫凝來了興趣，親手給寶釵倒了杯熱茶。
寶釵接過來謝了，抿了一口，道：「姨母日日念佛，於權勢錢財上卻似乎看得很重，一旦發火，更是一副要殺人的架勢，讓我覺得……」
「不寒而慄？」
「對！就是這個意思。」寶釵得到了母親的肯定，乾脆像竹筒倒豆子一樣把多日的困惑說了出來：
「還有好多事情不對。論理，大老爺襲著爵，為何是姨母姨父住在榮禧堂？若說是大太太是續弦、身份低，可鳳姐姐的身份是夠的，為何她不能直接主事，還要日日向姨母請命？
璉二爺，寶二爺，為何都是二爺？到了環兒，卻又是環三爺？那日我不過提了一句，金釧臉色登時就變了，拚命捂的嘴，生怕被姨母聽到。
但凡哪裡短了錢，姨母便讓鳳姐姐想辦法挪用，還暗示她出放印子錢可以生息，姨母自己嫁妝豐厚，卻一點兒不沾；
寶玉不愛讀書，如今縱然上了學，據蘭兒所說也是心不在焉，可從老太太到二太太，都相信寶玉以後必有大造化，這造化從何而來？莫非是爵位？可爵位不該是璉二爺的嗎？
還有，珠大嫂子和蘭兒竟住在那樣的地方，伺候的統共沒幾個人，可論理，蘭兒的身份何等尊貴？就是寶玉也多有不及！」
寶釵一邊說，王紫凝一邊點頭。
待她全部說完，才露出老母親的欣慰笑容：「我的兒，你總算開竅了。那我問你，如今你還想成為一個你姨母那樣的人嗎？」
寶釵羞得紅了臉：「媽，您又取笑我！」
她這才明白，那日她說出想要過姨母那種生活時，母親為何一副看傻子的神色。
王紫凝卻希望她想得更深一些：「你覺得你姨母待你怎樣？她是真心要促成你和寶玉的姻緣嗎？」